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的目光分明清凌凌的并无情绪,可余妙芙却被她看的心口发窒,她语难成句道:“可、可是如此一来表哥他只怕……”
姜离微微一笑,“姑娘受了惊吓实在多思了,如今姑娘身体欠安,多思一瞬,腹中胎儿便危险一分,姑娘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抬步而去,只留下余妙芙躺在榻上又惊又怕。
出了门,姜离看向徐令则道:“徐公子,余姑娘需保胎半月,方子我已经开好,待会儿庆安伯府的人来了,用或不用全在你们。”
怀夕跟着递上方子,徐令则看着那薄薄一张纸,却觉似烫手山芋一般,迟疑片刻才接了过去,这时其他人上前来,纷纷感叹起姜离医术来。
“没想到流了那么多血,还是被薛姑娘救了回来……”
“薛姑娘不愧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神医,那余姑娘,哎,说一句品行卑劣都是好听的,姑娘却仍能施以援手……”
姜离坦然道:“案子官府自有定论,是非曲直诸位也有公断,我既为医者当有医德,除非是即将行刑的死囚,否则不好见死不救。”
她言辞沉静有力,听得众人信服,庆阳公主便道:“医者仁心,若薛姑娘今日真袖手旁观,那以后可没人敢请姑娘看病了。”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这时不远处又进来一行人,当首一人是个面相敦厚的中年男子,其后跟着四个手抱锦被的老嬷嬷,几人急匆匆小跑而来。
“小人余庆拜见公主殿下,拜见裴大人,我们伯爷和夫人近日身染风寒实在不能出门,今日之事伯爷和夫人已经知晓,二人愧责不已,眼下命小人们先将四小姐接回看诊,明日官府有何处置,伯爷和夫人绝不拦阻,还请公主殿下和裴大人开恩。”
庆阳公主笑道:“这可真是巧了,你们两家商量好了似的,鹤臣”
到底是大理寺在调查此案,庆阳公主便看裴晏之意,裴晏道:“你府中人证已经捉拿归案,业已招认主犯,但余姑娘眼下的情形也的确危险,便容你们将人带回,明日自会再行传召。”
余庆千恩万谢,带着几个嬷嬷进了门,不多时,便见四人用锦被裹着余妙芙抬了出来,余妙芙头埋在锦被之中,自是在无脸见人,裴晏这时看向徐令则,“徐公子也去吧,关于寿安伯府小姐的案子,明日自会诏你问证。”
徐令则早恨不得消失,应声后跟着余家人一同离去。
待两家人走远,众人面面相觑一瞬又议论起来,今夜闹剧虽暂且落下了帷幕,但可以想见明日起,余家与徐家的腌臜事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届时长安世家又不知有多少热闹可看……
“大人!找到分尸之地了!”
一片窃窃私语里,卢卓忽然从前院跑来,裴晏一听忙向前院走去,众人面生犹豫,又不时看向庆阳公主,庆阳公主摇头道:“算了,就在这里等消息吧,不扰他们当差了,今夜也真是让咱们受累了,不过薛姑娘,早前你怎知道如此多案情?”
此疑问盘桓在大家心底已久,付云慈闻言正想帮忙答话,姜离抢先一步道:“我在寿安伯府替付姑娘诊病时遇见了裴大人,彼时正遇上裴大人有一仵作难解之事,我便自请相助,裴大人信任我之医术,便让我参与一二,由此才知案情。”
庆阳公主目光微深,“薛姑娘还会这些……”
姜离应是,庆阳公主转头又把付云慈叫来身边安抚。
同一时刻的前院中,裴晏正沿着卧房内的机关暗道走入一处地窖中,凛冬寒日,地窖也冷的滴水成冰,然而即便如此,窖内仍恶臭难忍,一眼看去,地窖五丈见方,内有三张案台,五斗香柜,每一柜阁上皆摆满了香料与制香器物……
卢卓道:“大人,难怪康家没有一点儿痕迹,他杀人分尸都是在这里,这里虽然被清理过,但南边有三个木箱,里头血迹斑斑还有尸虫残骸,应是此前存放尸块之地,西面的柜阁上发现了五六把香刀,柜子底下有两把斧头一把锯子,都有卷刃,应是分尸之用,东侧的柜子里有几个特殊的瓷瓶,里头有腐烂污物的残留,最新的一个里头剩余少量肉泥一般的污物,已结霜冻住,依小人看,是死者被磨碎后的心腔。”
裴晏一一看过,吩咐道:“都带走。”
从地窖出来后,卢卓又道:“前院西厢房发现了大量女子之物,怀疑是康韵的遗物被他搬了过来,我们的人正在清点”
裴晏点头:“先回喜阁审问。”
带着证物回到喜阁,卢卓上前将康景明下颌复位,缓得片刻,裴晏在他面前站定,“说吧,你姐姐和翠竹是怎么死的?”
