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所有人似乎并未有什么异常。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枕头下面的匕首,然后唤人进来伺候她洗漱。
刚刚梳洗完,便有下人进来送上早餐。
柳云诗坐在床边,从枕侧挑了一本书拿在手上,头也未抬吩咐道:
“放那吧。”
季辞虽然给她脚上拴了脚镣,但那铁链却很长,足够她在整个房间里活动。
她说完话,感觉那送早膳的侍女似乎并未离开,柳云诗心底一跳,装作漫不经心地朝她送去一瞥。
“怎么?”
那侍女见她看过来,笑着将早膳端到她面前,主动开口:
“主子,您多吃一些吧,这几日的早膳您都没怎么用,还是有什么不合您胃口的?”
柳云诗盯着眼前递来的粥碗,飞快扫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接过来。
结果碗底不知触到了一个什么冰凉的物件。
她不动神色地接过,淡淡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
许是那送餐的侍女进来时间太久,柳云诗正说着,屋外已经又进来了一个嬷嬷。
那侍女立刻屈膝应了声是,转身离开了。
进来的嬷嬷狐疑地看了那侍女一眼,笑着走到柳云诗面前,似是话里有话,“哎呦我的夫人,那些个下等奴婢,有什么值得跟她们说的,您有什么吩咐,直管唤老奴便是。”
柳云诗用勺子搅着碗中的粥,头也不抬冷冷道:
“我说要去院中走走,告诉你,有用么?”
话音刚落,那嬷嬷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未几,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挠挠头,“夫人您说笑了,主子说您如今身子不好,见不得风,还是在房中养着为好。”
默默话还未说完,柳云诗就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一副不愿再搭理她的模样。
那嬷嬷站了几息,自讨了个没趣,也讪讪地离开了。
柳云诗专心喝着粥,并未对她的离开有任何反应。
直到房门关上许久,她才缓缓摊开冒着冷汗的掌心,那掌心中赫然躺着一把钥匙。
柳云诗的心脏猛地剧烈跳动,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席卷全身,连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
她私下里看了看,又屏住呼吸听了半晌,确定无人注意,这才悄悄拎着锁链不让它发出声音,将脚腕收了回来。
钥匙插进去,转了两圈,果然听见一声极为微小的“哒哒”声,下一瞬,脚腕上的铁链便被解开了。
柳云诗手脚都在不自觉发着抖。
她长舒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平息下来,忽然听见似乎又有人过来,她急忙将钥匙藏起来,把裙摆放下来遮住脚腕。
是侍女进来给她上点心。
她神色淡淡地随手将手中的书反倒下一页。
恰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隐隐夹杂着有人在喊“走水了”的声音。
柳云诗心中一紧,手中不自觉攥紧了书页。
因着那喧哗离得极远,屋中尚且还十分安静,因此书页被折进手中发出的“卡嚓”声便极为明显。
听见声音,那侍女的目光如鹰一般猛地射过来。
柳云诗一紧张,下意识动了下身子。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过了一瞬,那侍女似是反应过来了一般,视线猛地落在她被裙摆遮住的脚踝上。
柳云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露馅了,刚刚动的那一下不算轻,铁链却没发出响声。
然而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侍女不知发出了个什么声音,一瞬间,四周脚步声渐起,约莫有四五人朝着房间的方向奔来。
柳云诗的手快速伸到枕头底下,握住了那把匕首。
第82章
冰冷的手柄握在冷汗岑岑的掌心,柳云诗险些握不住。
她并未将手从枕头下拿出来。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似乎是为了衬托屋中的气氛,房间外不知何时,也传来了打斗声,伴随着远处凌乱的叫喊声和脚步声。
浓烟似乎也才从远处飘了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烧焦的味道。
柳云诗蹙了蹙眉,胃中一阵剧烈的翻搅,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抚着胸口弯身在床边剧烈呕吐了起来。
许是没想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云诗会有这样的反应。
方才那送点心的侍女,和她叫来的另外四个蒙面女子站在房间里,不由都有些怔愣。
