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次,他却觉出了一丝不太对劲,因为那股酥软感觉开始从他的手臂蔓延至全身,甚至不自觉地松开了谢嗣音。
他身子晃了两晃,整个人半跪在地面上,几乎不可置信的看向谢嗣音,咬着牙道:“这是什么?”
谢嗣音就像只兔子一般跳到众人身后,朝着他恶意满满道:“宫廷顶级春药,沾之即倒。等你昏迷了,我就给你找十个八个......”
仡濮臣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朝她吼道:“你敢!”
说实话,谢嗣音还真不敢。她若今天真的给他找了别的女人,那......她以后也不用睡觉了。
不过,如今他终于落到她的手里。
“给我绑了他!”
仡濮臣手指轻颤着去碰腰间系着的袋子,谢嗣音连忙道:“别让他打开!”
众人都清楚此人身上到处蛊毒,一早就准备了铁链锁,一听此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人捆了个牢牢实实。
与此同时,一条红线从仡濮臣的身上蹿了出来,还没跑远,兜头就被罩上了一个熏了雄黄的捕蛇袋。
仡濮臣见此也没有别的反应,只是瞧着她冷笑一声:“郡主准备的倒是充分。”
谢嗣音没有理会他,只是朝着那人叮嘱道:“不许伤了那蛇的性命。”
“把他......先押进我屋子里,我有话要问。”
这话一出,暗夜当即反对道:“郡主,此人太过危险,还是押入水牢吧。”
谢嗣音咬了咬唇,目光下垂看向仡濮臣。
男人已然闭上了眼睛,漂亮旖丽的脸上更是现出隐忍之色,似乎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谢嗣音滚了滚喉咙,不再看他,转过身道:“那先就押入水牢吧。”
水牢顾名思义,四面都是水,只有中间一块地方关押着囚犯。整个空间阴暗潮湿,只有头顶一方小窗得以见一线光明。
春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仡濮臣伏在地面面色潮红、低声喘息着,如同走入末路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哀嚎。
“我不会伤害你的,等我解开同心蛊之后,会放你离开。”谢嗣音隔着水流瞧了他许久,才低声道。
仡濮臣没有出声,浑身颤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抵抗体内汹涌的情潮。
谢嗣音抿了抿唇,使用酥骨春并非她本意。只是这个人几乎百毒不侵,又有同心蛊的限制,她对他根本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她转身拉下机关门闸,水流之上缓缓升起一条石阶路。
她撩起裙摆,一步步走了过去。直到牢门一步的距离,她才慢慢停下,将手中握了许久的解药从精铁的缝隙间扔进去。
骨碌碌地响动声,瓷瓶滚到了仡濮臣的背后。
“解药,吃了吧。”
仡濮臣浑身已然湿透,面色更是潮红不已,如同糜烂艳丽的牡丹。他慢慢坐起身,双手颤抖地抓过那瓶解药倒进了嘴里。
“抱歉。”谢嗣音看他终于吃下,抿了抿唇艰涩开口道。
仡濮臣喘息声渐渐平稳,眉眼间俱是嘲意,仍旧一句话没说。
谢嗣音见此,也不再说什么了,转过身面朝着光溜溜的四壁和层层波光的水纹道:“仡濮臣,放弃我吧。”
第44章 前夜【重修】
六月初二, 云安郡主同英国公世子拜过月老祠之后,回程途中遭黑衣人截杀。所幸,二人并未受伤, 反倒是那些黑衣人尽数覆灭。
与此同时, 京中正二品大员光禄大夫刘铮被发现于家中自缢身亡。永昌帝身边的监羽卫亲自介入,却查出其暗自与苗疆勾结,云安郡主遭遇的数次截杀尽皆出自他手。帝王大怒, 宣苗疆酋长即刻入京。
一晃数日过去, 宣王府一扫前些日子的凝重压抑, 取而代之是一片张灯结彩。大门左右各挂了一个红灯笼, 门匾之上则悬着红绸彩带和红对联。就连门口那对石狮子贴上了精心剪裁的双喜字样, 喜气洋洋。
月上已西头,府内仍旧灯火通明,仆人往来如织, 繁忙不已。
谢嗣音瞧着跪在地下的两个婢女一愣,看向宣王妃:“都是母亲用惯了的老人,我如何能拿了过去。”
宣王妃满意的看了二人一眼, 道:“她们两个都是母亲早早为你准备的。香棠跟着我学了半年的账务理算,怎么都能帮衬着你一些;而柳色的医术承自魏太医,行事谨慎小心, 你可以放心着用。”
谢嗣音抿唇点点头,亲自将两人扶起身:“日后辛苦你们了。”
二人连忙道:“不敢受郡主的辛苦一词, 都是奴婢应该的。”
谢嗣音转头看向青无, 目色柔和:“青无, 领她二人下去安置吧。”
等人都走了之后, 宣王妃才缓缓打开桌上放着的银鎏金珐琅彩嵌珍珠绿松石匣盒,桌子上烛火发出筚拨一声脆响, 照亮了里头一叠的田产铺子店面。
谢嗣音瞧了一眼就忍不住笑道:“母亲这是将整个宣王府都搬给女儿了吗?”
