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甚至是鲜血、或者虐杀,对他来说都是助兴之事一般。
恰好这时,季辞也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
对上她视线的一瞬间,季辞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然后柳云诗便瞧见他眼底的嗜血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浓的失望与受伤。
柳云诗心中剧烈跳动,一种强烈的想法呼之欲出。
从前每一次,季辞表现出这种近乎疯魔的情绪时,只要一看见她,便会收敛起全部阴郁。
就好像,他是那柄嗜血的剑,而她便是那能藏起锋利的剑鞘。
意识到这一点,柳云诗忽然觉得自己心中升起一丝莫名复杂的情绪,心绪有一瞬间的动摇。
然而下一瞬,顾璟舟的话唤回了她的神志。
“你的妻儿?你抢我妻子,辱没她,逼她怀上你的孩子,你还有脸说是你的妻儿?”
顾璟舟语气恨恨的,咬牙切齿,“季辞!你有没有命阻止我,还两说!”
顾璟舟话音刚落,季辞似乎懒得同他再多说,冷笑一声,挥了挥手,四周的银甲兵士便紧跟着冲了过来。
而柳云诗发现,他们这边,除了几个突然冒出来的顾璟舟的死士,便只有顾璟舟和她自己。
那些银甲士兵显然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即便是顾璟舟的死士,也无法抵挡他们。
很快,那些人便到了近前,顾璟舟抱着她,无法施展功夫,眼瞅着手臂被划了一刀。
柳云诗心中焦急,朝季辞望去,只见他站在人群之后,一直透过杂乱的人群定定看着她,望向她的视线幽深而复杂。
他并未阻止那些银甲士兵伤害她,甚至方才那一剑若非顾璟舟替她拦下,便会落在她身上。
但她却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紧张感。
柳云诗与他对望了须臾,忽然重重深吸一口气,掏出一直握在手中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电光石火间,她瞧见季辞的神色猛地一变。
柳云诗心底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住手!”
季辞的声音赫然响起,全场猛地安静了下来。
顾璟舟先开始并未注意到柳云诗的举动,闻声朝季辞看了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
看见那柄匕首的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然一缩,手臂一松险些将柳云诗摔下去。
“诗诗!你做什么!”
他想过来抢她的匕首,但因他一直抱着她并不好使力,被柳云诗轻易躲过。
柳云诗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用唇语凑近他说了“放心”两个字。
顾璟舟没再动作,却仍是担忧地看向她。
柳云诗不再理他,而是看向远处脸色惨白的季辞,扯了扯唇角,讽刺道:
“季辞,你日日骗我喝坐胎药,不就是想要个孩子么?你喜欢我这具身体,你想要我为你生孩子,为此不惜诓骗我,囚禁我,强迫我——”
她的语气一顿,竭力忽视四周异样的目光,将自己的狼狈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哽咽了一下,接着说:
“但你今日若是强留我,我知自己不可能逃得过,你放南砚走,否则,我这一刀下去,便是一尸两命!”
