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被泪水沾湿的眼睑慢慢抬起,对上他茫然的幽蓝的眼。
“你怎么不问我的回答?”
靳昭浑身一僵,这个从进来便一直在小心回避的结果终于被逼到眼前。
“云英,你愿意嫁给我吗?”幽蓝的眼睛里,瞳孔微缩,透露出他的紧张。
云英的眼睑颤了颤,挂着细密的水珠,在日色下闪着剔透的光泽,其实心中的紧张一点也不比他少。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着他,不要退缩,一字一句道:“我愿意。”
靳昭愣了好一会儿,只是在心中一遍遍重复这三个字,好似失去了说汉话的能力一般。
直到她等得也忐忑起来,他才忽然反应过来。
巨大的欣喜在脑海中炸开,烟花似的,五彩斑斓,绚丽异常。
他不再迟疑,一把将她搂在怀中,重新吻了下去。
第53章 相通 无限柔情。
二人的心意在这一刻完全相同。
云英手中的巾帕早自靳昭的后背落了下去, 飘飘荡荡,恰好落回盛了热水的铜盆中,盆中的水一触到布料, 便迅速攀爬上来,直至将整块帕子都拉入水中, 渐渐沉底。
靳昭生怕自己碰倒那盆热水,干脆微屈膝盖, 放低身子,一手仍扶在她的后背, 另一手则向下移些,托住她的臀,将人整个贴在身前抱起来, 朝里头那张只铺了简单被褥的矮榻上去。
榻边一张极小的案几上, 已经多了一面铜镜与一把梳篦。
云英瞥了一眼, 只觉心坎里热极了, 积攒的热情与渴望更是控制不住地迸发出来。
她本就不在这样的事上太过矜持,此刻干脆配合地缠在他的身上,同时主动解开衣襟前的暗扣, 朝他凑近。
冬日的衣裳厚实, 不再似夏日那样轻薄,但乳娘特制的衣裳仍旧十分灵活。
只是到底天冷,哪怕屋里烧了炭,比外头暖和许多, 肌肤才一触到屋中空气时,还是被一阵不太刺骨的寒意袭过,立起一层细细的疙瘩。
她短促地抽一口气,细细的嗓音刚挤出个“冷”字, 便已转了调。
他的唇齿温热柔软,替她抵挡了冬日的寒冷。
她还想扯开自己的衣裳,却被他握住一只手,止住了。
“天冷,别着凉。”
榻上还备了冬被,到底能御些寒。
可云英瞧了一眼,只觉得小小的榻上恐怕不够尽兴,便扯了他的衣领,凑到近前一下下地吻,教他每每想追上来,又落了空。
“我瞧外头灶上烧了热水,”她眨着泪意还未干透的眼,用一种带着暗示的目光盈盈望着他,“屋里也有浴桶。”
那浴桶就在与这间房相连的一间稍小的屋子里,观其大小,自然比不上东宫用的,但容纳一两人应当不成问题。
靳昭看她一眼,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暗示。
那浴桶本是打算更衣时用的,上回到底准备得不够周全,却不想她立刻便要用。
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儿郎,骨子里流淌着奔放恣意的西域人的血,见她如此有兴致,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等我片刻。”他忍住已上头的欲念,耐着性子将她放到榻上,又拉起被衾替她盖上,自己则大步出去,两手提桶,将灶上满满当当的热水通通倒入浴桶中。
他身手矫健,平日里自己的事多亲力亲为,做起力气活来,也格外利索,沉重的水桶提在他的手中,仿佛什么也没装似的,十分轻松。
不一会儿,浴桶中的水便装了大半。
他又备了一个小木桶的热水在一旁,瞧着屋里热气氤氲,半点也不觉冷,才要回寝屋去。
只是才转身,还没走出两步,就见云英已自己过来了。
她身上厚实的冬日衣裙不知什么时候已尽脱下,只罩了件薄薄的纱衣。
那是夏日才穿的纱衣,轻薄透明,一层软烟柔雾似的笼罩在她身上,将那婀娜曼妙、起伏有致的身姿笼罩在底下。
浴房门窗紧闭,无处可逃的水雾扑面而去,悄悄浸润进那层薄纱间,浸得薄纱塌下去,贴近她的身躯,走动之间,映着灿然日色,流光溢彩。
靳昭怔在原地,呆望着她一步步走近,在离自己不过一步的地方停下。
他的眼神变得幽深,喉结也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双手抬起,轻轻放到她的腰间,两只手掌合围,几乎能将她的腰身完全兜住。
薄薄的布料贴在手心里,带着一丝与肌肤不同的质感轻轻摩擦着,他只要稍一用力,便能将她整个提起来,提到自己的怀中。
她笑了笑,先是抬手在他胸前摸索,找到藏在软甲与圆领袍间的衣扣,一颗颗解开,然后拉起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衣领边。
薄纱而已,轻轻一拨,便滑落下去。
不等他的目光下移,她便踮起脚尖贴上去,抱住他的胸膛,在他喉间轻吻一下,低声说了句“冷”。
含着无限亲昵的声音让他心口发麻,当即顺了她的意,轻轻一托,将她带入那热气腾腾的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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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外,傅彦泽好不容易买齐了东西,小心装在竹筐里,背到身后,沿原路返回。
天气冷,他的双手本被冻得发红,干燥的同时微微发胀,可背着重物走了这一路,倒将身子走热了,一阵阵的燥意自丹田涌出,温泉似的,烘得人后背冒了层汗。
待走到怀远坊时,脸颊上原本被寒风刮出的红,已变成体热的红晕。
他手中提着一壶从药铺里买来的药酒,正要往殷大娘处去。
殷大娘为人和善,有时家中做多了糕饼,便会拿些来送给他和乘延兄。
他心中感激,但凡去东西市,都会捎带些东西回来送给她,这药酒便是他知晓的殷大娘常用的,那家药铺物美价廉,在百姓间有口皆碑,不少上了年纪的都爱用这药酒暖身补气。
