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他,取出来个精致的长方形食盒,不由艳羡道,
“……想想看你以前刚入镖队时,一日三顿都只嚼面饼,过得那叫什么苦日子。
自从与周娘子在一起后,她不仅亲自为你打理膳食,且衣食住行处处都照顾得无微不至,元白,你今后可得好好对人家。”
确实。
陆煜的赶路生活,因周芸而得到了质的飞跃。
衣料上的破洞有人缝补,日日有人嘘寒问暖,她还有尤其注重膳食的丰富与营养,就连每日食谱都是为他量身定做,头天夜里提前在旅馆中亲自做好,饭点一到,就递送到他手中来。
今后待归位了,一定要厚赏于她。
“快打开食盒让我看看,今日周娘子又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也好让我羡慕羡慕。”
正好到了饭点,陆煜腹中空空,面对马镖头的好奇心,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便将食盒盖子缓缓掀开。
果不其然。
不大的食盒中,条完完整整的牛鞭圆形盘旋着,几乎占据了食盒空间的一半。旁边的隔间中,盛有韭菜炒鸡蛋,秋葵拌木耳,例汤是份山药排骨枸杞汤。
无一例外。
皆是壮阳补肾,益气滋养之物。
马镖头看了这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所以阿燕哪儿有什么身患隐疾的亲戚,搜罗来的那些各种鞭,分明都落入了陆煜这小子的口中。
都已经要到食补的地步,可见陆煜身子最近亏空得厉害。
马镖头先是照例夸赞了番徐温云的手艺,紧接着神色复杂,沉默了番后,终于未能忍住,鸣诗一首,含规劝之意。
“二八佳人体似酥,
腰间仗剑斩凡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
暗里教君骨髓枯。”
“元白呐,须知节欲保精,才是男儿养生之道啊……”
“……”
不是?
这马镖头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不过份简单餐食罢了,马镖头就自顾脑补出那么多名堂,莫非他脸上当真有显露什么神态疲惫,面色淡白的肾虚之态么?
陆煜不耐得听这些。
只夹起块韭菜鸡蛋,放入口中。
这头。
迟迟不能怀胎,徐温云确实也是愁的,可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该做的不该做的,她尽数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焦虑也是无用。
且今日无雨,徐温云总不能如那日般,将陆煜再拉入车内,与他耳鬓厮磨一番。
所以午时七刻,曲静霞照旧寻过来,找她玩叶子牌时……徐温云欣然点头。
她也实在需要消遣消遣,转移一下注意力,否则若是一直想着借种求子那桩事,徐温云担心自己迟早得疯。
好在孕场失意,牌场得意。
徐温云今日牌运超好,手气绝佳。
半个时辰下来,接连取胜,打得阿燕与曲静霞二人怨声载道,叫苦不迭,不多会儿,脸上就挂满了‘白胡子’。
“你们主仆两个,莫不是早就串通好,联起手来坑害我一个吧?”
“冤啊!
曲娘子可瞧见外头秋日里飘的雪,哦,全都落在奴婢脸上,化作了这些细碎白纸,奴婢委实比窦娥还冤。”
“诶诶诶,你可以怀疑我的美貌。
但绝对不能质疑我的牌品。
别技不如人,就觉得有什么暗箱操作哈,我可是凭本事让你们输的。”
“再来再来……”
又是两刻钟下来,徐温云大获全胜,或是因为兴奋太过,又或者车架太过颠簸……
徐温云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传来,由胃里翻涌上阵恶心,忙将身子侧到一边,掐着巾帕就抬高到唇边,拍着胸脯干呕了几声。
阿燕立即上前,轻轻抚顺着主子的薄背,
“夫人没事儿吧?莫不是车架太过颠簸晕着了,奴婢这就让车夫驶慢些…”
曲静霞的注意力全都在牌局上,她十指张开,将细长的牌叶有规律地划圆清洗着,头也不抬接过阿燕的话头来。
“……这倒稀奇了,这一路下来,我还是头次见周娘子晕车,且方才午膳之事,你也是闻见那酸笋面的味道,掩鼻呕了一声。
若非知道你是个寡妇,我混当你是去哪里勾搭了野男人,珠胎暗结,怀孕了呢!”
