仡濮臣猛地睁开眼睛,一双桃花眼瞬间现出凶戾神色,恶狠狠地瞪向了老道士的后背。
老道士犹若未觉,晃了晃拂尘,就准备朝着山洞外走去,口中低喃:“徒儿,走着,我们去寻些吃食。”
小道童直接蹦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师傅身后:“终于可以出去了。师傅,饿死我了。”
“没出息的东西,师傅也饿!”老道士拂尘扫过几处阵眼,就要出去了。
“等......”仡濮臣强冲开穴位,唇角溢出一缕鲜血。
老道士确实在激他,但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连忙回身解开他的穴道,叹息一声:“同心蛊刚刚将你的心脉重新续上,我又好不容易将它稳住。你若是如今吐血死了,我折腾这一圈是为了什么?”
仡濮臣手指死死攥住老道士的手臂,声音嘶哑:“你说,云安郡主怎么了?”
老道士叹息一声:“命在旦夕......”
仡濮臣几乎目眦尽裂,失声道:“陆煦之呢?”
老道士摇了摇头,目光凝重的望着他:“贫道不知。天象异变,稍有不慎,紫薇星垣彻底坠落。云安郡主作为宣王嫡女,如何能逃开?”
仡濮臣闭了闭眼,强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你要这时候起来,怕还不等到京城给云安郡主收尸,自己就先埋入了地下。”老道士退后一步,平静道。
仡濮臣捂着胸口重重咳了一声,眸中现出猩红之色,声音沙哑艰涩:“当日是在下冒犯道长,今日道长不计前嫌救了我。仡濮臣感激不尽,只是还请道长救一救她。”
老道士摇了摇头:“要救她,我却救不了。”
仡濮臣面色白得厉害,还不等说话,老道士继续道:“还得你来。”
仡濮臣眸光亮了一瞬,又很快暗了下去,抿了抿唇:“那我该怎么做?”
老道士慢慢道:“苗疆酋长还在陈留郡,大祭司虽然受伤未愈,但是对付他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仡濮臣沉吟着摇了摇头:“若是我全盛时期倒是不难对付。只是他有金蚕蛊在手,我如今身边连小红都没了,却是不太好......”话没说完,眸光一凝,就看到了从脚踝处爬出来的红尾蛇。
仡濮臣愣愣的瞧了一会儿,苦笑一声,低喃道:“她终究没有留下吗?”
说到这里,他闭了闭眼,掩下眸中暗色,重新开口道:“有红尾蛇在手,我的胜算就多了。”
老道士心下一喜,连连道:“好!大祭司既然如此说了,那我们明日就出发。”
仡濮臣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摩挲着蹭过来的红尾蛇,心头发苦:娇娇,你果真恨我如斯吗?连我死前送给你的,都不肯要。
第84章 两方
谢嗣音睡到一半, 就被外头的声响惊醒了。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握着枕边的匕首就走到门后。
“哎呦,费爷, 是什么风大半夜的将您招来了?”
“去!爷收到消息, 有个男子进了你这春溪院。是不是在逃的罪犯啊?”
“您说得这是什么话?我们春溪院您还不清楚吗?要是敢藏这些人,那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藏没藏,让爷去搜一搜, 就知道了。”
重怜似乎急了, 一把拦住人:“官爷, 您可不能硬闯啊, 里头一些爷已经歇下了, 您这时候若是进去......”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了,冷笑一声:“这个时节还有心思来你春溪院的, 也着实心大。”
“你也别拦我,消息已经递到了上头,你这春溪院, 我是不想查也得查。”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着人开始搜查起来。他则一路朝着重怜房间走去。
重怜无奈的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插科逗个趣, 一直到她了的房间。眼瞧着男人就要进去了,重怜身子一晃, 挡在门前, 娇笑一声:“费爷, 这是奴家的房间, 就不必进去瞧了吧。”
费爷轻笑一声,捏着她的下巴摩挲了一把, 而后猛地将人推开:“重怜啊,你如此拦着我,莫非真的藏了人?”
说话间,男人已经一脚将门踹开了去。
里头一片安静,一眼望去干干净净,不见一人。
费爷慢慢上前走了一步,床上薄衾掀在一侧,漏出半边床榻,他上手摸了摸,还有余温。
重怜见此忙笑道:“费爷,您这刚一过来,我就赶紧下楼去接您。床上都还没收拾呢。”
费爷勾了勾唇,睨了她一眼,慢慢蹲下身子瞧了眼床下,跟着一个一个打开衣柜,最后走到半开的窗前,看向小楼后院。
后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重怜心头虽然疑惑,但是面上仍旧堆着笑:“费爷,如今可放心了?我这里真的没人。”
“真没人?”费爷扭过头来,目光里带了些许似笑非笑的意味。
重怜慢慢揽上他的手臂,身子依偎过去:“您还不信我吗?”
费爷大笑起来,狠狠揉了两把:“我如何不信你呢,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做罢了。如今不方便,等过些日子,我再过来。”
重怜忍下心头厌恶,面上笑道:“那奴家等着您。”
就这么将人又一路送了出去,等人走了,重怜才面色一变,快走几步上了楼,回到房间四处寻找了一番,仍旧不见谢嗣音的身影。
重怜回到窗边向下瞧了一会儿,低叹一声,重新关上了窗子。
费爷出了春溪院,拐过几个巷子,就让手下的人等在身后,只身进了巷子,朝着等在那的人道:“按着您的吩咐,大略扫了一遍。没有抓到人,也没找到人。”
黑暗中那人点了点头:“知道了,这些日子巡逻再加紧一些。”
“是。”
“走吧。”男人说完,几个起跃就离开了巷子。
费爷也跟着出了巷子,重新带着人回了巡逻司。
夜色如墨,浓得漆黑不见五指。两道身影在巷子里反复萦绕,转了差不过半个多时辰,二人才在一处阴影下停下。谢嗣音忍不住大口喘着气,手指却死死拽着男人手腕。
“哥哥?”
