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十七听得一惊,连忙道:“只因为萧氏门下有许多我安插的人,可是他移居京郊山上后,便一个门徒都没有带,属下马上安排人,从萧天养处套出那女子的底细!”
主上又是轻笑一声:“几次布局,都是差一点就功亏一篑,这棋局里定然是有我没有算到的纰漏,将之找出碾碎,才可继续,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范十七连连应下,正要转身离开,主上却指了指那把名琴道:“将这把琴,借着汤家人的手,送到怡妃那去。”
这次怡妃没有被废,虽然出乎他的预料,不过如此也好。商氏母子不堪一用,他也需得培养些好用的了。
而这怡妃当年与霍不寻的私情,正是现成的好把柄。
但愿这个怡妃懂得识时务,不然她那冷宫姑母,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
此时的闫小萤可不知深宫内外的风云变幻。
她在皇寺送走了汤觅之后,娘娘回宫,城中门禁解封,她便买了一套四季鲜花饼,带着小五跑去山上看望萧天养老前辈了。
这次在五里坡与人对战,小萤才体会到萧老前辈为自己付出的心血,自当买些糕饼作为谢师礼的回报。
萧天养看小丫头一改之前总想逃之夭夭的德行,开始对自己围前围后了,也很受用,当即扬言要再教小萤一套功法。
小萤殷勤给老前辈冲了一杯茶问:“萧老前辈,你知道啸云山庄是个什么底细吗?”
萧天养皱了皱眉:“就是个游走黑白两道的生意铺子,凡是赚钱的,铁矿生意,人命买卖,没有那山庄不做的,是以关系深厚,让人触摸不得。至于山庄的主人,我也未曾见过,而山庄的管事叫范十七。阿渊之前跟他们往来密切,我劝了几次,他也不听,你要多劝劝他,他好像听你的。”
小萤却若有所思地问:“可我总觉得这位主上,与故去的叶王妃也相熟。您知道还有什么人与叶王妃交好?对她成婚以后的家事了解甚深?还有安庆公主……她在嫁给定国公前,跟陛下关系如何?”
萧天养没想到这小小女郎问的尽是陈年旧事,一时也有些怅然:“跟展雪交好的人太多了。她的性子可跟凤渊那闷葫芦不同,生平最爱结交。成婚前,仰慕她之人大有人在。就连萧雨嵉的夫婿,也曾喜欢展雪……”
萧雨嵉便是安庆公主的闺名。
说到这,萧天养自觉失言,不该如此妄议侄女萧氏的家事。
小萤又挖到了个八卦:“这么说,定国公当年也喜欢凤渊的阿母?”
萧天养也是叶展雪的仰慕者,却毫无醋意,还带着无比骄傲道:“只要见过展雪,不瞎的男子谁不喜欢她?不过展雪绝非寻常女子,只可仰头瞻望,却近身不得!”
小萤听得愈加好奇:“叶王妃如此奇女子,为何会嫁给陛下?”
虽然淳德帝年轻时也是俊帅非凡,可叶展雪应该也不会是重颜色的浅薄女子啊?
萧天养微微叹息:“以前我也不懂,不过后来也渐渐明白,展雪嫁的不是男子,而是她的宏志!”
“怎么?她想做皇后?”
“非也,展雪常常感慨,许多奇山异水尽在魏国。可惜前朝内乱,魏国的国土被贼子割裂,魏国的旧王穷兵黩武,不断袭扰边关。两国交恶,想要去魏国游历山水也是困难重重。若有一日能一统魏国,岂不是今生无憾?而能助她成愿的,自然非凤家男儿莫属,所以凤启殊那小子投其所好,整日围在展雪的身边画着大饼。小小女郎到底是被花言巧语骗了!”