再加上近来听说家乡许州的盗匪之乱已彻底平定,各县正逐渐恢复秩序,他心中十分高兴,原本沉重的负担也去了大半,方才才将写好的家书送出去,此刻脚步正有些轻快。
进了坊门,他先回了一趟自己的院子,将多余东西放下,才拎着酒往殷大娘家中去。
眼看再经过一个道口就要到,他沿着墙边,正想再加快脚步,便忽然听到寒风中夹杂着一道猫似的轻呼声。
“哎呀,疼……”
那是个小娘子的声音,轻轻软软,带着撒娇的意味,挠得他心底直痒痒。
他脚步一僵,下意识朝声音来处看去,却只看到一片孤零零在风中飘荡的常春藤,和一扇隐在藤蔓后不起眼的小小角门。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青天白日,竟有这等胡思乱想,他一边暗暗自责,一边要加快脚步离开。
谁知,脚步还未跨出去,便紧接着又听到一句回答。
“那便走慢些,我扶着你。”
这一回,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耳熟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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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英觉得□□有些酸痛。
照理,她已是生过孩子的成□□人,不至于那样娇嫩。可方才兴许太过心潮起伏,只想同靳昭享尽这心意相通之下的人间至欢,她实在有些克制不住。
在水中也好,到榻上也罢,她都紧紧缠着他,不愿有一点松开的时候。
起初他还有所顾忌,生怕自己若尽全力,会教她吃苦头。可她缠得太急,比二人第一次在宫中被人下药时更急,仿佛急于证明什么似的,让他渐渐失去了一步步来的耐心,直凭着一腔热意,大开大合,横冲直撞,这才将她安抚住。
她当时被蒙蔽了神志,忘了自己来时被马车颠得浑身差点散架,直到此刻重新梳洗好,要回去看孩子,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有了酸痛感。
才出屋时还好些,靳昭干脆抱着她一路穿过院子,走过垂花门,趁门房上的老夫妇二人没留意,快步绕到角门处,没
教她受一点累,可再要出去,便只能自己走了。
云英站在门边,才迈了两步,便觉得难受。
先前在城阳侯府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形,但她从不愿向武澍桉撒娇讨好,始终只像个冷美人似的,不肯给他一丝好脸色。
如今对着靳昭,却觉得有无限柔情想要让他瞧见。
她软着身子说疼,朝他身上靠,他耳热的同时,手已扶到她背后,将她半托起来,说:“那便走慢些,我扶着你。”
云英心中欢喜,就这么腻在他怀里,借着他坚实的臂膀,一步步朝角门边去。
外头是坊间的小道,虽然平日人不算多,但毕竟不是万无一失,在门打开时,她还是站直了身子,不用他扶,自忍着酸痛,跨过那道不算高的门槛。
只是门槛之外,是个小小的斜坡,因下过雪,结了层薄冰,在日头底下将化未化,云英提着裙摆,小心地跨过去,恰踩在冰面旁的空地上,却因双腿有些打颤,鞋尖到底还是碰到了还未化开的冰面边缘。
幸好靳昭身手矫健,在她身子还未开始摇晃时,便先伸手过来扶了一把。
云英握着他的手,没有立刻放开,而是冲他笑笑,直到踏上平地,才与他稍分开半步。
在茂密的常春藤后,一方小小的阴影下,本该十分不起眼。
可是方才一听到声响,便赶紧走远两步,躲到斜对角墙边的傅彦泽,却将两人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只是扶一把的动作,可中郎将的手扶的不是那娘子的胳膊,而是她的腰,瞧二人的姿态,哪怕只片刻便分开,也掩饰不了其中的亲昵与暧昧。
傅彦泽年纪小,不通人事,平日见到小娘子,都是尽量远离,以免惹不必要的麻烦,是以他最知晓,男女之间如何做才能避嫌,而方才中郎将却全无半点要避嫌的意思!
原来他没有误会,中郎将没有娶亲,也没有养美妾,却和东宫的乳娘有私情……
他呆愣地站在寒风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后背的汗已变凉,原本的热完全褪去,提在手中的那壶药酒也始终没有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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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昭将云英送到家中后,只留下一道用了一餐午膳,便又要去衙署当值。
临去前,他将云英带到自己那一边的院中,嘱咐她夜里带着阿猊与殷大娘睡在一处。
“我近来都不得空歇在家中,分与我的城东南那一片,临近年关,夜里多了许多小案子,应当是有先前流窜于冯邑郡一带的盗匪四散开,趁着年末人多,潜入京中作案,我须得夜夜紧盯着。”
其实整个京都守备分作两边,一边负责京都城中治安,专捉拿奸恶之徒,日常多与百姓和大理寺、刑部等打交道,另一边便是由武成柏所掌管的,专门负责京都各大城门以及周边各县的军事防卫,偶尔在最热闹的几处路口设巡逻处,除此之外,不大管治安之事。
但眼下却是两边的职责都要担一些,才好度过这段时间。
云英知晓他的忙碌,能抽出空来已十分不易,心中再是不舍,也未挽留一句,只让他小心些,别太劳累。
“本想让你宿在我屋里,但你带着阿猊,小儿夜里若是有什么事,身边多两个人在也更方便。”此时靳昭的心里全是她,已得了她点头,便完全将她当作妻子一般爱护,“明日一早,我再来送你出城。”
他如今无事不能出京都城,只能替她备好车马,送到城门处。
云英一一应了,这才将他送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