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福了个身,悄无声息地退下,顺手阖上房门,把狂风骤雪关在屋外。
略有些粗鲁地挑开床帐,陆奉翻开床头的暗阁,从里面的瓶瓶罐罐中随手抓了一个瓷罐,长指搅弄,另一只手捏住江婉柔的下颌,狠狠覆上粉嫩的唇瓣。
……
江婉柔正做美梦呢,被一阵涨意弄醒,模模糊糊撩起眼皮。
“是我。”
陆奉掐紧她的腰,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江婉柔睡得浑身酥软,这会儿实在没有力气。她攀上陆奉强健的肩膀,像哄淮翊一样,低声道:“好人,明个儿再给你好不好?现在太晚了,我累。”
黑暗中,传来男人低沉的笑。
“不用你出力。”
……
宛若浪涛中的一叶小舟,浮浮沉沉。陆奉今日格外兴奋,没有收住力度,羊脂般细滑的肌肤上遍布淤红的指印,十分骇人。
不知过了多久,把江婉柔的睡意完全折腾没了,她浑身酸软,汗涔涔地枕在陆奉身上。
“外头办事不顺利?怎么净拿我撒火?”
江婉柔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陆奉的腰肌,语气嗔怪,“明日三弟妹约我打叶子牌,我起不来怎么办?”
房里一片昏暗,只有最外侧的高脚凳上燃着一根摇摇欲灭的残烛。陆奉抬掌,抚摸她柔顺的长发。
他的声音带着魇足后的慵懒,道:“让她等着。”
她是长嫂,小辈们等她,理所应当。
江婉柔瞪了他一眼,“我丢不起这个脸。”
姚金玉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偏她的脑袋灵光,被她猜到,说不准怎么打趣她。
陆奉哑声笑了一下,挑起她的下颌,“我瞧瞧,哪里丢脸了?”
在外马上定乾坤,内帷中把自己的女人治得服帖,陆奉心里颇为自得。
他的脾气一阵一阵的,先前那会儿又凶又狠,江婉柔以为他的办事不顺,忍着睡意伺候他,现在这情形,又不像发怒的样子。
江婉柔挣脱他的钳制,在他的腰腹上蹭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躺。
她幽幽道:“今儿个到底怎么了?”
这么晚把她折腾醒,总得让她知道个缘由。陆奉却误会了,想起今天走时她别扭的神色,陆奉畅快大笑。
他捏着她滑嫩的小脸,语气戏谑:“这么酸?”
“放心,没给旁人。”
陆奉说着,抓起她的手按在某处,江婉柔脸色骤红,啐他不要脸皮。
她现在肯定了,陆奉的心情相当不错。
锦绣春帐,温香软玉在怀,与方才的腥风血雨恍若隔世。陆奉抚摸着江婉柔光滑的脊背,缓缓道来。
今晚是一场恶战,陈党果然想要那批兵器,他们当真以为江婉雪是陆奉金屋藏的娇,想让江婉雪给陆奉下毒。
陆奉心中嗤笑,多少年了,陈党依旧死性不改,竟天真地以为一个内宅妇人能翻弄风云。即使愚蠢如齐煊,把那批兵器藏匿地只告诉他的心腹,而不是他的发妻。
这些年呆在水上,把脑子泡坏了。
陆奉本想暗中不动,顺藤摸瓜找到陈复的踪迹。那会儿天色正黑,来人身后的侍从禁不住寒风,咳嗽了一声,陆奉眉心忽皱。
他博文强识,这些年禁龙司办案无数,靠得不仅仅是刑房里残酷的刑具,陆奉敏锐机警、明察秋毫。
尽管只有一面之缘,陆奉听得出来,是那小崽子的声音无疑。
没有丝毫预兆,陆奉拔刀跃起。
……
“然后呢?夫君把那……陈王的余孽杀了?”
江婉柔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眸,虽然场面很血腥,但陆奉的描述太平淡了,让她感不到丝毫害怕。
陆奉遗憾道:“没有,他身边高手如云,被他逃了。”
似乎上天也在帮他,那会儿风雪正急,迷得人睁不开眼,给了陈复可乘之机。
“不过——”
陆奉微勾唇角,缓缓道:“我砍下了他一条手臂。”
他低头问她,“还热乎着,你要看吗?”
如此惊悚的话被他平淡地说出来,江婉柔身上汗毛直竖,大声拒绝道:“我不要!”
血肉模糊的,她看那玩意儿做什么?晚上睡觉她怕做噩梦。
陆奉眼神中露出些许遗憾,他自小背负的血债,今天终于有交代,他心里痛快,可惜她太胆子小,无法与他共享这份喜悦。
江婉柔面露疑惑,“可是人还没有抓到,会不会有后患?”
现在高兴,是不是太早了些?陆奉不是这般得意忘形的人。
陆奉笑了一声,胸腔震动,震得江婉柔的脸颊痒痒。
他爱怜地抚摸她的侧脸,“傻。”
“他受那么严重的伤,会去哪里?”