宣王妃点点她的额头,笑道:“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才多少?”说着一应拿出来给她瞧着,指着一处庄子道,“这一处是我最喜欢的,就在城西。地方不大,但里头却有个天然温泉,冬日里下着雪的时候去泡,最是舒服。”
谢嗣音笑着点点头,慢慢将双臂合拢在桌子上,侧脸趴了上去。
灯火慢慢柔和了宣王妃的脸颊,显得温情脉脉。
“这一处琳琅阁的收益向来是最好的,我也给了你。店铺是秦嬷嬷的儿子在打理,收益一向不错。等婚后有了时间,且去瞧一瞧。”
谢嗣音笑着细瞧,既不吭声也不说话。
“在笑什么?”
谢嗣音直起身子笑道:“母亲都将东西给了我,等哥哥回来,怕是连娶妻钱都没了。”
宣王妃将东西往桌上一放,气道:“你哥哥那个浑不吝的,这几年家也不回,媳妇也不找,还给他留着做什么?”
谢嗣音握着宣王妃的手道:“母亲别气,哥哥这次回来,我给您一起按着他娶媳妇。不过,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怕是明天的仪式赶不及了。”
宣王妃叹道:“谁说不是?按理来说应该一早就到了啊。”
谢嗣音咬了咬唇,哼道:“许是路上耽搁了。等哥哥回来,我定要狠罚他。”
宣王妃摇摇头,不再说这个,转而将匣子最底下的册子拿出来。
书封蓝皮无字,只在右下角提着几个金字。
谢嗣音眨了眨眼,猜测这是这是什么。
“世子没有通房丫头,于这事上应当也是生手,难免会弄得女人家不舒服一些。这个,你且好好瞧瞧,有一些姿势能减轻些疼痛。”
谢嗣音本来还要接过的手,登时顿了一下,默默收了回来:“女儿知道了。”
宣王妃将册子放到她的手边,叹了口气,眼睛微微发红:“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总觉得还没长大呢,就这么嫁人了。”
谢嗣音挪了挪椅子,歪在宣王妃怀里,双手环住她的腰:“那女儿不嫁了,就守着母亲。”
宣王妃美目一瞪,拍了拍她后脑:“说什么浑话?你若守着我,我不定还要再生多少气?还是去祸害澄朝吧。”
谢嗣音在她怀里蹭了蹭:“哼,母亲不疼我了。”
宣王妃气笑了:“都快把你惯成什么样子了,还敢说不疼?”
谢嗣音仰着头,冲宣王妃认真反驳道:“人见人爱的样子。”
宣王妃噗嗤笑出声来,食指点点她的鼻头:“你呀!以后有事情要同澄朝商量着来,凡事不要太过任性了。”
谢嗣音将头埋了回去,不吭声。
“听到了没?”
谢嗣音声音含在口腔里,哼哼唧唧道:“听到了。”
半响,又低低道:“母亲,我舍不得您。”
宣王妃垂眸瞧着她,叹了口气,温柔地顺了顺她的秀发:“不过几步远的距离,不须多久就回来了。”
谢嗣音点了点头,二人又说了些悄悄话,直到临近亥时,宣王妃才回了自己院子。
谢嗣音立在门口遥遥送了她,而后不知在想什么,目光幽幽的睨着远处一动不动。
“郡主,起风了,进屋吧。”青无在身后低低唤她。
谢嗣音慢慢收回视线,看向院子里的双喜灯笼,轻声道:“把东西带上,陪我去一趟水牢吧。”
青无面上现出难色:“郡主,王爷不许您再去水牢那里了。”
谢嗣音当先朝着院外走去,清瘦的身影在夜风中显得茕茕廖落:“无妨。”
青无抿了抿唇,叹了口气,着花苓先跟上去,自己转身进屋拿起东西重又追了上去。
如今的宣王府灯火通明,来往巡卫络绎不绝。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谢嗣音就到了水牢入口。
看到水牢入口的身影,谢嗣音顿了顿,慢慢走上前去:“父王让你来的?”
暗夜朝着谢嗣音行了一礼,躬身道:“王爷猜测您今晚会来这里,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谢嗣音目光越过他,看向水牢向下的阶梯:“知道了,走吧。”
暗夜:......
“王爷说......”
谢嗣音眸光落向他,漆黑的眼珠在晕黄的光线下变得幽凉莫测:“我说,知道了。”
暗夜不再出声,侧开身子让路。王爷说了,若是郡主不想听,就算了。她心中有数,过去提醒一下也就是了。
谢嗣音垂眸重新走了下去,这是隔了七日之后,她再次来到水牢。
她本不该来的。事情已然至此,又何必再来这一趟?
只是——千心湖那日的记忆碎片确实影响了她。
这些时日她就像是观摩折子戏的看客一般,将那短暂而绚丽的片段看了千万遍。
如果要问她有没有什么心痛的感觉,她......没有的。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旁观者而已,瞧了一场别人家雪下的烂漫。
所以,在澄朝安排人来保护她的同时,她也跟着出手设计了那场......擒获。
她不爱他,所以......她做这些,都只是自保。
可是这几日,记忆中那人眼里的笑意,却同水牢那日宛如死灰的眼神一同跃上心头,让她频频失神。
她明明不爱他。
可是谢嗣音如今却生生停在关押他那处的牢门之外,不敢再进一步。
她可以喝退暗夜,按着自己的意愿走到他的牢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