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的不敢来。
还是来软的吧。
“……煜郎若搂抱着我,当真能憋忍得住?人家今夜不能同房,所以煜郎还是抬抬手,让我好好歇歇吧,便知你是这天地下最最贴心之人。”
她这接连几日都主动索取,今日却率先求饶,可见确是身子不适遭不住了,既已将话说到这个地步,陆煜也自然不会强求。
可分明只是一夜不能见她,心中却纵生出万般不舍,复又将她搂入怀中,深嗅着只独属于她的馨香。
带着缱绻与眷恋,在她额间落下浅浅一吻。
“芸儿,明天见。”
当夜。
房中烛火跳动,暖和的光亮,斜斜映照在徐温云的侧脸上,很有种平静温和的娴静。
她沐浴更衣后,心事繁多,有些睡不太着,干脆起身枯坐。
身前的置盘中,摆放着两样物件。一件是陆煜在岳州时赠送给她的防身发簪,另一件,则是他在襄阳城的箭场中为她赢来的玉玦。
眸光落在它们身上,霎时间,二人这月余来今日的种种,便全都闪现在脑中,心境不由有些纷乱。
阿燕由后为她披上件御寒的氅衣,紧而贴抱上去,一言不发,只摩挲着她的薄背。
徐温云感受到这无声的安慰,轻拍了拍阿燕的手背,回应了个淡然甜美的微笑。
而后凑近闪烁跳跃着的烛火,呼声吹去。
世界复又回归到一片黑暗之中。
*
翌日。
秋晨已泛出些凉意,瑟瑟冷风刮着,卷着地上的枯枝与黄叶,有种万事俱休的凄凉。
庭院中,传来兵器破开空气的微锃声,只见个赤着上半身的男人,正在练刀。
刀路独特,凌厉无比,起落之间如龙蛇盘旋,既有威猛之势,又有轻捷之态,男人的身姿在跳跃翻转间,翩若惊鸿。
汗水沁出,顺着发梢,缓缓沿着英武的面庞滴落,在率真中,又有种原始而野性的美。
收刀。
定身。
沉功。
陆煜执起巾帕,将脖颈间的汗渍擦拭一番,沐浴更衣之后,腹中传来些饥饿,回到厅堂中,正打算要食指大动一番……
谁知桌上却并无早膳?
且莫说饭食,以往那个为他忙前忙后,照例与他一同用早膳的佳人,也没了人影?
陆煜剑眉轻蹙,心中虽有些纳罕,却也并未不快。
虽说这连日来,周芸在吃食上都对他侍奉得极为周到,可毕竟人总有倦怠之时,想着她许是昨日未曾安歇好,所以才错漏耽搁了。
也无妨。
继续吃回面饼,将就一餐罢了。
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享用惯了香甜可口,热气腾腾的珍馐美食,调转过头来,再嚼着干冷面饼,陆煜只觉涩口难咽,实在是如同嚼蜡,食之无味。
且以往饭桌上,总有周芸同他温言软语几句,现下身侧无人,清净倒是清净了,却显得有些孤落落的。
陆煜喝着水,将那面饼嚼咽下去,原想去偏房看看她,谁知不巧,马镖头此时遣人请他去前厅商讨镖队事务,所以也就只能暂且作罢。
镖队预备出发,镖队人马集合在一处,马上就要到最终目的地津门,这最后关头绝不能出任何岔子,马镖头站在高处,正拉长了脖子清点人头。
雇主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
曲静霞迎上来,将徐温云打量一番,只见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不禁调笑道。
“这还没入冬呢,芸娘怎就穿上薄袄了,瞅瞅,这指尖脖颈都捂得严严实实,只差再戴个抹额,你就能去坐月子了!”
听闻孕妇受不了寒,所以徐温云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稍稍穿得暖和些,月子今后也是要坐的,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
至少现在,徐温云绝不想让人将她与什么怀胎啊受孕啊扯上关系,且她向来是个嘴上落于下风的,所以只掀起眸子道了一句。
“御寒保暖,如此方为养生之道。
曲娘子也合该好好保养身子才是,这入秋都好一阵了,你竟还穿着夏日的裙装,仔细以后老了脚踝疼哈。”
曲静霞不依不饶,只咋咋唬唬问道,“……我昨日才听得你干呕了几声,今日又这番装扮,莫不是当真在外头寻了个野汉子,现下已经珠胎暗结,怀上了?”
