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月余,怎么,还是耐不住了吗?”
说到这一个月。
吴文后脊长好的伤又隐隐作痛。
一个疯子,教出来的也是个疯子。
不过疯子也好。
他没见过疯子长久。
“我有什么可耐不住的。毕竟就剩下一个月秋闱了。”吴文视线淬毒地看过来。
“一旦他秋闱得中,林氏承认了他的身份,让他回到京中,届时你以为他还会在意你吗?”
“也就是在这贫瘠得什么都没有的禹州,他才会把看着光鲜亮丽的你当个宝。等他站到了东宫的位子上,他要什么不能得到,你吊着他的那点手段,在繁华权势之前,屁都算不上。”
林清樾眯了眯眼,忽然乐道。
“说得这么幽怨,怎么,你被这般抛弃过?”
“你!”
关节捏响的声音在耳边噼啪响起。
林清樾只当是乐声,笑得更畅快,完事还向吴文伸手。
“作甚。”吴文磨着后槽牙咬字道。
林清樾眨了眨眼。
“我猜你不是专程只是为了说些话被我气,算了算,下个月的玲珑心好像到时候了。”
自净业寺她出事后。
暗部和明部似割席一般,吴文没有告知庄严梁映的身份,庄严也不再是她的上峰联络人,而是改为了吴文。
吴文瞥着林清樾理所当然的手心,极度不情愿地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甩到林清樾手中。
“等回了京都,我们走着瞧。”
林清樾自顾自收好白瓷瓶,并不在意吴文的叫嚣。
当年她从林氏叛离时。
说她六亲不认枉为人,必遭天谴的有的是。
吴文显然还是更适合当个暗卫。
论杀人诛心,还是明部那群家伙比较厉害。
不过吴文倒也是提醒了她。
她确实到了该吃‘药’的时间了。
在果酒加了些许安眠的药粉,林清樾扶着看着更像喝醉的梁映提前告别了人群,回到舍房。
“还有两册经义没有默写。”
即使睡意沉重,但经过书案时,磨成惯性的好学,让梁映本能地坐下拿起了毛笔。
林清樾忙一手扶住额头要磕进砚台的少年,一手将笔从他的手中抽出,温声哄道。
“这么困了,就别勉强了吧。”
却不知道这句话那个字起了效用。
梁映眨着幽黑的眼眸,对着林清樾的方向忽而一笑。
“嗯,那就不勉强。”
说着少年也不用林清樾搀扶,自己乖乖地起了身,寻到榻上,倒头睡下。
“……”
莫名觉得她的话比迷药更省事儿的林清樾缓了缓,将身上端正的学服换了下去。
俄而,朗月当空。
一道黑衣身影掠过长衡书院山门。
在偏远、破落,无人问津的小巷。
除了其中一户的少年会在旬休时,推开院门,将其中攒积了多日的落灰和杂草清理一番再离去。
这个巷子近乎死寂。
林清樾缓步走到相较而言更为干净齐整的小院门口,随后脚步由前向后调转了半圈,推开了小院的对门。
“睡了吗?”
林清樾嗓音轻快道。
但见破败的小屋忽然生起亮光,一个瘦且佝偻的身影被烛光映在窗棂之上。
“这个月……你倒是来得勤。”
老妇人的声音伴着咳嗽,断断续续。
林清樾在如豆的烛火下,注意到了老妇人比上次所见更差了两分的脸色,嘴上却还是那副放肆的口气。
“不勤怎么行,你要是死了,你允诺的真相和摆脱林氏病症的法子一个都没实现,我找谁说理去?”
老妇人笑了笑,又带出一点咳嗽。
“你拿那些珍惜的药材吊着我的命,每日又遣人给我送饭照看,我这副残躯已经比想象中挺得久了很多了。”
“而且你不必忧心,若我真的死了,只要你完成你的承诺,东西照样可以给你。”
林清樾摆了摆手不愿再听老妇人对死后的安排,从怀中抽出两三张薄纸,递了过去。
“你也放心,我做交易,最是守信。”
“这是?”老妇人眯了眯眼,昏花的眼神对上细密的小字已经看不太清。
“他的行卷。教谕审阅,已经能在长衡书院之中稳定在甲等的名次了。”
老妇人闻言,捧着卷子努力辨认,看着看着衰老疲惫的面庞上久违地泛出一抹笑意。
“是映儿的字,端正了许多呢。”
行卷之上深明大义的陈述,老妇人读不太懂,可她认得从小她教他认字时,那残留的一点笔迹习惯。
见妇人脸上多了两分生气,林清樾顺势点了点行卷上的字迹,讲起梁映在书院里的点滴。
“他这狗爬字最是难改,可花了我许多时日……”
“辛苦你了。”老妇人似是不舍得薄薄几页的行卷上,沧桑的指尖抚了又抚,最终将纸张叠了叠收到靠近心口的衣襟中。
“我知道,我没有找错人,你把他教得很好。”
“你来是为了拿药吧。”老妇人从身上摸了摸,拿出新的黑色药丸递了过去。
“剩下的还有五粒药,我恐怕没法像今日这般拿给你了,之后你要拿药就去找……咳咳……”
林清樾看着妇人掌心的药随着妇人颤抖的身躯,晃晃悠悠,她没选择接过,而是走到妇人身后轻轻替她抚背。
“还有一月就是秋闱了……你不是说梁映的生辰正好在秋闱之后的中秋么,你总得活到那时候,见一见他秋闱得中的样子吧?”
老妇人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孩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们是林氏啊,我虽叫他映儿,但我一日都不敢忘记他身上流着的沈氏的血。”
“我与他之间,超出主仆关系以外的,多一分都是僭越……”
林清樾皱了皱眉。
“你明知道梁映不是那样的人,他是真心把你——”
老妇人打断林清樾的话,浑噩的双眼此刻像是怀揣着多年的信仰,坚定的光闪烁着,不容否定。
“他把我当成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位子上,我不能是什么。”
林清樾微微一怔。
“当初那个雨天,若不是你执意把我留在这个院子里,我早该走了。现在秋闱更没有见他的道理。”
“就让他觉得我还活着,又或者早就死去。无论哪样都好,只要慢慢地淡开,他的一辈子还很长,还待浓墨重彩的新画卷。”
“我不过是林氏护卫他的万千中的一人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林清樾扯了扯唇角。
“还真是主人家忠心的猫狗,知道自己快死了,就跑出家门,找个无人的地方死去,不叫主人担心。”
老妇人幽幽叹了口气。
“你终究也会明白的。林氏的病症能解,但林氏的宿命却没那么容易逃过。”
“噢,是吗?”
林清樾勾了勾唇角。
“可我不信命。”
第073章 得解元
一月的光阴转瞬即逝。
迎着秋日淅淅沥沥的小雨, 长衡书院山门下不少马车错落停着,候着拿着大包小包走来的学子们。
“东西都带齐了吗,可千万不要有落下的,此去宁安少说也需车马五日, 可来不及赶回来取。”
祝虞点了点几人的行李, 深怕其余几人平常的马虎眼也跟着一起到了这一趟, 去宁安参加秋闱的马车。
本来她本得了举荐不用参加秋闱, 只需在秋闱之后, 赶到京都参加国子监的入学试便可。但此行也顺路,她和林樾两人便干脆陪同几人一道先去宁安。
“放心吧,有你在, 肯定丢不了。”
自想明白了武举这条路瞿正阳心中不
再焦虑,对此行去宁安还有些期待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