只可惜,昨晚下了一场风雪,把雪原上的脚印都埋没了个干净。
浑身上下没有太多打斗的痕迹,看上去似是一击致命。
这是贺重锦做的吗?
江缨的心中升起一丝隐隐的不祥之感。
虽说,贺重锦出身将门世家,但他为什么所学的武功却如此阴狠呢?
“缨缨。”贺重锦温声说,“过来。”
江缨停步站了一会儿,犹犹豫豫还是不肯上前,那可是死尸啊,书中说过,像这种死得极其憋屈的,怨气一般都很重。
上次的姚氏,兴许就是死得太憋屈,所以才入了她的梦里。
贺重锦朝她伸手,她冷静再三,终究还是把手递了上去。
她想帮贺重锦,纵然再怕,她也想做那个和他站在一起的,并肩之人。
“夫君。”江缨询问道,“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呢?”
贺重锦笑了笑,转头对林院首吩咐道:“去拿宣纸与砚台,以及一张书案来。”
江缨看着贺重锦,过了许久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夫君你是要让我画她吗?”
画一张已经死去的人。
*
翌日的清晨,江缨正在给小岁安梳发,她先将健康干净的发并拢到一起,然后用玉环扣成一个小马尾。
这边,小岁安正在摆弄着纸蝴蝶,另一边,贺重锦在读着北境守将送来的书信。
守将说,近段时日出入关卡的马车并没有什么可疑之人,而且他也按照贺重锦的吩咐,对其逐一搜身,没有找到科举试题。
不仅如此,守将还将尸体的画像给守门的士兵看过,他们在查验马车的时候,并没有见过那一名探子。
“缨缨。”
贺重锦忽然唤她,江缨放下木梳,走上前道:“夫君。”
江缨以为他要和她缠绵,或者是说一些情话,亦或者是亲她……
她都已经准备好了,结果到了跟前才发现,都不是,他竟是要和江缨讨论公事。
“缨缨,我已经将画送到北境关卡了,你画得很像,只不过,守将对这名死去的探子并无印象。”
白激动了。
江缨在心里这么想着,面上认真聆听贺重锦说话,做出了疑问:“奇怪,想要入北境,必须通过边关,边关士兵却没有见过她……”
她又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说:“既然这样,这个探子是怎么来到北境的?”
贺重锦没有说话,温和的眸无声地望着江缨,似乎在听她做着解答。
他说:“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他把所有的话语权都交给了江缨,江缨想着,开口说:“或许是有人帮她遮掩耳目,带着她成功渡过北境的关卡。”
会是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能力会?掩人耳目,将其一路送到了雪庐书院?
半晌,江缨抓住了贺重锦的手,他愣了愣,反过来温柔地揉着她的素手。
江缨:“夫君,我知道谁了!”
贺重锦:“是谁?”
良久,女主握着宽大手掌的素指拢了拢,江缨在心里斟酌着,才道:“是汝南王。”
只能是他了,如果猜得不错,那欲要扰乱朝纲的幕后之人,就是汝南王。
贺重锦似乎并不意外,在听到她说出的这三个字时,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夫君你好像不是很惊讶,该不会是早就猜出来了?”
“汝南王会领旨来到雪庐书院,我就已经有所怀疑,只是仅有怀疑罢了。”
江缨点点头,心想:既然猜出来了,为什么还要问她?好奇怪,贺重锦有什么用意吗?
贺重锦说:“但,如今我们尚且缺乏证据。”
另一边,小岁安正在小塌上摆弄着纸蝴蝶,玩着玩着就睡着了,书案上烛火的光亮晕染了整个房间。
江缨特别喜欢看他的这张面孔,单手拄着面颊,欣赏了很久很久。
床榻边的白纱落下,很快暗红锦衣与学子服就这样被随手丢到了床榻下。
这一夜无风无雨,只有两个相互依偎的人,她合上眼,薄唇在他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般吻着。
贺重锦似乎很喜欢抚摸着江缨的麻花辫,江缨也喜欢望着贺重锦的面孔,他用手指勾勒着他的鼻梁。
“我夫君真好看啊。”
江缨忍不住道:“贺将军和贺夫人的模样定然是不差的,否则,他怕是也生不出这般好看的夫君。”
贺重锦的视线沉了一下,他忽然不言语了。
之后,是久久的沉默,江缨翻身背对着他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她又翻了回来。
黑暗之中,江缨的一双杏眼就这样静静望着他,她看到贺重锦眼里的藏着一丝黯然。
像是一道裂痕,无法愈合的裂痕。
江缨就这样望着他,望了很久很久,随后揭开他雪白的中衣,去吻他结实的胸膛,一寸一寸吻着。
细细麻麻的酥感扰乱着贺重锦的神经,他只觉得越来越热,明明是她充满爱意的吻,却好像有一团火在撩着他。
“呜嗯……”
上方传来他压抑的嗓音,江缨还在吻着,清浅的呼吸喷涂在肌肤上,一朝权臣,竟是被人这般撩拨。
过了很久很久,江缨将面颊贴在他的胸膛上,他搂着她,搂得紧紧的。
江缨抬眼望着贺重锦,瞳孔隐隐颤动着,黑暗之中,传来了她平静的话语。
“夫君,你不是贺家的孩子,你身上没有留着贺将军的血,对不对?”
