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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月_分节阅读_第62节
小说作者:风里话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723 KB   上传时间:2025-03-20 20:32:27

  小姑娘除了初时失落了一阵,到了二月里,随着天气放晴,身子渐好,她的情绪心思似也淡了些,按着他预想的在走。

  逢五峰十在宣室殿见一次,多来九卿都在,给她讲一些重要政务,所留不到一个时辰。偶尔九卿散去,苏彦也会多留一会,便是他在上一回留了课业要给她答疑解惑。譬如一些简单的政务,苏彦不再直接批阅,也不再给尚书台过目。而是挑出来,理好呈给小姑娘,让她试着批阅。

  之前一年,只是带着她听政论政,她没有批阅过奏章。但是一年过去,她成长的原比他想象地快。

  他自然愿意放权。

  纵然他也希望她能如娇花一般永在在温暖殿宇,不受风吹雨打。但也只盼着是一朵人间富贵花,得人爱惜;而不是柔弱攀藤的凌霄花,靠人生长。

  何论,她也不是花,而是凤凰,横绝九天才是她的姿态。

  而九天之上何止风雨,更有雷霆,她当有一身好本事。

  江见月对于学习无论在何种境地,从未放松过。苏彦让她试批奏章,她很是高兴。每一份都参照以往类似案列,问过相关实地实情,然后也不直接落笔,只铺开书简,写下自己的想法和建议,给苏彦看。

  苏彦初得她的书简,愣了片刻。

  小姑娘问,可是实在离谱?

  苏彦摇首,拿出自己的一份书简。

  原是他给江见月的每份奏章,都已在自己的稿纸上批阅完成。两厢对比,除了细节稍有遗漏,其余基本一致。

  是故后头再有奏章批阅,江见月也很少出声,只翻开他的稿纸,对比自己的,稍有错漏便自己改正。

  苏彦阅过,对她莞尔一笑。

  她低头,不看他的眼睛。

  苏彦有问一句近日可有漏请平安脉的冲动,一如入宫时见到朱雀长街新来的西域人在卖骆驼,他便想买一匹给她玩,到底都压了下去。

  剩一句“今日课毕,臣告退。”

  数月之间,他们论政论公务,君臣和谐,师徒友敬。

  但未曾论过私事。

  直到四月初的一日,暮春烟柳,碎金铺地。

  宣室殿中关于渭河桥上刺杀案一事,赵谨做了简单的回禀,道是已经掌握证据,只是有十中之三的证物还需审核,为保证据完整,暂不能示口而论。但至多再两月,待证物审核完毕,便可缉捕疑犯。

  江见月颔首,便也未再多问,只让他们无事跪安。

  “苏相,留一留。”

  这是她三个月来头一次开口留他,亦是头一回同他论私事。

  她道,“朕闻苏相同桓氏女已经过了六礼中的第三礼纳吉,就剩纳彩,请期,和迎亲,看是成了!”

  苏彦回道,“臣与桓氏四女,本就有婚约,多年蹉跎,如今既重结前缘,自然就快些,不再耗费年月。”

  少女颔首,如水杏眸中攒出笑意,“所以朕欲同苏相商量一事,朕想出宫。”

  苏彦蹙眉。

  “朕想在苏相大婚那日,去丞相府观礼。”江见月顿了顿,止住苏彦,唤过旧日称呼,“师父,我知道您为我安危着想,便是听政都不许离开宫殿去往丞相府。即便驰道有重兵把守,即便我銮驾出行,您也不放心。我都明白,您是为了我好。”

  她起身走近他,“可是我就您这么一个至亲的人,您要大婚了,我就想看一眼,于公于私都不过分。退一步说,你位极人臣又是帝师,今娶新妇,少帝却坐禁中而不至现场,知道的说您是为朕安危考虑,不受殊荣。不知道的,以为你根本不在乎新妇,不愿给她颜面!你大婚,娶之人,定是要放在心间敬爱疼惜的。皎皎得您教养辅弼,无以为报,愿意爱屋及乌,赐其尊荣,以表寸心!”

  “师父,难道您不爱您的新妇,不愿给她至尊的荣耀吗?”她仰头看他,眼角新月熠熠闪光,执拗等他一个回复。

  日影偏转,苏彦拢在袖中的手一遍遍搓着掌心,忍过铺天盖地而来的鸡舌辛香,终于点了点头,“那臣代她谢过陛下恩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回 合!