当年那老儿,仗着仪表非凡讨人喜欢,又故意表现得与展雪志趣相投,极尽讨好能事,让展雪误以为找到了同路伙伴。
可他当了皇帝后,干的却是权术平衡之道,在世家之间,大搞制衡,稳住帝王之位,征讨魏国变得遥遥无期。
而叶展雪则遭遇了意外后,发现丈夫并非心中良伴时,已经晚矣。
叶凤两家捆绑太深,让她陷入泥沼,最终产后重病,缠绵病榻抑郁而终。
说到最后,萧大侠叹了一口气:“她若没有嫁人,该是多好……”
小萤撑着下巴听,终于明白萧大侠对叶王妃的情感了。这心仪的女子,在他心中俨然如供奉神祗般的存在。
是以有人喜欢他,他不但不愤怒,反而觉得理所当然,毕竟神仙就是供世人敬仰,却不可近身的。
在这点上,凤渊的气度可比萧大侠差多了!举凡她身边出现个男的,凤渊都要醋一醋,那架势,仿佛有人要抢他过冬的衣粮,护食得吓人。
跟萧老前辈畅聊太久,小萤也干脆便在山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她还没睁开眼,便觉得有股冷冽之气转入了被窝,冰得小萤一激灵,猛然睁眼。
却看见凤渊带着一身寒气正躺在她的身边。
小萤有些嫌弃
地挪了身子,尽可能往被窝深处躲:“干嘛啊,太冷了!别碰我啊!”
可是大皇子压根不听,伸手就将小萤扯入了怀中,一翻身覆在其上。
小萤被冰得不行,气得捶着的他的胸。
而凤渊将她揽住,故意用冰脸蹭她。
小萤忍不住咬他的脸,惹得凤渊轻笑:“属小狗的?”
小萤干脆伸手将他搂住,无赖蹭了蹭问:“中毒的事情报呈陛下了?他不会有事重拿轻放了吧?”
凤渊哼了一声:“凤栖庭入了吏部之后,卖官鬻爵,大发横财,真当以为他老子不知?前些日子,他‘提拔’的官吏在镇海闯下大祸,为了收刮回买官的钱银,大肆冤案,却不巧冤枉了腾阁老一位学生的侄儿。那贪官以为苦主只是无名无姓的穷书生,却不知他乃隐居乡野的大儒康卷的亲侄儿,所以冤案之后,这来龙去脉的状纸由腾阁老代转,已经呈到了陛下的桌案上。”
小萤眨了眨眼:“隐居乡野多年的康大儒,早就远离名利场,如何能立刻与朝中腾阁老接洽?又这么及时上报?”
这里面应该是有人顺势推了一把才对。
凤渊坦然道:“镇海离澧县不远,汤明江受我所托,一直盯着那贪官的动向,也是他帮助那位大儒搜集证据,又联系我派人将人接入京城。”
老鼠哪有不偷吃的,只要锁定了合适的目标,耐心等待,便有所成。
而今,这案子已经在各个州府书院传扬开了。而关于二殿下卖官鬻爵的传言也喧嚣直上,纷纷要求吏部彻查此事。
毕竟那犯事的官员居然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而那书生正是在田产纠纷时,讽刺他乃草包昏官才锒铛入狱的。
小萤听明白了,凤渊早就握有商贵妃当年迫害叶王妃的证据,却一直隐而不发,就是静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毕竟西宫商贵妃深得陛下多年的宠爱。就算凤渊满身委屈,在故人已逝,家丑不宜外扬的前提下,淳德帝大约也是大事化小,不能给西宫致命打击。
可若是西宫牵扯了国事,而且会酿成浩瀚巨波,哪怕再得宠的女人,在国事面前也变得无足轻重。
现在,二皇子闯了大祸,陛下不能容他了。
这才是今日凤渊突然发难,而西宫商贵妃能被一举被压制的根本原因。
“若是彻查二皇子卖官位,那汤明江会不会受牵连?”
“汤明江在晋升考试里,名列第一,卷子是呈交上去封存了的。这样的名次,原本该晋升到更好些的地方。可他自愿选了谁都不爱去的穷县,而且短短时日,就带领百姓解决了当地水渠堵塞的难题,深得民心。就算他说贿赂了二皇子,靠买官得的官职,只怕都没人信。”
听到这,小萤舒缓了一口气,然后贼兮兮地问:“咱们那位父皇,最爱搞用官职爵位补偿的那一套了,他见你吃了这么多的苦,没说给你个官做做,好好补偿一下?”
