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一颗比外面的雨下得还凶。
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支发簪。
顾璟舟原本因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吃味,一见她哭,其他情绪立刻烟消云散,眼中只有她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心疼地将她揽过来,慌慌张张给她擦泪,哄道:
“别、别哭了,好了不哭了,乖,你还有我。”
谁知道他这么一安慰,柳云诗反倒哭得更凶,任他如何哄都哄不住。
柳云诗好似在宣泄似的,不仅对父母伤怀,还将她从季府离开一直隐忍到现在的情绪尽数发泄了出来。
她哭累了,就靠在顾璟舟怀中小声抽噎,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离开前季辞说的那些话和吐血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耳畔,一直像是堵在她心口的一团棉絮,酸酸的胀胀的,此刻才终于被发泄了出来。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匣子,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疲惫感,和隐隐的空荡。
柳云诗下意识看了眼马车后面。
即使什么也看不到,但她也知道,她在离季辞、离别庄越来越远。
这几日的生活走马灯一般一一闪过,最后就像书的最后一页被阅览完,“啪”的一声合上。
突然终止在这个雨天。
柳云诗心中发酸,没忍住又开始默默掉泪。
顾璟舟看着怀中泪眼阑珊的小姑娘,见她下意识向后看去的动作,脑中突然浮现季辞说的那句,她心中忘不了他的话。
一阵酸意涌上心头,顾璟舟也不知怎么想的,出声唤道:
“柳云诗。”
见她茫然地抬头看自己,不等她反应过来,顾璟舟忽然搂着她,低头强硬地吻了上去。
第40章
“唔!”
柳云诗吓了一跳,下意识推他。
顾璟舟神色黯了下去,非但不松手,反倒还要加深这个吻。
他是第一次吻她,又带着气,毫无章法地胡乱在她的嘴唇上啃咬。
再加上柳云诗的挣扎,顾璟舟莽莽撞撞地,不小心就用牙齿磕破了她的嘴唇。
血腥味进到口腔中,顾璟舟猛地回过神,急忙松开。
对上小姑娘委屈巴巴的眼神,他吞了吞口水,慌忙道歉,“对、对不起,诗诗,我就是、就是……”
柳云诗红着眼嗔瞪他一下,侧过身子抚着唇不理他。
顾璟舟懊恼地挠了挠头,凑过去,举着帕子讨好道:
“诗诗,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给你擦擦,再不然,我、我让你咬回来可好?”
“顾璟舟!”
柳云诗听他这不要脸的话,立刻恼了,转过去横眉竖眼地凶他,习惯性想去拧他的腰,手刚伸出去,顿了一下又气鼓鼓收了回来。
不过她不是真的生气,声音又软糯,嗔着瞪过来的一瞬间,眼底漾着秋波,又娇又媚的样子。
顾璟舟霎时呼吸一滞,看着她的模样,重重吞了下口水。
“咕嘟”一声。
即使外面下着雨,柳云诗都听得真切。
她的脸霎时红了个透,瞪了他一眼,小声骂了句“登徒子”,就转过身不看他。
小心翼翼将手中母亲的发簪收好。
顾璟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摸了摸唇,压不住的笑意涌上眼角眉梢。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赶回去,在他的本子上记下来,今日马车上,他和诗诗的第一个吻。
“诗诗……”
他碰了碰她,她躲开不理他。
“诗诗,你看看我,看看你的南砚。”
她还是不理。
顾璟舟没办法了,自己凑过去,一张脸放大到她眼前,“诗诗。”
柳云诗被他的模样逗得没脾气,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下意识捏了捏他的脸颊,“好好说话嘛。”
顾璟舟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狗一样,在她捏他脸的时候,顺便凑了上来拱了拱,“过几日我进宫听了赏,便带你回扬州去可好?”