毕竟季辞对她们吩咐过,首要任务是要股权她的安全和健康,其次才是看着她不让她出去。
她们一时站在原地有些犹豫起来。
恰是这一瞬间的犹豫,不知从何处射来几支无镞飞箭,“啪啪”几下打在那几个女人的穴位上。
柳云诗只顾着吐得昏天暗地,余光只瞥见那几人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还未反应过来,鼻腔间弥漫上一股淡淡的龙涎香,驱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身子被人轻轻抱进怀里,背上有人温柔地给她顺着气,顾璟舟熟悉的声音带着沙哑在耳畔响起:
“对不起我来晚了。”
话音刚落,柳云诗的眼泪忽然毫无防备地涌了出来。
她一把扑进顾璟舟怀中,像是经历了狂风暴雨后漂泊了许久的船遇到了港湾,她在他怀中紧咬着唇小声啜泣。
顾璟舟低头,看见她因压抑而颤抖的淡薄的肩膀,眸中生出无尽心疼,眼圈也跟着红了。
他的诗诗还活着,他还能这样抱着她,真好。
他已经什么都不求了,只求能够这样永远在她身边便好。
他喉结滚动着哽咽了一下,对柳云诗道:
“诗诗不哭了,我带你回家,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柳云诗听见他的话,呼吸不由一紧,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随即她低下头,错开他的视线,微微颔首,小声应了句“好。”
四周环境太过混乱,顾璟舟没察觉到她这一瞬间的反常,左右观察了一番,把自己的披风罩在柳云诗身上,将她打横抱进怀中。
谁料他才刚起身走出房间,四周猝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兵甲之声,随后院子便被一群身披银甲之人围得水泄不通。
顾璟舟眼神锋利地盯着四周的人群,剑眉紧蹙,抱着柳云诗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些,下意识将她护在了怀中。
秋日的天格外蓝格外空,日光倾泻而下,落在远处湖心亭的琉璃瓦上,再微风吹拂出涟漪的湖面折射出斑驳的光迹。
季辞就在这丛耀眼的光斑中,分开银甲兵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柳云诗心脏猛地一跳,攥紧了顾璟舟的衣领。
她这下意识的动作,一直留意着她的顾璟舟和季辞都看在了眼里。
顾璟舟低头,安抚性地在她耳畔低声道:
“别怕,我这次定然带你走。”
他低头的一瞬间,高束的墨发温柔地落在柳云诗白皙的颈侧。
两人就像是缠绵交颈的鸳鸯,在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凸显的十分暧昧。
而另一边,与他们相隔不远的季辞,却像是被阻隔在他们那副缱绻的画卷之外。
他一身清冷的月白色长袍,单手负于身后,孤身立于一群没有温度的银甲前面,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中,神色模辩。
隔着有些距离,柳云诗却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揪住顾璟舟衣领的手上,继而顺着向上,落在她的脸上,一双幽深的目光似乎想要望进她的眼底。
柳云诗抿了抿唇,下意识转了一下脸,让垂下来的头发遮住自己大半侧脸。
最外面众人喊着救火的声音时断时续地传来,院子里的对峙却紧张到针落可闻。
忽然,柳云诗听见一声极轻的嗤笑,似讽刺,似自嘲。
低低的闷闷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落下来,像是一片羽毛,轻轻绕着耳郭搔了一下。
她低垂的眼睫猛地轻颤了颤,下意识吞咽一下,视线却埋得更深了。
顾璟舟也听到了那声笑,自然也察觉到怀中姑娘的异常。
他低眉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只将视线重新落回季辞身上,语气却比之前更加充满敌意:
“想不到你也赶回来了。”
他冷笑一声,上下打量季辞一番,轻蔑讽笑:
“想必你现在站着这里也只是强弩之末吧,我劝你别逞能了,让他们滚!我要带诗诗走!”
“强弩之末?”
季辞轻嗤,“南砚怕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下一瞬,他顺手抽出站在旁边的银甲士兵的长剑,剑尖直直指向顾璟舟,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今日你既然有胆来,想抢我的妻儿,我便让你没命回去!”
柳云诗还没反应过来,方才两人所说季辞强弩之末一事,此刻听见季辞同t寻常任何一次都不同的语气,她不由下意识抬头看他。
这一眼,她才终于明白,当初为何季辞敢单刀赴会一人深入敌营将楚国公换回来,也明白为何陛下会如此倚重季辞,而那些人为何又惧怕他。
季辞此刻的神情,阴郁得不似常人,宛若地狱里的修罗,似乎比修罗还要更加阴鸷狠辣。
但偏偏即便是这样,他的唇畔却带着愈发玩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