知道自己插翅难逃,康景明只痴痴地看着满屋红烛喜帐,仿佛还在回味与姐姐的冥婚之礼,裴晏见他如此作态,沉声道:“你姐姐最后一次出现在下人眼前,乃是在六月初一,自六月初二起,你姐姐隔着窗扇对人说她要闭关研香,自那以后整月未出门,再出现便是七月初二一大早,有人看到你姐姐穿戴齐整自角门而出,她的背影说要给临近的闺中密友送香;翠竹是在六月初二最后一次露于人前,那之后,你对众人说她要贴身照顾你姐姐,直到六月末,她因偷盗被赶出府,彻底消失……”
裴晏语声沉定,自有一股子迫人之感,但康景明眼下油盐不进,还是那副三魂去了气魄之态,裴晏便又道:“按此前京畿府衙的口供时间推算,你姐姐应是在六月初一遇害,六月初二,翠竹发现你杀了你姐姐,又被你杀人灭口,你连着害了两人,连相依为命的姐姐也死在你手中,使得你性情大变。而后,一来你有制香执念,却天分不足屡屡受挫,你欲行邪魔歪道证明自己于香道并非全无建树,二来你需要想法子掩盖谋害你姐姐和翠竹之行,于是你将错就错,定下了连环杀人计,而汪妍与你姐姐相识,也是你最容易接近的待嫁新娘,于是你于六月初七,第一个对汪妍动了手”
裴晏分析的有条有理,喜阁外众人也听得专注,但康景明似乎打定主意不言语,令场面有些焦灼,裴晏剑眉微拧,忽而道:“翠竹也就罢了,但你为何要谋害对你恩重如山的姐姐呢?唯一的解释,便是你对她生出不伦之情,而她对此深恶痛绝,眼看着她即将出嫁,你因爱生恨,只想杀了她让她以尸体的形式永远陪在你身边,你穷凶极恶,你根本不爱你姐姐,你只是不愿被她抛弃”
康景明发起抖来,至最后一言落定,他像被针刺一般骤然抬眸,“我不爱她?!你可知道我们姐弟二人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我遇见姐姐的时候,她七岁我四岁,族中仆从辱骂责打我,她为我拼命,后来那些老匹夫想夺凝香阁,恨不能放火烧死我们,是我背姐姐出火场,后来姐姐为研香中了毒,是我用自己的血做引子为她解毒,姐姐对我恩重如山,我也愿把性命给姐姐,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那么早定下亲事,我们明明说好了相依为命一辈子在一起,可她怎能食言?!”
康景明越说越癫狂,面皮都扭曲起来,“我们是这世上血脉最亲之人,明明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这世上除了我,没有其他人能对她性命相付,除了她,也不会再有第二人为我拼命,她明明说过永远不会抛下我,我记得的,这些年她说过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可、可是她却要嫁去广陵,她要离我而去,我一想到她为别人十里红妆,为别人生儿育女,我便难以忍受,那是我最好的姐姐啊,凭什么我要看着她委身他人?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可以一辈子只陪伴她,只哄她高兴,可她凭什么失信?!”
像为自己找到了足够的理由,康景明凛然大笑起来,“世人都求忠贞不渝,都求天长地久,我只是不想让她离开我,我只是想一辈子与她长相厮守,我有什么错?我那么爱她那么珍视她,我有什么错?!”