柳云诗身子一僵,下意识想起今晨那个人也说要带自己回去的话,霎时感觉有些慌乱。
“到、到时候再说吧,你最近刚回来,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嘛。”
她语气中的慌乱,让顾璟舟也想起了季辞要去江南公办的事,他暗暗撇了撇嘴角,不再提起这一茬。
反倒干脆往柳云诗怀中一倒,抱住她的腰往她怀中蹭了蹭,也不嫌腻歪,嘟囔了一句:
“诗诗,我好想你,这一年我快想死你了。”
尤其是每当他营里探亲回来的大头兵,聚在一起讲自己回家见媳妇儿,搂着媳妇儿热炕头的时候。
其它大头兵听完了,都藉着酒意去找军妓或去县城里的妓院。
只有他烦躁地起身回营,最后只能自己解决,再趁天不亮没人注意的时候,拿去河边洗了。
搞得军营里的人都私下里说,别看他们将军上阵杀敌勇猛,实际上在那方面不行得很,气得他想反驳,又无从开口。
只能暗暗发誓,这次回去一定要趁早将诗诗娶回家。
想他一个十九岁血气方刚的少年将军,在一窝子浑话连篇的军营里得有多憋屈。
这么想着,顾璟舟又忍不住往柳云诗身上蹭了蹭,鼻尖全是小姑娘香香软软的味道,这一年来的思念终于得到了舒缓。
只不过……要是没有那些其它乱七八糟的气味就好了。
顾璟舟动作一顿,蹙眉闻了闻,又闻了闻,终于确定就是季辞惯用的沉水香的味道。
他脸色一暗,默默咬了咬牙,然后抬头看向柳云诗。
“怎么了?”他一这幅模样,柳云诗就想笑。
顾璟舟深知如何能让柳云诗心软,故作可怜巴巴地晃了晃她,“诗诗,回去后这身衣裳不要了好吗?”
“为什么?”
见她不解,顾璟舟咂了咂嘴,也不好说是因为有季辞身上的味道,想了想说:
“就是觉得沾了血洗不净了,今儿我先让她们出去买几身成衣,改明儿我让人来,给你多做些漂亮衣裳,有些京城里时兴的料子我瞧着也不比扬州的差。”
“好。”
柳云诗乖顺地笑了笑:“都听你的t。”
顾璟舟眸光微黯,总觉得这次回来,她再不想从前在扬州时那般灵动了。
他的小姑娘这几个月受了那么多苦,他都不在她身边,最后还害得她不得不没名没分地委身于人。
他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假死”,让她为自己伤心。
顾璟舟搂紧小姑娘,发誓以后再不让她受一丝苦。
他只暗暗想了一瞬,神色随即又很快恢复正常,笑着趁柳云诗不注意,在她脸上偷了个香。
柳云诗一愣,抿唇低头,耳朵泛上红晕,竟觉得脸颊上的这一触碰,比方才唇与唇的交缠更让人心跳加速。
两人回了顾府后,顾璟舟命人将最大的卧房腾了出来给柳云诗住,又安排了个名叫绿鸢的小丫鬟给她。
那小丫鬟年岁不大,脸圆圆的十分爱笑,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让人光是和她在一起,就忍不住被她的愉悦所感染。
柳云诗知道,顾璟舟是在想着法儿想让自己开心些。
“南砚。”
顾璟舟让人备好了水,自己也打算回去沐浴一番,柳云诗赶在他出门前叫住了他。
“怎么了?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顾璟舟回头,重新走回她身边,打量她,“还是哪里不舒服了?”
柳云诗看着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算了,没什么。”
顾璟舟蹙眉,“到底怎么了,你怎么连我都瞒?”
柳云诗垂眸不语,掐着裙摆,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也不是刻意要瞒他,只是今日早晨她与季辞欢//好过后,没来得及喝避子药。
虽说季辞给她说自己喝过了,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要喝一副。
但这事总不好对顾璟舟说。
柳云诗想了想,还是决定沐浴完后,问一下绿鸢或者是顾府的管家,等顾璟舟睡了自己再悄悄熬来喝。
见她不愿说,脸上还一副将哭不哭的表情。
顾璟舟轻叹一声,烦躁地扯了扯衣领,“那我不问了,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柳云诗点了点头,听见顾璟舟踏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她在原地站了半天,亦轻叹了声,转身去了浴室。
直到泡进水中的那一刻,柳云诗才长长舒出一口气,胸中的滞闷和身上的黏腻感一起,被水流涤荡。
今日事发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选择跟顾璟舟回来,也是因为在那时候的情境下,她下意识会选择一个自己更为熟悉与信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