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梨,醒醒。”
“唔……”
“你起高热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不、不用。”
馥梨迟缓了一会儿才拉住他,声音低得像碎碎念,“已经发汗出来了,无事。”她跟着沈霜月看诊那段日子,也懂得了一些基础医理。
如溪县得疫病的人多,陆执方来之前服了抗风寒病症的药,她被人群架着过来没做准备,情绪在大惊大喜之下,最易风邪入侵,也是发散出来就好了。
“我想喝热茶,再换一身干净衣裳。”
“看大夫,这更稳妥。”
陆执方不同意,手被她拉起,贴到她额头上,掌下皮肤润泽微凉,的确是热褪之症。馥梨柔声道:“要是明日醒来还不舒服,再去看大夫也不迟。”
陆执方点灯,看清楚她精神尚可,才去屋外打水煮茶。再走回屋里时,馥梨已将汗湿衣衫换下,裹着薄被,乌发蓬乱下,一张小脸似玉莹白。
她刚换下的中衣凌乱堆放在矮榻一角,烟紫色的小衣卷在里头,几根飘带散出来。
陆执方瞥了一眼,笼统地一起拿开,给她端来热茶,眼看她要抖抖身上被子,伸出光裸的手来拿。
他咳一声,“别乱动,就这么喝。”
茶碗喂到她唇边倾斜,一点点,馥梨嫌烫,抿了一小口,红润舌尖在齿关若隐若现。
“兑一些凉水呀。”
“兑过了。”
“那就劳烦世子爷再兑一些。”
她话里夹着小小的软刺,刺的是他白日里讲过要当小厮的戏言。陆执方失笑,摸摸鼻尖:“好。”
茶水终于勾兑得温凉适宜。
馥梨润了嗓子,解了渴:“要换衣服。”
她在这里没有换洗衣衫。
陆执方给她找了一身自己的干净中衣,“只有这件了。”他背过身去,听见身后窸窸窣窣,视线落在墙面,灯火映出少女玲珑身段,勾出曼妙虚影。
他喉头滚了一下,连眼睛都闭上。
“好了。”馥梨轻轻提醒。
陆执方刻意没看她,吹灭了灯,躺回榻上。
小娘子又慢慢钻回了他怀里,“世子爷。”
“嗯?”
“差事当得挺好。”
不知是昏暗里没找准,还是人虚软没力气,馥梨软软的唇亲在了他下颔底,差一点就到了喉头。
陆执方哽了哽,偏偏拿一个病着的人无可奈何,“谁教你这么亲的?”
“嫌弃,那便不亲了。”
馥梨不管他,舒舒服服地重新睡过去了。
这一觉沉眠,无梦无扰,馥梨睁眼神清气爽,却对上了面前眸色幽幽,眼底泛青的世子爷。
她好像还枕着陆执方的手臂。
“醒了?”
“嗯。”
“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没、没有,不用去瞧大夫了。”
她抬了抬身子,叫陆执方抽出手臂,略带讨好地看着他笑。如溪县条件简陋,陆执方下颔冒出了一点凑近才看见的胡茬,馥梨拿手指头碰碰,“我等会儿问问,给世子爷借一把刮胡刀。”
陆执方轻哼了一声。
“难道不要?”
“比起刮胡子,还有更急的。”
“更急的什么?”
馥梨睁着乌润的杏眼疑惑。
陆执方结结实实地吻过来,舌尖勾住,被压麻了那条手臂恢复知觉,揽过她腰肢,紧紧压向了自己。
馥梨“唔”了一声。
青年另一手贴着她衣衫下摆,灵活地钻进去,似冬日暖烘烘的手炉,毫无阻隔地贴在她腰侧软肉上。
她吓得一缩,却被扣得更紧,眼眸快被逼出了一层水光,昨夜发汗多,她连小衣都脱了,陆执方的手再往上,就能摸到她一颗心跳得激越的地方。
陆执方的手左右来回,还是停在了那里。
摩挲却未停,长年累月握着缰绳的指腹磨出茧子,一寸寸激起她的鸡皮疙瘩。他唇上的吻更加深,馥梨最后一点力气都像是被他抽走,膝盖无力并拢。
“现在知道怕了?”
