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琮的目光落在她的红唇间,眸色微深。
“上巳那日,圣上在曲江池畔设宴,孤会在那日安排人,在圣上面前提起你的事。”
云英会意,自觉地奉上自己的双唇,与他纠缠在一起。
“多谢殿下……”
萧元琮的手掌忍不住移至她的腰后,将她朝自己身上按了按。
充满暗示的意味,再浅显不过。
尽管像前面许多次那样,他到最后关头,兴许还是会只顾自己的快活而有意旷着她,但她知晓,这意味着他现在想要看她无比渴求的样子。
她挺了挺身,慢慢滑下去,纤手握拢。
让他不得不紧绷的同时,她没有多费一分心神祈求他。
萧元琮再次感到一种淡淡的不满,除此之外,还有一丝难以分辨的焦躁。
第82章 上巳 对太子,绝不能用太强硬的态度。……
他的眉头不时蹙起, 又很快松开,呼吸也不似先前那般平缓,尽管克制着, 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怎么如今这样自觉?”
他说话的时候, 声音里有压不住的嘶哑,脸庞慢慢凑近, 灼热的呼吸喷吐出来,将她的脸颊也烧得瑰丽无比。
云英掀起眼皮, 专注的视线从底下抬起,对上他漆黑的眼,轻轻颤了颤, 柔亮的波光自眼底泛起, 像一阵湿润的雾气, 罩在他的心头。
“奴婢一心感激殿下, 什么都听殿下的。”
她说话的时候,指间的动作越发灵巧,引得他又一阵喟叹。
“真的吗?”
萧元琮总觉得她不是这个意思。
云英咬了咬下唇, 怯怯地看他:“自然是真的。殿下说奴婢心中还有别人, 奴婢不敢欺瞒,不配得到殿下的垂怜……”
萧元琮感到自己被烧得烫如烙铁的心口,像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滋啦一声, 冒出一阵令人不快的白烟。
“你倒的确将孤的话放在心上了。”
他冷笑一声,抬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去,不似平日由浅入深、逐渐递进的不紧不慢,而是带着一丝无法隐藏的焦躁。
“不愧是当初敢从武家跑出来的。”
云英柔顺地回应他的亲吻。
她自问骨子里已不是贞静柔弱的良家妇人, 在床榻上不可能对这样的挑逗毫无反应,然而,从头至尾,她除了乖顺,再没有别的反应。
压倒她的不是女人的羞耻心,而是骨子里的不服气。
萧元琮温和的面容终于变得冷淡。
他慢慢松开她的下巴,被欲望染得浓重的表情也重新恢复,只是言语间没了以往餍足后的温柔。
“孤不会一直等下去。”临走的时候,他已重新抽出一份新的条陈,提笔蘸朱砂,不疾不徐写下一行字。
云英站在门边,听到话回头看他。
对太子,绝不能用太强硬的态度。
“奴婢明白。”她柔声应下,在门边重新躬了躬身,才退出殿外。
第二日,萧元琮果然离开
东宫,直接与礼部负责评阅试卷的官员们一道留驻衙署与之一起的,自然还有萧琰。
一连多日,东宫都显得风平浪静,没了主人,甚至有种短暂停滞的感觉。
太子妃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深居简出,轻易不在少阳殿附近出现,仿佛先前那一回带着皇孙入宫,当真只是为了尽一尽身为儿媳的义务,到皇帝面前请安而已。
听说,那一日后,也许是太医们的精心调养逐渐起效,也许是自己已从女儿远嫁的伤心中缓过劲来,圣上的龙体一日一日好起来,宫中也开始筹备上巳那日的曲江池流水宴。
这是大周皇室数十年来的传统之一。
三月三,上巳节,正是春光明媚、草木葱茏的时节,照民间的习俗,这一日,要至水畔祓禊,大周立国后,多年国富民安,过去的祓禊一俗,逐渐演变为春日踏青、曲水流觞。
曲江之宴,是早在太祖立国之际便已有的,只是到今上这儿,因身子时常不适,每隔几年,便会改作寻常宫宴。
今年,因边疆有战事,公主亦被迫出嫁,朝中上下,乃至民间,多少都有些低沉之气,让圣上十分忧心,所以,即便尚在病中,仍早早定下了这场曲江之宴。
如今,随着三月三的临近,西北竟果真传来数次捷报,连圣上也有所好转,不禁令朝野上下重新振奋起来。
因着萧元琮的许诺,云英对上巳这日也格外关注。
她太想给阿猊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让这个自怀胎起,便一直悬在心头的事有个最后的着落,早在这日到来之前,已在心中翻来覆去想过无数种可能,满以为自己定能从容应对,可真到了这日,还是有无法克制的紧张。
“云英,衣裳都已准备好了,点心也准备好了,在食盒中,一会儿提上便好。”
丹佩拿着给皇孙准备的小包袱,一件件重新检查,同时知会云英。
也不知是因为乳娘的身份,还是因为尤定几个到来后对云英格外尊重的态度,丹佩和绿菱两个近来也渐渐有将云英当做宜阳殿管事的趋势。
明明她们两个才是东宫多年的老人,可如今,遇到犹豫不决的事,却都来问云英,有要向上请示的,更是直接来报给她。
她从前不曾做过管事,在城阳侯府时,因为武澍桉的亲近,她在下人中也颇有些体面,旁人背地里恨她,面上却不得不敬着,那处境倒与现下有几分相似。
不过,与那时不同的是,丹佩和绿菱两个都是心地纯善的小娘子,对云英并没有不好的揣测,更没有要将她孤立在外的意思。
她们两个关系要好,更加亲近,但不论什么事,只要涉及皇孙,便绝不会落下云英。