贺重锦一怔,他垂下眸,错愕地看着她,胸膛之中的心脏跳的砰砰砰快,明明只是心跳声,却好似要震耳欲聋了一般。
贺重锦很慌乱,抑制不住的慌乱,甚至夹杂着心虚。
他在想,他是不是瞒了她?他是不是骗了她?
只是……江缨是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一次认真问贺重锦:“你不是贺家的嫡子,你又会是谁呢?”
*
大梁皇宫。
锦床华帐内,梁帝虚弱地靠在塌边,翻阅着奏折,一边翻一边咳,翻着翻着就把奏折重重摔到了地上。
太医吓了一跳,连忙下跪,额头贴在地上瑟瑟发抖。
梁帝拖着病体,怒不可遏道:“不出兵不出兵……我大梁如今的国力,何需惧怕大盛?!!咳咳咳!”
这时,一名黑衣人从寝殿外走了进来,见是自己派出去的调查探子,梁帝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黑衣人在梁帝耳边低语着:“陛下,查到了,当年暴毙在梁质子宫的尸体,的确不是质子。”
第70章 中毒(修)
贺重锦的破绽露出的实在是太多。
虽说起初并没有什么, 但是他一次次地自卑不安,一次次地向江缨确认,再加上当年贺老太太曾对她说过的话。
贺老太太说,贺重锦的存在是错误的, 那时江缨想, 一个人的存在又怎么会是错的。
这让江缨很难不去怀疑, 怀疑贺重锦到底是不是贺家的孩子?
“姑母说过,夫君在年幼时并没有长在贺家,而是在边关出生的, 随着贺将军与贺夫人一直住在边关。”
贺重锦眸光晦暗, 良久才道:“是。”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很久很久的沉默,贺重锦搂紧了她,越搂越紧,搂到快要把她融入骨血了一般。
江缨被男人抱着,忽地有些怀念起了从前, 最初嫁到贺相府的时日。
她胆小怯懦,总是觉得自己做不好,但是贺重锦却一直在默默鼓励着他,支持着他,
那时, 江缨的念想很单纯, 就是想和贺重锦在一起,就是认定了这个人。
“缨缨。”贺重锦沉重地松了一口气, 说道:“我不想骗你,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好。”女子的素手轻轻拍了拍贺重锦的后背, 语气温柔,“夫君是什么人, 叫什么名字,我永远都不会问的,但是……”
贺重锦心中一震,他紧张地等待着她的下半句话,就像是等待着一个无法预测的灾难。
“但是无论是谁,我的心里只有夫君一个,因为我说曾对夫君说过,你是我孩子的爹爹。”
身份一事在贺重锦的心里却深深地打了一个结,他想说,却没有勇气。
原来,即便成为了权臣,他的心里到底还是一个自卑又懦弱的人。
“对了,缨缨,还有一样东西我始终没有交给你。”
“什么?”
贺重锦起身去点亮了房中的烛火,随后牵起江缨的手,在她的掌心里默默地放入了一张宣纸,江缨慢慢拆开。
那一刻,江缨的杏眸之中瞬间有泪水盈满。
是一封和离信,是那日她在梁质子宫留下的和离信,没有写上他的名字,之前的是假的。
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和离。
这天傍晚,月色正浓。
再过几日,江缨与贺重锦就要回到雪庐书院,为了答谢雪庐书院的同窗们这三年里的同窗之谊,她在雪庐书院中设立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