听到她让季辞放他一人走,顾璟舟眉头紧锁,低低唤了声“诗诗”。
柳云诗没看他,而是继续道:
“季辞,我说到做到。”
季辞的视线穿过众人,虚虚落在柳云诗脸上。
他的目光似乎比秋夜的风还要凉,带着些柳云诗不懂的复杂深意。
他看了她半晌,忽然转过身去。
柳云诗看不见他做了什么,只是再重新转过来时,她瞧见他眼底和唇畔都泛着不正常的红。
柳云诗感觉抱着她的顾璟舟胸膛猛地一阵起伏。
但她没心思注意顾璟舟的反应,只屏住呼吸,牢牢盯住季辞的反应。
季辞转回来后,便将视线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他看了片刻,唇畔缓缓勾了起来,眸中渐渐生出一丝温柔和慈爱,就像是当真透过她,在看他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他看了许久,然后视线扫过那柄抵着的匕首,无奈扯了扯带着血色的唇角。
“你为了离开我,不惜以死相逼,柳云诗,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接近我时,也不惜自伤……”
季辞的唇白得吓人,柳云诗不知道他怎么了,就连他的声音都虚弱得沙哑。
她听见他这番话,双手无意识攥紧,心里划过一阵酸楚,愧疚得有些不敢去看他。
“罢了……”
季辞似乎难过得有些撑不住,他将长剑立在地上,撑着自己。
原本挺拔的身躯也微微弯了下去。
他嗤笑一声,视线盯着眼前的虚无,虚弱喃喃:
“罢了,你们走吧……”
“即便强留一时,又如何……咳、如何能强留一世,终究是我不如他,不能让你放心将自己交给我,终究是……”
我被抛弃。
这四个字,季辞并未发出声音,但柳云诗还是看懂了他的唇语。
她蹙了蹙眉,忽然想对他说一句安慰的话,但想了想又一时没想好说什么。
顾璟舟并未给她想说的机会,趁着季辞将银甲士兵挥退,紧紧抱住柳云诗,在死士的护送下朝着院外走去。
路过季辞须臾,柳云诗忽然听见身后男人呕吐的声音,紧接着,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陈深大呼着“主子”赶了过去。
柳云诗想向后看一眼,视线却被顾璟舟的胸膛遮挡。
直到两人出了季府,他也没将她从怀中放出来。
-
出了季府后,柳云诗被他小心翼翼放在马车上,顾璟舟的视线扫过她的小腹,语气有些尴尬地别扭:
“这般坐马车,会影响你腹中胎儿么?”
柳云诗摇摇头,看着他,语气认真道:
“南砚,我怀了他的孩子。”
顾璟舟跟着上来,似是在抽屉中翻找什么,“我记得这里有一个汤婆子。”
“我说我怀了季辞的孩子。”
“待会儿想先吃点东西么?不过此处还不安全。”
“南砚!”
柳云诗扯住他的手腕,逼他看向自己,语气郑重道:
“我说,我怀了季辞的孩子,我这里,有季辞的骨血,你还……”
“愿意。”柳云诗还没说完,顾璟舟忽然低低打断了她的话。
第83章
顾璟舟像是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了许多,看向她时,乌青的眼底泛着淡淡的疲惫和心疼。
柳云诗心中莫名窜起一阵悸动,眼泪再度不受控制地充盈在眼眶中。
顾璟舟见她这样,轻叹一声凑近了过来,拿出一方帕子,用不怎么娴熟的方式,笨手笨脚地轻柔将她眼底的泪拭去。
然后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又将她的手拿起来掌心贴在他的脸上。
他以额头抵着她,语气中像是凝筑了所有温柔,缱绻包裹着她。
“不管你什么样子,不管你与谁有过,也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你就是你,是诗诗,是我所爱之人。”
说到动情处,他的语气都似乎带了几分哽咽。
他轻柔地语调安抚着她,“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我只怕……只怕你不要我。”
柳云诗被他说中了心事,鼻尖猛地一酸。
从小不懂事的时候,她与顾璟舟便是一对欢喜冤家。
后来她比他早熟,情窦初开的时候懂得了害羞,在他面前做任何事也都拘谨了起来,而顾璟舟还是一贯的大大咧咧。
这次重逢后,顾璟舟对她展现了太多温柔,虽然还十分笨拙,却足够让她觉得心动。
柳云诗慢慢地呼吸着,强装镇定,让自己尽量不要露馅。
她捧着他的脸颊,离远一些,深深看着他,目光描摹着他的五官,似要将他的样子刻进心里一般。
“南砚,与你相识,年幼相伴至今,是我最最幸运之事。”
顾璟舟并未察觉柳云诗的异常,闻言,原本阴沉的眼底乍然迸射出灼人的亮光。
他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复而又像是想到了她如今怀有身孕一般,急忙又离开些,避免撞到她的小腹。
柳云诗瞧见他这幅激动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即将分离的伤痛也暂时得到了缓解。
见她心情好,顾璟舟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轻轻揽过她的肩,憧憬道:
“陛下本来派我同他一道去江南,不过我后来推脱了,这次t他去江南,我带你回西北,到时候你我就在那边置办一套家业,之后若无其他必须,我们就不回来了,可好?”
想了想,不等她回答,他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