这样的氛围,让云英也乐意多担一份责。
“可备了伞?”云英看一眼外头晴好的天气,想了想,还是问,“春日多雨,这会儿还日光明媚,一会儿就要下雨也未可知,还是备下一把的好。”
他们这些下人淋雨无碍,皇孙金贵,可受不得半点寒气,听闻曲江池畔多亭台楼阁,赴宴的人又多,若有急雨,回马车上还要走一路,必得打伞。
丹佩觉得有理,正要放下包裹去取,绿菱已经先一步打开靠墙的一只箱笼,从中拿出两把油纸伞来。
很快,外头的尤定几人已着人备好车马,等在殿门外,再往前不远处,就是太子妃的车驾。
萧元琮昨夜仍没回来,今日一早,已命人回来传话,说是差事还要多耽误半个时辰,来不及再赶回东宫,到时会直接自衙署中前往曲江池。
这一路,便只有太子妃与他们同行。
丹佩和绿菱都有些害怕太子妃,一见车已备好,半点不敢耽误,赶紧带着皇孙坐上马车。
圣驾已然先行,宫中如今已无别的主子,长长的宫道空空荡荡,然而一出宫城不远,车马便一下多了起来,半个皇城的亲贵们都在往曲江池畔去。
曲江池位于皇城东南,周遭地势平阔中稍有缓坡,蜿蜒的绫江自城西流淌而过,其中一支便形成了曲江池。
多少年来,人们在池畔兴建寺院道观、亭台楼阁,至于今日,此地已成为京都无数文人墨客登高远眺、赏景赋诗之地。
今日,此地被京中贵人们占据。
北衙守备军早已派出足够的人手,与宫中的内监们一道,将曲江池边的大块地势稍低的平缓之地圈起,临水摆上一张张舒适的坐榻与食案,供贵人们饮酒取乐。
云英他们到时,萧元琮也已来了,正与齐慎说话,手中还拿了一叠纸,展开了放在二人眼前,看样子,倒有些像科考的试题。
旁边有内侍上前,在他的耳边说了句什么,他随即收起手中的试题,交给旁边的内监,与齐慎打了声招呼,便跟着内侍离开,往云英他们所在的地方行去。
那是内侍省特意为东宫备下的休息之处,就在距离水边席面不远的一座水榭中。
“殿下,”屋门开着,萧元琮一来,薛清絮便起身迎上去,态度算不上热络,却足够恭敬,“多日未曾回宫歇息,身子可还好?是否要先在屋中歇息片刻?”
她总是如此,明明与太子早已泾渭分明,在外时,却始终能保持夫妻和睦、恭敬顺从的样子,实在令人佩服。
“不必了,孤一切都好。”论表面功夫,萧元琮只有比薛清絮更炉火纯青,“还是先去给父皇请安吧。”
他说着,冲薛清絮微微一笑,看起来仿佛十分尊重妻子一般。
云英在旁边看着,只觉说不出的怪异,幸好皇孙正是精神十足的时候,握着她的手咿咿呀呀地说着简单的词,见到父亲过来,顿时露出欢喜的笑容,嘴里更是洪亮地喊了出来。
“阿、父!”
萧元琮听到他带笑的声音,不由低下头来,看着孩子活泼的样子。
“阿溶啊,”他温声唤,行至云英面前,弯腰将孩子抱起来,微笑道:“十几日不见,倒是没忘了为父,还记着呢。”
不知怎的,云英觉得他这话有些怪异,好像在拐弯抹角地点什么人似的。
小皇孙还在高高兴兴看着父亲笑,云英赶紧答道:“皇孙如今记性极好,殿下是皇孙的父亲,血浓于水,皇孙怎会忘记?”
萧元琮笑了笑,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重新将孩子放下,交还给她,便转身道:“好了,走吧。”
几人踏出水榭,朝着坐在地势稍高处,正受众人拜见的帝后二人行去。
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道,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坐在高处的郑皇后也察觉到动静,朝着那边看去,有些盛气凌人的目光在扫过云英时,格外多停留了片刻。
那个容貌过分出挑的乳娘,即便她是个女子,也忍不住多看一眼,更何况血气方刚的年轻郎君?
郑皇后的视线赶紧看向站在身边不远处的萧琰,果然见他也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处,不知到底在看谁。
她心头烧着一把火,以至于没有留意到身侧与自己并肩的萧崇寿,正垂眼望着案上的一盏清酒,默默出神。
就在这时,方才正在近前请安的一位刑部官员正继续说起还未结束的话题。
“……五日后就该启程北上,但如今京都府衙还压着他另一桩案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审结,恐怕要到那之后,才能上路了。”
他说的正是被判流放三千里的武成柏,那另一桩案子,便是云英先前递上诉状的那一桩。
府衙审案,若无上面特批的加急令,自然都要按序来,除了递状子的先后,还要看是否涉及人命官司,若没有,便得等上许久。
萧崇寿听着那名官员的话,回过神来,不禁抬头,看向走在儿子身后的那名乳娘。
他方才已听说了她状告武成柏一事,起先只下意识生出一阵反感,状告旧主、违逆孝道,都是有悖常理
之事。
不过,待那名官员略说了案子详情,尤其是提到武家所在的延阳坊的许多百姓都听说过武成柏夫妇先前对孩子多有冷待,不但没起名,就连看也没看过一眼后,萧崇寿的看法才稍稍改变。
他想起了自己的事。
才出嫁的珠儿,还有曾经短暂存活于世的其他儿女,都被他忽视、冷待过,莫说武成柏的孙儿,他身为天子,对自己至今唯一的孙儿也漠视多时。
而现下,那女子似乎将他的孙儿照料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