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应了一声。
“若是她醒了……”
季辞朝着门内看了一眼,声音不自t觉透出一丝柔和,“就说陛下召我回京议事,晚些就回来,让她好好吃饭休息。”
“是。”
陈深声音还未落下,季辞已经出门快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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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璟舟这几日接连遭到突袭,来人有些奇怪。
他能看出来那些人的招式手法分明都是精锐,与他拚杀时却都没下死手,看起来和追杀他的那些不是一路人。
他用了半晚上的时间突出包围,也没空管那些人是死是活,跨上马背就要继续前行。
却不料眼前忽然一阵眩晕,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等顾璟舟再次醒来,是躺在北崇关县城的一间客栈内,程宿正端了碗粥进来。
见他醒来,程宿急忙将碗放下,扶着他靠坐起来,之后撩起衣袍一言不发地在他床边跪了下来。
两人谁都没说话,顾璟舟咬牙看了程宿半天,最后在他肩膀上狠拍了一下,“还不滚去把粥给小爷端过来!”
程宿闻言,捂着肩膀夸张地呲了呲牙,转身的时候却长长舒了口气。
顾璟舟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全靠驿站换马的间隙程宿给他递上来的那些。
此刻眼瞅着距离京城不过一日的功夫,最晚夜里就能到,他倒是没那么着急了。
几口喝了粥,他将碗放下,接过程宿递来的帕子擦了嘴,“扎西呢?算着应当已经到京城了吧?”
“是到了。”
程宿将碗放到托盘上,端到门外,接机警惕地巡视了一圈,这才掩了房门重新进来。
“但是扎西说,他去了季俯附近蹲守,却并未见到季大人。”
顾璟舟擦脸的动作一顿,从帕子间抬眼看他,“一直都没在府上?”
“嗯,扎西不好露面,所以只能在俯外守着,他是昨日天黑前进的城,一直到今晨来信前都没见到季大人的人影。”
顾璟舟若有所思地应了声,随即似想到什么,笑盈盈地调侃:
“莫不是带着他那个小娇娘花前月下去了,啧啧,季大人呐。”
程宿从前也是与季辞十分相熟的,闻言不由跟着笑了。
顾璟舟踹了他一脚,“唉,你说——”
他凑近他,表情神神秘秘的,“我表哥他不会已经开过荤了吧。”
程宿有家室,此前听说季辞将一个姑娘接进府中时便已经有此揣测,顾璟舟问完,他一脸神秘地笑了笑,算作对他的话的认同。
顾璟舟向后一靠,头枕在手上,忍不住啧了一声,“表哥那般清冷的人,居然都比我先,你说,能让表哥喜欢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宿想了想,确实想不到能让季大人看上眼的女子,究竟该多惊为天人。
他摇了摇头,如实说“不知道。”
顾璟舟咂了咂嘴,美滋滋道:
“肯定没我的诗诗好。”
说着,他又想抱一抱他的小姑娘了,想得心里都泛起了痒痒。
去年夏天,他第一次抱她,小姑娘脸颊红扑扑的被他抱在怀中,小手撑在胸膛推拒。
她的力气对他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他非但没松,然而将她抱得更紧。
结果她见推不动,当时还气恼地嗔瞪了他一眼,那粉面娇羞的模样让他如今想起来,仍觉得心中像是被一片羽毛搔着一样。
顾璟舟挪了挪臀,将一旁的被子拉过来盖在自己腹部,清了下嗓子,问程宿,“扎西来信可说有寻到诗诗?”
他之所以没那么着急赶路的另一个原因,便是昨夜扎西说有了柳云诗的消息。
他如今在外人眼中还是“战死”之人,所以人没到京城前,不能亲自露脸,也不能动用自己的势力,只能派扎西去探查。
而扎西查到的消息是说,顾府前段时间的确来过一个姑娘。
因为扎西也不能太过张扬的调查这件事,避免打草惊蛇,所以这姑娘现在还在不在府中什么的不是很确切。
但只凭这一点,便足够让顾璟舟安心,他知道柳云诗至少是平安来了京城的。
人只要平安,在京城,他找到她易如反掌。
虽说是程宿给他下了药,但他自己其实此前也有心在京外找个地方歇下脚,洗漱一番换身齐整的衣裳。
诗诗最爱干净,他怕回了京,自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遭她嫌弃。
一想起柳云诗,顾璟舟眼底的光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程宿瞧了眼咧嘴傻笑的自家主子,视线往他刻意盖着的部位一扫,啧啧嘲讽:
“老大,你这体力也太好了吧,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在马背上七八日,身负重伤不说,昨夜还打斗了半宿,如今光是想起嫂夫人,你就能……”
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夸道:
“不愧是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常胜将军,体力就是好,与敌人鏖战都能战一宿不觉累,这要是食髓知味,怕是一日一夜都不够你发挥。”
顾璟舟拍了他一巴掌,本想反驳他,转而一想,干脆将欲盖弥彰的被子掀开,冷哼一声,炫耀道:
“小爷我体力自然好,不仅体力好,还天赋异禀,到时候成了婚,伺候得我家姑娘舒舒服服的,不像你——”
他上下扫了程宿一眼,嗤笑,“白斩鸡一只,也不知道你媳妇儿怎么受得了你!”