疯魔一般的话语传出喜阁,回荡在无边寒夜之中,喜阁内外众人皆听得毛骨悚然,而这时,卢卓自前院快步跑了进来,“大人,从妆奁暗盒中搜出来的!”
卢卓递上一封未写完的书信,其上墨色深浅几变,足见写信之人颇多停顿与犹豫,但最终,这封信正文写完唯剩落款与日期,裴晏一目十行扫过信纸,端严如他,此刻也不禁流露出惊疑与震撼来,见康景明仍是毫无悔痛,裴晏定声道:“你以为你姐姐抛弃了你,可倘若她在最后关头选择以你为重呢?”
裴晏将信纸展在康景明眼前,他人虽被押制,可一眼便认出这是康韵的字迹,他表情微僵,狂乱亦渐渐褪去,很快,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瞳,一股子更为悲怆的恐惧从他眼底溢了出来……
他不住喘气,不住发抖,某一刻,如绝望困兽一般哀嚎起来,“不,不是这样,她不可能为了我退婚”
第023章 噩梦
“这是你姐姐亲笔字迹, 就藏在她妆奁暗盒之内,应是她写好藏起,打算寻个万全之法退婚,但可惜, 她还未来得及送出, 便死在你刀下。”
裴晏目若寒剑, 康景明哀哭道:“不,我不是有意的,是她, 是她发现了我的香谱,斥我染指邪魔歪道,若是往日,我怎会因香谱与她争执?可她就要离我而去, 浮香斋也是她一手经营起来,等她一走我还有何依仗?我不愿给她香谱,我甚至以死相逼, 那把刀是我用来伤自己的, 我怎么忍心伤她……”
康景明痛不欲生, 裴晏定声问:“什么香谱?”
“是我派人从西梁寻来的香谱, 只是、只是传言其上记载多为百年前魔教修炼邪功所用, 会令人误入歧途, 姐姐正是得知这些后才勃然大怒……”
康景明哽不能言,裴晏道:“那香谱如今何在?所以你姐姐是被你误杀?”
康景明点头:“我与她为了抢夺香谱拉扯起来, 后被地上火笼绊倒,等我反应过来时, 便见随手抄起的香刀已刺入她胸口,那本香谱也掉在火笼中烧毁大半, 后姐姐就此断气,我悔不当初,却不敢叫人知晓她已殒命,只好先将她的遗体藏了起来,旁人还好说,翠竹却瞒不过去,第二日她发现了破绽,于是我只好一不做二不休……”
“翠竹死后,我惶然无措,康青为我所救,对我忠心不二,也只有他知道我对姐姐的旖念,后来他便说,何不让姐姐真的死去,再用其他人的尸体替换?这时我记起香谱所言,说用有情女子的心入香可令人容颜永驻,还能令本不爱你之人回心转意,姐姐虽死了,我却想让她陪我更久些,于是我在康青所言之上,想到了从待嫁新娘身上取心之计,我知道第一个死者的亲属会格外受怀疑,再加上尸体腐烂程度不同,于是,我必须让我姐姐做第二个死者,康青出身戏班,自小会模仿他人声音的口技,我与他正好利用此技杀人。”
康景明心防溃败,有问必答,裴晏又道:“你如何以心入香?”
康景明目光呆滞道:“在制香最后两步,加入磨碎的人心,刚好为了造出奇货可居之势,一颗人心也制不了多少香,于是,我定下了那限量发售的法子,却不想此举果然令浮香斋的名头一日千里……”
裴晏朝外间看了一眼,“你的意思是,所有限量之香皆加过人心?”