二人平日里玩笑惯了,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忌讳,可偏偏曲静霞今日说中了关窍,声调还不小,引得四周的雇主们纷纷含笑朝她望来。
此时若是急着辩白,只怕会起到反效果,所以徐温云稳住心神,只面不改色道。
“怀上了?
给谁怀,给曲娘子你怀么?”
谁知曲静霞今日格外不知趣,只扬着眉,睁圆了眼睛,煞有其事道。
“给陆客卿怀呀!
陆客卿他英俊潇洒,武艺超群,莫非怀上他的孩子,你还不愿意么?”
“且说真的,你俩之前不是打得火热?这一路你们又是同住院落,又是贴身护卫的,这眼瞅着镖队就快要散,你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依我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他上家去,这后半生的着落不就有了么?”
这最后一番话说得真情恳切,倒有了几分闺中密友交心的意味。
只是今昔不同往日。
对比初入镖队时上赶子往上贴的行径,她现下只盼着那人今后莫要来沾边。
所以徐徐温云只风轻云淡道了句。
“陆客卿?同他又不熟。”
“这人闷得很,又无趣。
我不喜欢。”
远处。
那个被评价为既闷又无趣的那人,闻言顿时剑眉紧蹙,将晦暗不明的眸光,投落在了她身上。
第三十三章
“陆客卿?同他又不熟。”
“这人闷得很, 又无趣。
我不喜欢。”
远处。
那个被评价为既闷又无趣的那人,闻言顿时剑眉紧蹙,将晦暗不明的眸光, 投落在了她身上。
不熟?
都已经肌肤相亲,水乳交融,见过彼此最最原始且隐秘之态,她搁这儿和人说,同他不熟?
陆煜只觉太阳穴旁的青筋,猛然跳动, 薄唇紧抿, 眸光沉落。
她就算想在人前与他避嫌,可未免也将二人之间的关系撇得太清了些, 好似生怕别人怀疑他们有些什么。
这哪里还是之前那个对他热情似火,大胆告白的女娘?
。
听了这些话, 陆煜确实有些不悦。
可或是二人已抵死缠绵过无数次,早就产生出种远超于常人的亲密, 所以他暂且按捺住了心底的几分烦乱。
其实无论她如何放飞自我,也都只剩下最后两日, 眼瞧着就要到津门,便容她这只秋后蚂蚱,再最后蹦跶畅快几日。
若想要人前显贵, 她还需得经过宫中的管事嬷嬷调**教,好好学学规矩体统, 待过了那一关, 他或也可以考虑将她的名分再往上提一提。
此时。
马镖头清点完毕之后, 并未如往日般上路,而是清了清嗓子, 对着镖队内的所有人喊话道。
“诸位,咱们这趟镖,由永州出发,经过三十三日的长途跋涉,明日晚间终于就要抵达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津门。
期间风雨兼程,有多少艰难险阻,自是不必多说,若非诸位通力合作,绝不会如此顺利,期间我老马头若是不尽心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俗言说千年修得同船渡,万年修得共枕眠,人海茫茫中能在此相逢,同路月余,那即是缘。
明日诸位就要各奔前程,今夜下榻的福灵村中,我老马头已命人略备了酒菜,以慰诸位这一路的辛劳与疲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今后江湖再见!”
虽说明日才能抵达津门,可这几日,因着目的地不同,陆陆续续就有许多雇主提前脱队,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大幅骤减。
马镖头这番讲话,更是将离别的氛围渲染到了极致。
其实同行一路这么久,在生死攸关,各种磨难面前,无论是镖师还是雇主,彼此间都建立起了浓厚的情谊,乍然分别,难免伤感。
而徐温云,她本就是个礼贤下士之人,又仗义疏财,不拘小节,所以整个镖队从上至下,都对这个时时展露笑颜的小寡妇颇有好感,都想与她今后再有联络。
“芸娘的辣椒酱风味绝佳,就是不知以后能否再吃上了。”
“芸娘可以去我家做客,我家就在经津门南云街上,好找的很。”
“芸姐姐不是夸我的络子打得好?路上丝线用完了,待你改日来我家,我必给你编个更精致的。”
“周娘子,牌场上我还输了不少银子呢,必得给我个机会再赢回来!”
……徐温云只浅笑颔首,让阿燕将交好雇主们的地址一一记上。
直到个留着络腮胡子的胡商,操着并不太标准的烫嘴官话,同她问道,
“周娘子家住在何方,我改日会到几匹波斯来的布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衬得上那个颜色,我将它直接赠给你,让下人给你送到府上去。”
“可不是,留个地址,今后也好知道往哪儿给你送帖子,常凑在一起喝茶赏花得个趣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