江婉柔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医馆!”
之前陈复躲着不露头,如今为了活命,只有两条路,要么去医馆,要么逃离京都。
即使他身边有擅医术的谋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得需要伤药吧,那样大的疮口,普通的金疮药根本止不住。
而城门早已戒严,陈党很难逃出去。
想通了这些,江婉柔仰头看陆奉,双眸发亮,“夫君真厉害!”
陆奉哼笑一声,手下用力,掐紧她的腰身。
“这就厉害了?我还有更厉害的……”
“啊哈哈,别闹,痒。”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江婉柔忍不住撇过脸,陆奉今天不知道什么毛病,偏爱咬她的耳垂,她那里不禁碰,一碰就软了腰肢。
江婉柔实在受不了,陆奉今天毫无预兆,之前好歹用了脂膏,不至于干涩撕裂,现在她真的没力气。
她在他的臂弯里来回扭腰,嘴上道:“夫君说了这么多,都是妾不爱听的,我那嫡姐……还没说清楚怎么回事呢。”
“你走的时候,不让我胡思乱想,可夫君把旁的女人养在院子里,好吃好喝供着,她、她还是你曾经的未婚妻,能让妾不多想么?”
“若今日没个交代,妾可不伺候了。”
三分真七分假,江婉柔把拈酸吃醋的样子演得活灵活现,陆奉被她逗得发笑,低头,狠狠咬了一口她的圆润的耳垂。
“喜欢戴红耳坠,嗯?”
电光火石间,江婉柔骤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幸好帐中昏暗,看不见江婉柔泛红的脸颊。
江婉柔低声哼哼,“就爱戴。”
她今晚被他咬了好几口,颈侧,胸前,全是印子,明天不知道怎么穿衣裳。江婉柔恶向胆边生,攀上他的肩膀,长甲用力嵌入他的皮肉。
她逼问道:“快说!不然我大刑伺候。”
陆奉又一阵大笑,笑够了,搂着她香软的身子,配合道:“我说,请夫人手下留情。”
江婉柔刚才已经感受到了陆奉平淡的叙事能力,果然,他讲起江婉雪这个曾经的“未婚妻”,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江婉柔听得直打瞌睡。
听到陆奉亲口说出对嫡姐毫无挂念,江婉柔彻底放下心,疑惑道:“为何是恭王?好歹结发夫妻,何至于此啊。”
陆奉眸光微冷,“因为他蠢。”
蠢货,以为旁人都如他一样,鼠目寸光。
若说陆奉当世最恨的人是谁,当属恭王齐煊。
齐煊甚得圣心,宫中贵妃盛宠不衰,已有问鼎东宫之势,他对于陆奉,一直采取拉拢之策。
可惜陆奉冷脸以对,让他无从下手,直到他无意中的得知陆奉的身世。
人总有比较之心,皇帝可以宠信一个臣子,这个臣子绝不能是他的亲生骨肉。齐煊逐渐暗中提防陆奉,将之视为夺嫡路上的绊脚石,欲除之而后快。
直到陆奉上战场,皇帝把幽州军交给他。
那是幽州军啊!伴随皇帝一路打天下的军队,尽管当年那些将领已经封侯拜相,幽州军重新整编,它对皇帝的意义仍旧特殊。
帝王之心不可测,他在朝堂上宠信恭王,又把陆奉高高捧起,恭王更把陆奉当成眼中钉。当年那场婚事,与其说是江婉雪悔婚,不如说恭王刻意引诱。
一个冷面不知情趣的未婚夫,和一个主动对你示好,身份高贵、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实权王爷,怎么选?
夺妻之恨,没想到陆奉根本不在乎。
于是有了接下来的坠马,没有把陆奉摔死,反而摔断了一条腿,让陆奉性情大变,成就了如今闻风丧胆的禁龙司指挥使。
……
当年这些曲折,陆奉没有告诉江婉柔。齐煊自作自受,当初抢了他的未婚妻,以为陆奉同他一样无聊,要占他的女人,羞辱他。
他宁愿江婉雪死了,也不愿受此侮辱。
江婉柔听后一阵唏嘘,虽然她也不喜欢江婉雪,心中却有点可怜她。
这世道本就艰难,女人一生的荣辱,全系在男人身上。父亲、夫君、儿子,一辈子都不由己。嫁得可心人还好过一些,如若遇上坎坷,如同江婉雪,物件一样被送来送去,丈夫无能,见她落入敌手,竟不是救她,反而要杀了她,成全他的尊严?
荒谬!
当初知道那颗红耳坠,她也曾想过,像嫡姐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甘心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她现在明白了,她……或许只是想活命而已。
江婉柔没有问陆奉后续对江婉雪的处置,她做不了什么,她同样身不由己。
她比她幸运的一点,好在陆奉有权势,能护得住她;好在他在乎她,甚至颇为喜欢她。
刚才有一瞬间,江婉柔几乎脱口而出,问他:那你呢?
如果有一天,我落到同样的境地,你会做出和恭王一样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