想当初,她假装太子时,不过是拒绝了汤皇后安排的婚事,挨了一顿打,靠着装可怜便换了少府的肥差。
如今到了凤渊这里,这么一个苦透了的孩子,就算他开口提出入兵部,淳德帝也是会应下的吧?
凤渊笑了笑:“我要了更好的……”
小萤好奇问:“什么官职?”
“你日后便知道了……”
凤渊觉得与这女郎多日未见,如今正是二人独处的时光,再谈那勾心斗角,便辜负了。
所以他低下头,密密实实地吻住了小萤的嘴。
每次二人分隔太久,凤渊的亲吻总是来得更加霸道不容拒绝,仿佛她的口舌含着续命的灵丹妙药,需得耐心吮食,容不得半点的浪费。
待得一吻将歇,有些喘不过气的小萤终于一巴掌拍开了他,然后将脸埋在他结实的臂膀里,嗅闻着淡淡浸雪冷香,有些依依不舍道:“以后我不能留京,与你也不得长见,待我寻了落脚的地方,你若有空就来看看。”
她被慕寒江识破,若是再在京城明目张胆地出现,慕寒江一定会发难。
所以在安庆公主与义父的旧账未了之前,小萤打算在京郊城镇寻个落脚安身之处。
往常提起此类话题,凤渊必定脸色沉沉,不甚情愿。
小萤早准备好哄一哄人了,可谁想到这次,凤渊仿佛超脱到了新的境界,竟然心平气和道:“好啊,最近无事,我陪你去寻相宜的地方。”
这让小萤颇有些出乎意料,觉得凤渊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倒是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他与陛下陈明女郎离了京城,需得有旨才愿回京。
他借口去接女郎回京,正好可以陪着小萤在附近游玩几日。
至于为何不告诉小萤,他已经请了准婚的圣旨,是因为他太了解这女郎的性子了。
那日她敷衍的语气,当他不知?
若是肉没按在锅里煮烂,岂能轻易掀开锅盖,让煮熟的肉飞跑?
第95章
既然凤渊提出要陪着自己在附近的城镇逛一逛,两个人当天便下了山。
只是下山的时候,遇到了两个正在上山的壮汉。
其中一个个子矮些的说,他们是萧天养前些年收的两个弟子,正好游历在京城附近,听闻师父在山上有别馆,便来此拜见师父。
看着这对年轻男女从山上下来,那矮个子的便好奇问他们是谁。
凤渊不愿表露身份,便简单说自己是萧大侠新收的弟子。
因为天冷风大,小萤穿了件戴兜帽的披风,将脸得密密实实的。
另一个下巴长了痦子的男子则上下打量小萤,还好奇地问:“你……也是我师父新收的弟子?”
没等小萤开口,凤渊就冷冷道:“你不是他老人家的徒弟吗?应该了解他之为人,何时收过女弟子?”
那个下巴长着黑痦子的男子尴尬一笑:“只是见有女郎在此,才好奇一问。那……这位小师弟,我们先上山去见师父了,容后再聊。”
说完,那两个二人也不再废话,继续朝山上而行。
凤渊叫了沈净:“回去看看,确定那二人身份。”
因着之前毓秀村的遭遇,凤渊怕主上再对他身边亲近之人下手,不得不提高防备。
不多时,沈净从山上下来,跟凤渊说,那两个人分别叫宁羽和刘程,的确是萧大侠早些年的徒弟。
“属下还照您的吩咐,跟萧大侠交代,不要跟不相干的人提及女郎与您的事情。”
凤渊听了点了点头,这才下山扶着小萤上了马车,朝着乡镇而去。
凤渊所理解的乡镇,似乎跟小萤的有些偏差。
等小萤下马车时,才发现他领自己来了距离京城百里的主衣局的织坊。
这里的工匠都是从江南各大织坊里请来的工匠,蚕丝也是从槐乡运来的金贵丝料。
这方圆百里毗邻的工坊忙碌一片,做出的布料专供王室使用。
当凤渊让小萤拿着图册挑选布料的花纹式样时,小萤不禁失笑道:“你想给我买新衣,去镇上的成衣铺子就好,选这么名贵的布料,日常穿起来太隆重,到时候岂不是要压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