康景明木木点头,又一错不错地看着裴晏拿着信纸的手,这时裴晏将信交给卢卓,走出喜阁道:“公主殿下和诸位疑问可解了?时辰已晚,更细致的问证也暂不便公示,公主殿下和大家都请回府歇下吧。”
此时早过了二更天,在场的夫人小姐们最为关心的也是哪些香脂加了人心,如今有了定论,有人松了口气,大部分人则都骇然作呕。
庆阳公主青白着脸道:“也好,眼下也确无留下必要,若还有何乱子与香膏有关,鹤臣,你得派人知会我一声,我实不想被耍弄的不明不白。”
裴晏应好,庆阳公主这才当先离去,她一走其他人自是跟从,薛沁本有意等着姜离,却见姜离与付云慈几人站在一起,而裴晏道:“付姑娘请留步。”
众人闻声只以为是为了余妙芙污蔑诽谤的案子,皆不以为意,薛沁见付云慈驻足,虞梓桐与姜离也未动,轻哼一声后先一步转身离去。
等其他人走远,裴晏道:“再审问下去,康景明必将交代玉真观之行,按此前对寿安伯之诺,此事我不会记录在案,你们可安心,余妙芙的案子大理寺会按章程办,但案子呈报御前后有何论断,尚难保证。”
付云珩一听便明白,“鹤臣哥哥你放心,我们府上虽不比徐家在御前得脸,可送几封弹劾折子还是容易的。”
裴晏颔首,目光一转看向姜离,“此番幸有姑娘相助,待案子初定我再登门致谢。”
姜离敛着眉目,“举手之劳罢了,大人不必在意。”
裴晏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正要再说什么,一旁付云珩道:“姐姐先回府,晚些时候我回去再与你说这贼人如何交代的。”
付云慈便道:“此番多谢裴少卿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裴晏应是,付云慈三人一道朝浮香斋的方向走去,虞梓桐边走边感叹,“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这对狗男女在害你,也幸好退了婚,今日又当众揭了丑,往后再没人敢拿此事欺负你,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收场。”
付云慈苦笑道:“这么些年,终究是看错了人。”
说着她又握住姜离冷冰冰的手,“薛姑娘,此番最该感激的人是你才对,我知道你连日奔波,如今这案子水落石出了,改日我在府中设宴正式拜谢你。”
姜离失笑,“何须如此?我为医家,治病救人本是应该。”
付云慈摇头:“救人是你医家之责,可帮我查案子呢?”
问至此,姜离语声深长起来,“今次虽有官府查证,可大抵我来自江湖,对官府并不尽信,何况这世上公道与真相从来难得,越是难得,我越习惯靠自己去求证,所幸裴大人秉公严明,如今一切有了定论,也还了你清白。”
虞梓桐听得不住点头,“薛姑娘所言极是,不过今日我没想到裴鹤臣竟能当众审问那二人,事情牵扯庆安伯府和徐府,但凡换个人都求个大事化小为重,免得为自己惹来祸端,且他往日从来恪守规程,今日也算破了例。”
姜离听得若有所思,付云慈道:“你回长安也没多久,与他交集亦少,不知这几年裴少卿已变了许多,再不似往日白鹭山书院的他了。”
虞梓桐耸耸肩,语气漠然几分,“是嘛,不过他变的再多,我也不会忘记他欠魏旸。”
付云慈想说什么,可看一眼姜离,到底止了话头,“好了,改日我设宴答谢薛姑娘,你也同来,薛姑娘刚回长安,往后咱们就是她在长安的依仗!”
虞梓桐一笑,“那是自然!我说了,救了你便也是我的恩人呢。”
三人说笑着找到了自家马车,一番道别后,姜离方上了薛氏马车,车厢内一片漆黑,姜离紧靠车璧,平静许久的心腔又窒闷起来,马车之外,长恭正要扬鞭,浮香斋内却忽然跑出一道人影,仔细一看,竟是九思。
九思一路小跑过来,“薛姑娘,这是公子吩咐为您送来的风灯,说您下午去了义庄,回去的路上多半害怕,这盏灯为您照亮使。”
姜离掀开帘络,果然看见九思举着一盏油灯,她微微一愣,怀夕连忙探身接过,“谢谢裴大人了,有灯是再好不过了!”
