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番外二
近日隔壁府上来了个“大魔头”,据说爬高上低调皮得不行。
而且自从他来之后,整个扬州城的地皮流氓都没了音信儿,全都乖乖地听从那个少年的命令。
简直是欺行霸市的一把好手。
柳云诗被娘亲抱在怀里,小小的手指一边缠绕自己的发梢,一边歪着小脑袋问:
“娘,你说那个小魔王什么来历,怎么他一来,扬州城就这么满城风雨的。”
柳云诗的娘亲掩唇轻笑,“那是京城来的小侯爷,自然是无法无天了。”
“可是即便是京城来的,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呀,哼!他就是个坏人……”
柳云诗万万没想到,前一天她才在骂他是坏人, 第二日,她就被那个“坏人”所救。
那日她带着丫鬟去街上逛集市,当天恰逢春分,街上人很多,鱼龙混杂。
而惯常跟在柳云诗身后保护的侍卫,也被人群冲散了。
不过柳云诗浑不在意。
她家是扬州城首富,所有人见了她都礼遇有加,即便是地皮流氓,也会惧于她家的威势而不敢拿她怎么样,所以即便没有侍卫跟着,她也不怕。
可就是偏偏在那日,城里来了几个外乡的流民,那些个流民才不管你是什么首富之女还是刺史之子。
柳云诗那时候七八岁,已经张开了些,粉白的脸上隐约可见清丽美貌。
那些人透过人群一看到她,眼神立刻亮了,悄悄尾随柳云诗走至一处偏僻的巷子,将她堵在了巷子里。
柳云诗吓了一跳,下意识抽出头上的发簪握在手中,威胁道:
“我是梧桐巷柳家嫡女,你们若是敢碰我一下,我爹爹定会叫你们不得好死!”
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软绵绵的威胁那几个人丝毫不惧,反倒觉得新鲜极了,相视一眼,不觉都露出淫靡的笑意。
柳云诗顿时觉得情况不妙,心中也渐渐生出惧意。
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面上露怯,左右看了看,不见半个人影。
她心一横,正打算冲过去与那几人鱼死网破的时候,身后树上忽然传来一声少年人的嗤笑。
柳云诗像是听到了什么仙乐一般,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忙不迭回头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却在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树上那个少年,正是她昨日才念叨过的那个“坏人”。
此刻那少年一袭黑衣,双臂环胸,手中握着一把长剑,懒懒靠在树干上,居高临下地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柳云诗看过去的时候,恰好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那少年明显一怔,原本桀骜的模样不知怎的渐渐收敛了起来,他不自然地站直身子,清了清嗓子,用正在变音的奇怪而沙哑的声音,不可一世道:
“小爷我正在休息,就被你们底下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是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
他从树上跃下来,站在柳云诗前面,只留给她一个英挺的背影。
柳云诗只见他低头颠了颠手中的剑,语气慢慢沉了下来,“你们几个,现在跑还来得及,若是慢了一步,修怪小爷我脾气上来了,有你们好看。”
当时的顾璟舟也不过十一二岁,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那些人一点儿都不惧怕。
只当是某个人家的公子哥儿,从哪个书上看到了什么,学人家侠客的做派。
估计就连他手中的剑,怕都是偷家里大人的吧。
那些人哈哈大笑,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反倒威胁:
“我劝小少年少逞英雄,还是回家去和泥巴玩吧啊,叔叔们和这个小姑娘的事,你不懂……啊!”
最后一个字音还没落下,柳云诗甚至都没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只听那人惨叫一声,捂着右边耳朵的位置。
鲜血顺着那人的手指缝往出冒,柳云诗在一看去,地上赫然掉落着一只带血的耳朵。
她死死咬住唇,倒吸一口冷气。
那少年似是听到她的动静,侧头“喂”了一声。
柳云诗吓得一个激灵,联想到自己昨日还说他是坏人,生怕他此刻一个不高兴,连她也一块儿收拾了。
她颤巍巍地扶着墙壁站好,心虚地不敢应声,打算见情况不对就跑。
那少年等了半天,也没见她答话,以为是吓晕了过去,不耐地回头看了一眼,便瞧见她一副对他惧怕至极的模样。
他眼珠子一转,当即就明白了过来,好笑地嗤了一声,转过身用剑缓缓指住了她。
他眼见的那漂亮的小姑娘,脸上最后一抹血色也迅速褪了个干净,他强忍着笑意,慢慢又将剑尖移动,最后指向了最远处一个堆放杂物的墙角,命令道:
“去那后面躲着,不准看。”
似是觉得她不一定听自己的,他又道:
“小爷我杀人的时候,不喜欢被人看见,凡是看见我杀人的人,都被我剜了眼珠子,还有——”
见她眼睛乱瞟一副飞快想事情的样子,他又眯了眯眼,慢条斯理道:
“凡是没经过我允许就偷跑的人,都被我敲断了双腿,扔去喂了鱼。”
他话说完,就见那姑娘一副瞬间泄气的模样,哭丧着一张脸,慢吞吞挪到那堆杂物后面。
小小的身影被杂物挡住,只有一片粉红色的裙摆,在阴暗潮湿的小巷子里,成为唯一的亮色。
顾璟舟心里莫名划过一抹怪异的感觉。
但他那时候尚且不知那就是心动,只当自己是又要打斗时候的兴奋,见她藏好,他就转过了身,对那些人挑了挑眉,“下一个是谁?还是你们一起上?”