只这一句,徐温云的身形顿住,心头狂跳,瞳孔微扩,回首与阿燕默契对望一眼,主仆二人的眸光都锃然发亮。
“曲娘子勿要见怪,我家娘子身体有些不适,需好好静养,这叶子牌还是改天再打吧。”
其实若想要检测是否怀胎,最好的法子,就是寻个医馆让大夫搭脉,可现在行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哪儿去寻什么大夫。
以往那晓事嬷嬷倒说过个土方。
只需取一绺秀发下来,将其穿入缝衣针中,然后将针扎进根木筷内,将其立在右手脉搏上,如若头发静止不动,那便是无孕。
可若发丝微微打旋,便是有孕。
徐温云这些天来,因此事心神不宁,日日都要按照此土方测试一次,头发都不知要拽落多少根,唯今天还未测过。
她照旧操作一番……
只见以往静止不动的发丝,忽微微打圆,旋转了起来!
阿燕见状,不禁喜不自胜,低声雀跃道,
“夫人,你怀上了,怀上了!
你可以同郎主交差,再不必担心被发落打杀了!”
第三十二章
“夫人, 你怀上了,怀上了!
你可以同郎主交差了,再不必担心被发落打杀了!”
徐温云压根不敢动弹, 只屏气凝神,依旧将眸光定然落在那丝发尖上。
许是因为只是孕相初显,那发丝旋转地并不明显,只微微震颤,但肉眼可见,确实与前几日的毫无反应不同”
此情此景下, 徐温云反而冷静了下来, 为了稳妥起见,她又立马再扯下两根发丝, 故技重施了两次。
结果三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阿燕激动到几乎要哭出声来,
“一次或还不准, 可接连三次结果都一样,这还能有假?夫人, 你这是真真怀上了!快快躺下好好歇着,奴婢这就再垫些软褥子, 也好让您躺得更舒适些。”
徐温云在阿燕小心翼翼的搀扶下,轻柔躺了回去,这次不敢再把双腿合拢并高了, 只规规矩矩仰面躺平,甚至丝毫都不敢动弹。
怀胎是大事, 只用此等土方法来检验, 显然不够谨慎, 且若当真只是误诊,不仅是空欢喜一场, 后果并不是她能承担得了的。
她伸出手掌,轻放在平坦至极的小腹上,神色肃慎,对阿燕道,
“待到了下榻的村落,你便陪我去出去走一趟,咱们再寻个医馆,找大夫好好搭搭脉,若有人问起,你只道我连日奔波,身体不适,其他的话不必多说。”
阿燕正色点点头,
“夫人放心,奴婢省得的。”
今日路途顺利,酉时八刻,就已抵达了当夜下榻的林隐村。
此处就在天津卫境内,离津门约莫就只有两三日路程,这林隐村不是偏僻的小村庄,放眼望去,屋舍连成了片。
众人都在忙。
镖师们往返不停地搬运镖品,好放在指定地点,以便于晚上统一看管,雇主们赶了一天路,大多也都累着了,忙着办理入住,沐浴休息。
徐温云瞅准时机,带阿燕溜了出来,二人特意向当地百姓打探一番,寻到了当地最具盛名的医馆。
为掩人耳目,甚至都不敢光明正大走入,而是偷偷摸摸,在药房伙计的指引下,由巷子的后门进入了医馆之内。
徐温云眼见那大夫年岁已高,双鬓斑白,衣装素减,眸光却是精神烁亮的,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她坐在诊桌后的官帽椅上,抬起如羊脂玉般莹润的右手手腕,轻置在身前长方形的软垫上。
那大夫虽是老者,可眼见她是女子,未避免肌肤相触,还是取出了块薄如蝉翼的透明巾帕,盖在了她的皓腕上。
指尖轻搭在其脉搏上,聚精会神垂头号脉,大夫是个经验丰富的,且此脉脉相明显,倒也未费什么功夫,就有了诊断。
在徐温云紧张探究的灼灼目光下,大夫晃着脑袋,平静道了句,
“如盘走珠,尺脉利滑。
此乃喜脉无疑。”
徐温云听得这句,心头怦怦狂跳,她僵着身子,按捺住心头涌出的各种复杂情绪,暗吞口唾沫,小心谨慎问道,
“……小女并非信不过您老的医术,只是此事重大,难免多问一句……这喜脉理应不会是错诊吧?”
那大夫不仅医术好,医德也不错,并未因为徐温云多问一句,就面露愠色,只耐着性子解释道,
“老夫在这医馆坐诊开方,诊断出的有孕滑脉不说一万,也有数千,所以必不会出错。
由着小娘子的脉相来看,有孕应当不足一月,脉相倒是强劲的很,略略一探便知。”
此言说罢,大夫捋着胡子朝她望去,只见这小娘子嘴角含笑,眸光中却涌出泪光,似喜又似悲,竟晃神呆楞住了。
大夫行医多年,经手过的患者不计其数,其中绝大多数诊出孕相的娘子,都是欢天喜地,激动万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