九思笑道:“姑娘回去路上仔细些。”
姜离点头,“多谢。”
马车走动起来时,车厢内满是昏黄暖光,怀夕看看姜离,再看看手中灯盏,轻声道:“姑娘不怕义庄也不怕死人,但今日起火连奴婢都心有余悸,裴大人送来的这盏灯很是时候。”
姜离盯着油灯,点漆 似的瞳底映出跳跃的烛火,胸口那股窒闷也淡了些许,然而看着看着,她秀眉拧起,熟悉的怪异之感又涌上了心头。
回到薛府之时已近子时,管家薛泰正在门口候着,“大小姐,老爷在书房等您。”
姜离早有所料,拢了拢斗篷往薛琦书房而去,走过两道曲折回廊,便到了薛琦的明理堂,待进了门,便见薛沁和姚氏皆在,见她回来,姚氏起身行礼,薛沁则是红着眼,她换了新衣鬓发半散,一副沐浴过,还刚刚哭过的样子。
姜离欠身请安,“女儿见过父亲。”
薛琦面沉如水,“泠儿,你这几日早出晚归,我原以为你是去寿安伯府给那姑娘治病,却不想你竟然是去帮着大理寺查那新娘屠夫案?!”
姜离点头,真真假假道:“在寿安伯府给付姑娘看诊之时见过裴大人,裴大人请我为他分辨一样香药,后来又帮他验看了两具尸体。”
薛琦一愕,“尸体?大理寺有仵作何需你验尸?仵作是下九流的行当,你是堂堂薛氏大小姐怎能去做那样的事?更别说会沾染晦气令家宅不宁。”
姜离轻愕道:“父亲是御史台之首,是天子近臣,天威泽沐,何等晦气能令薛氏不宁?我虽非仵作,却是医家,医家不光能治活人,亦能看死人,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想着父亲和大理寺多打交道,能帮便帮了,倒未多想。”
如此一言薛琦反而哑口,又听她提大理寺,便问:“这案子是裴世子主审,是他亲口请你相助?”
姜离想了想,裴晏的确开口过,她便点头,“不错。”
薛琦轻嘶一声,“若是他开口,倒的确不好拒绝,你刚回来不知他的厉害,他此番去大理寺不过是陛下想令他多些实绩,将来定不会止于此。”
姜离听得认真,薛琦郁气也散了不少,这时又语声微凝道:“自永昌一朝后,女儿家沾染朝堂公差便易惹非议,父亲倒不是不愿你悬壶济世,实在是咱们这样的人家需得处处谨小慎微,你弟弟明岁入科场,凭他的才学,是必定高中的,届时咱们还要更引人瞩目些,所谓登高跌重,你务必牢记行事谨慎四字”
顿了顿,他又道:“今夜叫你来,除了叮嘱这些,还要你做做准备,明日午时随我入东宫拜见你姑姑,她这两日身子安泰了,这些年也时常惦念你。”
姜离心腔一跳,敛眸道:“是,女儿明白。”
见姜离礼数周全,姿仪绝俗,薛琦看来看去,也挑不出别的错,末了只得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太晚了,回去歇着吧。”
姜离应是,又行一礼转身出了门。
她前脚刚走,后脚便听薛沁嘟囔道:“这就是父亲说的教训,女儿也想给姑姑请安,父亲何故只带长姐……”
姜离无动于衷,待走远了,怀夕低声道:“终于等到见太子妃了,不是薛大人说起,奴婢都要忘记咱们大周也是出过女帝的,女学正是那时兴起的……”
近八十年前,大周传至永隆一朝,永隆帝李尧帝后感情甚笃,奈何膝下子女缘薄,待临终时将皇位传给了当时二十岁的镇国平阳长公主李妗。李妗继位后改元永昌,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创永昌盛世,彼时民风开化,大兴女学,公主甚至能与皇子一般上朝问政,眼看着即将开女子恩科,永昌帝却一病不起,皇位终被次子李琇所夺。
李琇在位时年号德兴,民风退至永隆年间,女子虽可入私学,女子恩科却绝无可能,到了如今景德帝李裕登基,其在位三十九年,可称雄才大略,但在其治下,女学渐少,后来只有贵族女子为求美名才入私学受教。
怀夕这时又问:“今夜虞姑娘说裴大人亏欠的那位,可是魏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