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温云头脑昏昏沉沉着,丝毫听不进阿燕在说什么,只凭着解渴的本能,唇瓣微张去够盏边,张嘴的瞬间,吃痛“嘶”了一声…
“奴婢原还想说呢,回来就见您唇瓣肿了老高,我寻思总该不会是被蛰的,毕竟这秋日里也没有蜜蜂,奴婢便又想,莫不是哪个浪荡子趁奴婢不在,对夫人存心冒犯,强吻了你?吓得我赶紧检查您身上的衣装,好在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可它肿得实在太厉害了,您睡了一个时辰都未消呢,您瞧……”
阿燕递上面铜镜,徐温云掀起眸子一看,双唇果然微微透着红润的光泽,肿胀到连唇纹都看不见,犹如熟透了的果实,饱满且诱人。
莫不是喝醉后,发生了什么不成?
可徐温云实在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的记忆只停留在醉倒匍在饭桌上那一刻。
总不至于是当真被人非礼。
毕竟昨日能参宴之人,大多都能叫得出名号,不会因着她有几份美貌,就乘人之危用强,做出如此龌*龊下*流之事,且阿燕不是说她衣裳完好,并无异常嘛?
她涩着嗓子开口,带了几分醉酒的慵懒与沙哑,
“许是太久没有喝酒,有些过敏症状吧……”
天黑了好一阵,屋内屋外都点了蜡烛,院中又静谧,透出几分温馨的家常来,徐温云喝过温水,只觉得好受了许多,不由抬眼望向对面漆黑一片的房间,哑声问道。
“陆煜呢?
他是睡下了,还是一直未回来?”
“不知道。
打奴婢回来,就未见过那尊佛,眼瞧他房中没有烛火 ,估摸是一直未归吧。”
阿燕手中活计不停,将购置的物件,分门别类都归置清楚,又收拾行囊包裹,眼见主子还操心着那位,只温声劝道。
“我的好夫人,现下就莫要再想其他,须知您还醉着呢,赶紧将身子恢复过来才是要紧事,待过片刻再喝次解酒汤,奴婢就服侍您沐浴洗漱,先睡个好觉养足精神。
马镖头方才在席上可说了,未来几日镖队可就要走深山密林了,约莫要歇好几夜农舍呢,可再没有百福馆这样好的旅舍住。”
陆煜既能对着她的唇印饮盏,那她至少已经成功了一半。
这两三日间,她再设计勾诱,温柔小意一番,半推半就间,应当也就水到渠成了。
心中拿定了主意,徐温云便也不慌了,依着阿燕的安排,洗净浑身的酒味后,安然躺在了榻上。
只觉不知为何,这薄被上好似多了几分青松翠柏的悠然香味,闻着倒与陆煜身上的气味有几分相似,她很喜欢,拢在身前,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
两日。
接下来整整两日。
她都再未有机会与陆煜说过半句话。
从这晚开始,陆煜对她的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惊天大逆转。
徐温云最开始发现不对,是次日早上,她关怀备至,特给他端去营养丰富的早餐,结果发现对面早已人去房空。
后来在镖队集合时,二人迎面碰上,徐温云笑容满面,抬手就要和他打招呼,结果这人竟视若无睹,直接与她擦肩而过?!
不对劲。
不对劲大发了!
以往陆煜就算是态度冰冷,可无论她释放善意也好,刻意亲近也罢,他总有回应,可现在他给徐温云的感觉,就像他们是两个完完全全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什么拔刀相助,同乘一马,同院而住……这些过往好似从来就未曾发生过。
这两日间,徐温云尝试过许多方法接近他,可全都无功而返。
给他送餐,人不在。
午时休憩,想要与他一同用膳,人不在。
晚上临睡前想要寻他说说话,人还是不在。
四处打探他去了哪里,所有人的回复都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甚至她托镖队中的其他镖师,给他转送用以果腹的瓜果肉脯,竟也被退了回来。
若非在赶路时,她能由翻腾的车帷间,远远望见那个骑着高头大马,在前方引路的巍峨背影……她甚至都要怀疑他已从镖队中蒸发消失。
他整个人好似只存在玻璃罩中。
看得见。
摸不着。
接触不了。
感受不到。
这无疑让徐温云百爪挠心,五内俱焦,她甚至比二人初相识时,还要更加紧张无措。
她冥思苦想,只以为是那日宴散后,她醉酒行了什么冒失之举,惹得他不快了。
于是命阿燕去探问,得到的答复,却也只是两个女侍者与裘栋一同送她回房,实则与陆煜并不相干啊!