顾璟舟是在军营中待惯了的人,程宿也跟他待过一段时日,军营中的玩笑荤话比这还要夸张得多。
两人之间没什么文人的斯文。
因而程宿听他自夸,故意阴阳怪气地损他:
“老大天赋异禀,这你要是开了荤,也不知道嫂夫人的小身板能不能受得住。”
顾璟舟一听他拿柳云诗调侃,当即冷了脸,猛的一脚将他踹从凳子上踹翻在地,呵斥道:
“给爷滚出去!”
程宿自知自己开错了玩笑,嫂夫人是老大的逆鳞,说老大可以,说嫂夫人不行。
他讪讪地摸了摸耳朵,说了句“那我去看看厨房的药如何了”,便灰溜溜地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离开了。
谁料刚一开门,门口之人也似恰好要进来,程宿便与那人打了个照面。
季辞略一怔愣,放下刚刚举起推门的手,对着程宿略一颔首,淡声道:
“南砚可在里面?”
季辞说完,程宿才像是回过神一般,急忙让开门口,“主子他在的,季大人请进。”
他怔怔看着季辞从容地跨过门槛,面色淡然地进了屋。
方才……方才他还在跟主子谈论季大人,说几日都没见他回季府了,想不到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了眼前。
程宿的视线下意识朝季辞的衣摆看去,果然瞧见他的衣衫下摆沾了些不明显的灰。
他瞧了眼房中两人,想了想,出去将门反手关了起来,去到灶上,让人烧了些热水。
——季大人喜洁之事,即便是他也略有耳闻。
方才将程宿赶走,顾璟舟就靠在床上,拿了床边的一本兵书一边翻着,一边平息自己。
骤然听见门口的人声,他猛地坐起身,把书一扔,顺手握住了身侧的匕首,蹙眉仔细听去。
待听到季辞的声音,他眉头一松,将匕首随手放回枕下,笑看向来人,“表哥怎么来了。”
他毫不怀疑季辞的能力能知道自己在哪,甚至他尚且在离京数百里的地方时,也许季辞就知道了。
所以对于他的到来他并未感觉到意外。
况且表哥这人做事干净,定不会让旁人知晓他的存在。
瞧见季辞步子突然顿在离床五六步远,盯着自己神色莫测的样子,顾璟舟将双臂展开,自己左右看了看,疑惑道:
“怎么了么,表哥?”
那个“表哥”二字从顾璟舟口中说出口的时候,季辞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表哥?
脑海中忽然浮现那个娇滴滴的声音。
很烦。
他此前从不觉得,顾璟舟叫自己表哥让他这么烦躁。
季辞捻了捻指腹,微微勾唇,走到顾璟舟床边,将他打量了一番,温声道:
“没事就好。”
顾璟舟见他又恢复了神色,当即笑得得意,“小爷我能有什么事,那帮蛮子根本不经打,表……”
“南砚。”
季辞坐下来,打断他的话,盯着他似是有些犹豫,斟酌着开口:
“如今你再立新功,季家也颇受圣上赏识,你此后还是注意着些,莫要再叫我表哥,免得落人口实。”
顾璟舟不解地蹙眉,“表哥从前从不在意这些。”
“那是从前。”
季辞嗓音沉静,循循善诱,“你此次遭人暗算,能够活着回来是你的本事,但也是给你的一个警醒,今后还是要慎重行事,尤其——”
他顿了顿,“在男女之情上,切莫意气用事。”
顾璟舟原本听他说t到前面的遭人暗算,所以要慎重行事,颇觉有理,然而听到后面却越听越不对。
“表……”
收到季辞提醒的目光,他蓦地顿住,张了张嘴,“子……咳、子琛兄,妈的还真是文绉绉的拗口。”
顾璟舟蹙了蹙眉,还是改了个叫法,“季大人所言有理,但男女之情是什么意思?”
跟诗诗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