他一字一句,贴在她耳廓。
像在呢喃,又像在警告。
馥梨睁开了雾蒙蒙,似润着春水的眼,整张脸在浅淡晨曦里满是绯霞色。陆执方亲了一下她眼皮,作乱的手恋恋不舍地拿开,去牵她的手。
她松一口气,还未缓过来片刻,心跳又乱。
手掌被陆执方引着,触到他结实温热的胸膛,清薄肌理裹着属于青年的蓬勃身躯,顺着挑开的衣襟,从胸骨中缝滑下,到越来越热意滚烫的地方。
馥梨紧紧闭着眼。
陆执方呼吸几度乱了,唇在她脸颊轻轻触碰,有时是鼓励,有时是难耐的催促。
等到晨曦变得更明亮了些,他呼吸才定下来。
“小梨儿。”
“小梨儿?”
“我去监督米粮发放,早食叫个婶子给你送。”
“……”
欺负得太过了,人裹在薄被里,半天不应他。
陆执方看着那拢成一团的身影,大致估摸出脑袋的位置,拍了拍,“你应我一声,我立刻走。”
馥梨硬邦邦道:“一”。
屋门推开又阖上。
馥梨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陆执方把桌子上全部的公文信件都收走了,桌上只放洗漱用具和清水,旁边是一条刚刚给她擦过手的粗布帕子。
她用手背凉了凉自己脸颊,换上昨日那套小厮的衣衫,没多久,就有个声音和蔼的婶子来敲门。
“迟姑娘,您的早膳。”
“谢谢婶子。”
说是早膳,只是简单的稀粥和咸菜。馥梨趁着人还没走,同她打听了村里哪里还要人帮忙。
吴婶想也没想道:“医馆那头,陆大人从隔壁县调来了好些大夫,懂得包扎和抓药的学徒不够。”
馥梨填饱了肚子,就找到了临时医馆说明来意。
医馆正是缺人时,老大夫盯着她抓了几单药,虽然动作生疏有些慢,药材选择却没错。
馥梨这边再开一条队伍,医馆挤得乱糟糟的人就少了许多,忽而看见几个衙差,押着一批穿囚衣的人来就医。本来在排队的百姓避让了一些,议论纷纷。
“囚犯怎么也跑出来了?”
“县里监牢淹了呀,老知县说囚犯的命也是命,不能不管,就把人都解放出来了。”
提起因为染病去世的老知县,百姓沉默下去。
馥梨在人群议论中,无意间向那批犯人看了一眼,同其中一人目光对上了。那人形销骨立,须发皆乱,左脸颊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
馥梨一愣,脱口而出:“五叔!”
被她叫五叔的男人一滞,移开视线,嘴里突然间吱哇乱叫,左冲右撞,随即被同行衙差扣押下,“还看不看病了?官老爷好心,你们别不识好歹!”
其余囚犯离得远了些,“又犯病了!”
“隔三差五就要疯一回!”
这一回,疯劲厉害得吓人,两个衙差都制服不住,一扭身就撞开了人群往外跑。衙差忙追去,剩余衙差怕出意外,把病情较轻的囚犯往临时看押处赶。
晌午时候,陆执方带着饭食回来,看见的是有些失魂落魄的馥梨,呆呆地坐在小凳子上。
他手指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不饿?”
馥梨一下抓住了他的手指,“世子爷!早上医馆那里跑了个囚犯,你知道吗?人抓到了吗?”
“衙役报告了,但没抓到。”
陆执方话落,她眸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为何关心那个囚犯?”
陆执方把汤勺塞到她手里,“边吃边讲。”
馥梨心不在焉地勺了一下比早膳更稠一些的粥,“他长得很像五叔,一个跟着我爹行商出海的人。”要是能找到五叔,说不定爹爹欠下巨额债务的事情,以及出海遇到船难的细节,就都清楚了。
陆执方听完了她的话,稍一思索,找来纸笔。
“你将五叔画像画下来,我找人同那些囚犯对比打探,一抓到人,立刻通知你。”
馥梨立马要去拿笔,被陆执方一下子摁住。
“世子爷?”
“先吃饭。”
陆执方推来了那碗特地加了肉末的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