那她究竟是何处得罪他了?又或者是什么地方露了马脚,让他察觉出了她想要借种留子的真实目的?
徐温云想不通,猜不透,咂摸不明。
她有些彻底慌了神,已经过去了整整五日,今日已是第六日,掐指一算,那醉春碎魂丹明日就要发作了!
她若还不能和陆煜搭上线,那之前付出的种种岂非全都付诸东流?!
再这么僵持下去,她便没有时间。
在那人心中,她当真就如此轻如鸿毛么?不可能,她不信。
那便使些狠招吧。
她唤来车夫,
“若没猜错,郑明存必给我留了暗卫吧?人既留下来,那便要听我号令,你去想办法同他们联系上,让他们今日对我安排一场暗杀,不必怕郑明存怪罪,出了何事自有我给他们扛着,只务必切记一点,
无须顾及我的安危,要拼劲全力,狠下死手。”
*
其实不好受的,何止徐温云一人。
月明星稀之下,山间巨瀑其中,巨大的水柱由狭窄的山缝间倾泻而落,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在赤着精壮上半身的男人身上。
晶莹剔透的水花在空中碎裂,冲击着他精壮宽阔的身形,瀑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肌肤流下,展露出种极其原始而野性的美。
这么几日过去了,他竟还在回味那个吻。
那寡妇亲上来的瞬间,翻来覆去,在脑中反复循环。
是她先主动凑了上来。
唇瓣是那样柔软而饱满,仿若沾染了晨露的玫瑰花瓣,又甜又润,贴上来的瞬间,他只觉原本微弱的心脏跳动声,忽喧嚣鼓噪,震耳欲聋,扑通扑通……
她的红唇缓缓移动,由唇边,蹭到他的唇珠,略带了几分好奇吮吸逗弄着,后来甚至伸出舌间轻舔了下……
那瞬间他最后一丝理智都崩塌,只觉有种渴望直冲天际。
反被动为主动。
他抬起手掌,抵住她的后颈,拥住蛮腰,放肆吻了上去,那樱檀小嘴,好似天底下最清润甘甜的泉水,引得他反复吮吸,深探其中。
“嘤…”
这个醉酒的妇人反而率先耐不住了,粉拳轻锤着他坚实的胸膛,可他却不愿放过……她分明很喜欢,双眸紧闭,醉眼迷离,满含情意仰脖望着他,羞艳娇怯,几乎让人神魂近失。
他不想停。
他不愿停。
压根就停不下来……
天地都在旋转。
乾坤都在逆倒。
亲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院门口传来阵微弱的脚步声,才犹如佛音梵语般,将他由沉浸着的幻彩迷离中拉了出来,将还醉倒的佳人轻柔放倒,翻窗遁离。
…
水流倒灌而下,这股清凉的瀑水洪流,才能让他的神识清醒几分。
他自觉是个理智自持之人,未曾想才不过短短几日,就被个寡妇彻底搅了心境。
他以往不通情爱,在感情上确比其他男人迟钝些,因着这寡妇待他格外有些不同,他怀疑过她的用意,甚至还动过杀心,可直到昨日,由这寡妇的醉后呓语,他才真正确定,她竟当真恋上了他。
酒后吐真言。
那话说得明明白白。
她想要做他心尖上的人,还想要做他未来孩子的娘亲。
可他是手握虎符,握持重军的天潢贵胄。
又岂会娶个出身低微,丧夫鳏寡的普通民妇呢?
父皇母妃不会答应,文武百官不会答应。
而他作为个驰骋沙场的老练政客,也更倾向将自己的亲事,作为诡谲多变朝堂中,拉帮结派的砝码。
那寡妇活得不易,命运多舛。
母亲早亡,父亲流放蜀地,丈夫乍然病逝,又被夫家赶尽杀绝……若是寻常女子遇上这些事,恐早被折磨成了个凄苦怨妇,倒难为她坚韧不屈,活成了那般没心没肺,凡事从不过心的模样。
可她吃辣痛哭,肆意醉酒……那些离经叛道,不羁反骨,又何尝不是再消解心中的苦痛?
她理应再经不起感情上的波折了。
他既给不了她妻位,又何苦在她的平静的生活中,再掺上一脚呢?
注定没有结果的事,便让它尽早截止吧。
…
镖队这几日都在山间行走,只沿途经过些偏僻村庄,晚上需要夜宿时,大多都安歇在素与镖队往来的村庄农户中,早已形成了固定驻点,彼此都信得过。
不过民舍也是有限的,容不下镖队上下这三四百号人,所以但凡能拾掇出来的,都优先让雇主们住的。
其余人等,裹把稻草,露天席地,身子歪斜也就将就一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