顾璟舟武艺高强,又是个混不吝的,打起那几个人来没什么难度。
但他到底年纪小,他们那些人又人多势众,将那些人打跑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挂了彩。
柳云诗一直将自己蜷缩起来,直到巷子里再度安静了下来,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不知道,外面到底是怎么样了,虽说那个人看起来怪厉害的,但万一他被人用暗器所伤,或者干脆觉得打不过丢下她跑了怎么办。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低锵的脚步声渐近,一道阴影罩了下来。
柳云诗抬起自己埋在双膝间的小脸,抬眸看见漂亮少年的一瞬间,眼圈一红嘴一瘪,忽然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
她哭得委屈至极,一张粉嫩精致的小脸上梨花带雨。
这一哭,让原本想在她面前耍帅的顾璟舟瞬间愣住了,站了片刻后,他忽然蹲下,不知所措地开始哄她。
瞧着他笨手笨脚的模样,柳云诗哭着哭着忽然笑了出来,还不小心吹了个鼻涕泡。
这一下,那少年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两人相视笑了好久,柳云诗忽然伸出手指,轻轻摸在他左边眼下的位置。
顾璟舟的笑意霎那间僵在脸上,连身子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敢动,只有被她用手指触到的那一点儿,像是着了火一样滚烫。
心脏扑通扑通似乎下意识就要跳出胸腔。
他吞了吞口水,就听那姑娘用带着鼻腔的声音,软软糯糯道:
“小哥哥,你受伤了,我带你回家去包扎一下吧。”
“回、回家?”
顾璟舟愣了一下,面色肉眼可见的慢慢染上了一抹红,他只觉得身上烧得厉害,就连呼出来的气息都又烫又重。
他从小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不喜欢同小姑娘拉拉扯扯,嫌她们麻烦,但这次是第一次,他想主动同一个女孩子亲近。
他骄傲地抬起头,下意识想拒绝,说“小爷我这点儿伤还算不得什么,才不像你们女子那般娇气。”
然而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说出来的却是“也好,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去一趟吧。”
说完,他就在心里将自己暗暗骂了两句,本想反口说不去,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粉嫩嫩娇滴滴的小姑娘已经拉住他的袖子,带着他往巷子外走去。
顾璟舟一愣,低头看着她拽他的手,莫名有种情绪涌入心间。
回到柳府后,柳云诗才从母亲口中得知,原来这个小哥哥叫顾璟舟,是她手帕交的儿子。
因为顾璟舟和他母亲来扬州的时间短,她还未来得及领她与他们见面。
前几日顾璟舟唯一一次随母亲来柳府,那日柳云诗还恰好出去与闺中密友约会,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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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知道两家母亲还是故交之后,顾璟舟来柳府就跑得勤了许多。
他才发现,这小丫头根本不像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乖顺淑女,反倒骨子里是个离经叛道的。
于是顾璟舟带着她喝酒逛街,遛马赏花,两个人很快便熟识了起来。
日子就这么缓慢过着,顾璟舟经常是扬州京城两边跑,两个人一同长大,彼此之间亲密无间,都把彼此当做最亲密之人。
后来的某个夏天,柳云诗的外祖父过寿辰,顾璟舟特意从京城赶来扬州,给他祝寿。
那时候柳云诗已经到了十六岁的年纪,及笄过后就能许人家了,而那时候,顾璟舟父亲、母亲相继去世,继母也想张罗着替他相看人家。
虽然顾璟舟从不认为他爹接回来的外室是他的继母,但被张罗亲事这件事,也让他意识到一件事情。
于是这次来扬州给柳云诗的外祖父祝寿,也是想同他们一家表明自己的心意。
毕竟对柳云诗或者她的家里人来说,倘若两人在一起,柳云诗就要从扬州来到京城,从此生活在一个远离家人朋友的陌生地方。
顾璟舟担心,她的家里人不同意,也担心柳云诗同自己的心意不同。
寿辰这日,顾璟舟老早就起来,仔细焚香沐浴,好好将自己捯饬了一番。
然而在去到柳家,见到柳云诗的一刹那,他心底还是生出一丝自卑——因为爱而珍视的自惭形秽。
这日那小丫头穿着平日里少见的大红色蜀锦石榴裙,外罩一件纱衣,薄纱轻扬搭在她的肘间,原本清丽的面容略施粉黛,多了几分成熟的妩媚,额间一抹红色花钿衬得她人比花娇。
她刚一出现,就几乎夺去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顾璟舟的视线在她身上仔仔细细停留了几息,回看向全场,见那些年轻公子哥儿灼热的目光,暗暗攥紧了拳,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眼睛都戳瞎。
好在柳云诗并未看那些人一眼,瞧见他在,便提着裙摆小步跑到了他面前,仰着小脸笑看向他:
“你怎么来啦?信中不是说这次有事,不能来扬州了么?”
顾璟舟被她明媚地笑靥晃得脸颊生烫,他看了她片刻,才回过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