男人一身黑衣,面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剑眉浓目,浑身气息锐利如刀,尽是凛冽的寒意。
但再冷,她一眼也能认出来,是她的哥哥。
宣王世子,谢辞,字乐湛。
“嗯。”男人低低应了一声,慢慢拉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线条分明的冷峻面庞。鼻梁挺直,下颌微绷,肤色相比之前黑了很多,却透着一股刚毅的美感。
他看着谢嗣音这一身装扮,冷斥了一句:“京城的事情有我呢,你回来做什么?”
“哥哥。”谢嗣音眸中现出晶莹的泪光,距离上次相见已经足足有三年时间了。
谢辞一顿,眸中冷光瞬间软了下去,更多的斥责也说不出来了,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昭昭受苦了。”
谢嗣音上前一步,紧紧将人抱住,眸子里多了些晶莹的泪光:“哥哥,我好想你。”
谢辞叹息一声,回抱住人,不轻不重的斥道:“这么大了,还撒娇。”
谢嗣音吸了吸鼻子,后撤一步,望着他道:“巡逻司的人都在找你,哥哥这几天在哪里了?”
谢辞抿了抿唇:“说来话长,我先带你离开这里。”话音落下,谢辞直接揽着她几个起落,又绕了一会儿子的路,最后进了平威将军府。
谢嗣音瞧着谢辞比她还要轻车熟路地进了赵予辛的院子,沉默了两秒钟,问道:“哥哥这段时间一直在予辛这里?”
谢辞眼里有片刻的不自然,不过男人脸上一向瞧不出过多的表情,点了点头道:“是她救了我。”
二人刚刚落地,赵予辛就开了房门蹑手蹑脚的出来,先上下瞧了瞧男人,确定没有受伤,才看向谢嗣音,一把将人拉进屋子里,低声道:“陆煦之怎么让你一个人在满京城乱晃?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还有你!你难道不知道你甫一进城,身后跟了多少双眼睛?还敢堂而皇之的睡在春溪院!”
“你真是想气死我!”
“今晚若非我留在外头的人发现了你的行踪,你哥哥又寻了过去!如今......”
话还没说完,谢嗣音拉着她的手,轻笑了一声:“你救了我哥哥?”
赵予辛立马就歇了声,耳垂微微发了红,有些嗫嚅道:“哪里是我救了他,是他......是我撞见了他罢了。”
谢嗣音轻笑一声,凑在她耳边低低道了一句:“好嫂子。”
赵予辛立马红了脸,忍不住偷偷瞧了眼谢辞。
男人什么听力,冷着脸斥了谢嗣音一句:“还净是胡闹!”
这是否定?赵予辛的脸又忍不住发白,勉强道:“父亲给我定下了蔡国公世子徐珲,按着年龄来算,他也算是昭昭的哥哥。不是......不是你。谢世子别误会。”
谢辞脸色更冷,双眼微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给我讲?”
赵予辛满腹的委屈,心头酸涩得厉害,面上却强笑道:“有段时间了。女儿家的事,总不好跟谢世子讲。”
谢辞唇线紧绷:“你也愿意?”
赵予辛咬了咬唇,点头道:“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徐世子相貌才情都在汴京城算得上一流了。”
谢辞嗤笑一声,转过身去,似乎就想出去了。
“哥哥!”谢嗣音瞧了半响,瞧出了三分意思,心下也有了谱。只是,如今大事在前,她上前一步道,“哥哥,你去哪里?”
谢辞偏头看了看她,眸中冷光微微一软:“你在她这里等着,我出去一趟,明日回来。”
赵予辛眼眶微微发红,脚步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谢嗣音心头一股不好的预感猛然升起,上前几步,一把拉住他:“哥哥你跟我说实话,你要去哪里?”
谢辞抿着唇,没有吭声。
谢嗣音深吸一口气,颤着唇道:“可是父王......出事了?”
谢辞摇了摇头,声音低缓道:“外头的事,你不必再操心了。你留在她这里,见机行事。”
谢嗣音死死拉住他,连忙道:“哥哥,你先听我说。这一切都是谢承廿在背后搞的鬼!上次和苗疆姆赤蜒勾结,阴谋未遂。如今卷土重来,联合寨柳乃控制了皇伯父,又囚禁了父王,是想先除掉我们宣王府,随后趁机......上位。”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骂道:“谢承廿这个蠢货与虎谋皮,最终定然难得善果。只是,如今我们却不能顺着他们的计划走。不然,真的等父王和皇伯父遭了难......我们做再多,也无济于事了。”
谢辞面色冷然,握着长剑的手指咯吱作响:“果然是他!”
谢嗣音点了点头:“去年我从姆赤蜒那里得到了消息,可惜后来受伤失忆,将这些都忘了,如今才算彻底想起来。”
谢辞眼皮低垂,暗色微芒隐隐划过,声音沙哑狠戾:“可昭昭,我若再不去......父王定然活不过今日午时了。”
谢嗣音面色登时惨白。
谢辞将她的手一点一点拉了下来,一脸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哥哥如今看到你安好,也就放心了。”
说完,他的眸光似乎无意扫了赵予辛一眼。赵予辛心头发酸,喉咙上下动了动,视线猛然转开,似是再难直视着他。
谢辞抿了抿唇,重新低头看向谢嗣音:“若是我回不来,你......尽快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