  明窗开笔(1):古代新春后皇帝重新理政的说法,大概就是过完年假上班。

第41章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黄鹂扑杏花落,水榭日光洒金,湖面粼粼波光。

  有公子如玉,淑女采采,品茗闲话,是一副烟雨山水的好模样。

  偏在这景致中, 最为醒目的是阔地上的一匹骆驼。

  苏彦前日出宫后, 到底没忍住,买了回来, 养在丞相府后园中, 还请来人教他如何喂养打理。

  这会正值午后时分, 侍者奉命牵了出来。

  骆驼因为汗腺不发达,皮肤分泌出一种油脂, 不甚好闻。寻常在旷野沙漠中, 味道也不明显。如今在这高墙深苑内,便愈发深浓些。

  桓四姑娘在水榭上远远便蹙眉掩袖,不欲上前。

  “我同它处了两日, 倒也习惯了。”苏彦起身走过去, 意识到女郎不曾跟来, 转身笑道,“侍者备了沙拐枣喂它,要不要试试?”

  桓四姑娘轻轻摇首,抬眼看日头,“妾去牡丹楼看一看阿嫂和亭亭,一会便回去了。”说这话时,女郎两颊雪肤生热,似这四月桃花灼灼。

  她一贯守礼,两人已经过了纳吉,若非上香巧遇苏恪,被强邀而来,断不会一人独自入府。

  “那何时走,让侍者传个话,我送你。”苏彦摇着一把扇子,温声道,“近日不太平,昨个廷尉府都遭了贼人。”

  桓越婉拒,“你忙吧,青天白日总不至于的。”

  苏彦含笑坚持,“左右这日得闲。”

  桓越走下水榭,在丞相府东门遇见入府而来的廷尉赵谨,两人擦肩,依礼见过。

  *

  “这么大的味,怎么想到买这么个东西的?”赵谨亦掩过袖子。

  “心血来潮。”苏彦喂完果子,去里屋换了身衣裳,两人在书房落座。

  赵谨看着案上宫城兵力分布图,这日第二回 好奇,“看这作什?自渭河刺杀案后,你都添了足足三倍的兵力在皇宫各处,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不为这个!”苏彦指了指东边驰道,“我大婚日,陛下要来府中观礼!”

  “銮驾出宫,是该——”赵谨蹙了蹙眉,回神道,“你答应陛下许她入府观礼?你的意思是,当真打算同桓四成婚了?”

  一瞬间,方才门口女郎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思来想去,实在没有推脱的理由。”苏彦点了点头。

  那日她说,师父,难道您不爱您的新妇,不想给她至尊的荣耀吗?

  这分明又是一句试探。

  他不能给她半点希望。

  “你等等,这可不是推脱不推脱的问题!”赵谨搁下手中茶盏,四下环顾道,“桓氏一族从新帝登基借由时辰差意图诋毁天子,到屠灭宣平侯一族,再到渭河桥上刺杀天子,这桩桩件件可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若是真与之结两姓之好,倒时候怕是尾大难掉,轻则清白有损,重则被拖下水。再深一层,若是雍凉一派借题发挥,将你视作同谋,则后患无穷!”

  苏彦闻赵谨的话,便知他误会了,两人的“推脱”不是一回事。却也没有解释,只道,“你说的固然有理,桓氏种种,足矣死罪。但只是我们的猜测,除了你手中年前从宣平侯府得来的一点精钢坞,想来是没有旁的证据了吧!”

  赵谨愣了愣,面上却神采不减,“竟被你识破了。”

  前日宣室殿中赵谨对渭河刺杀案的汇报,说是有了证据,不出两月就能逮捕疑犯,原是打的逼狗急跳墙的主意。

  桓家兄妹,桓起做事利落,桓越聪颖远谋,当日渭河桥刺杀后,想必是桓起连夜清除了证据,到如今除了遗留的数具尸体,还没有旁的新证。

  “桓氏同你争夺廷尉一职,不惜陷害你,差点让你断了仕途不说,险些将你身家性命都搭了进去。”苏彦摇着扇子道,“若是当真已有十中七八的证据,你早提人了。边提审人,边核证据,一手吓一手断,才是赵廷尉的风格。”

  “眼下也不错。”赵谨这日来时便步下生风,容光熠熠。

  他的计策很有效。

  前日那般汇报后,昨日天未亮,便有两拨厮杀的流寇误打误撞入廷尉府,导致廷尉府证物房起火。看着不相干的事,乃两处贼人火拼慌不择路撞到衙门里头。

  但局中人心照不宣,如此时间、事件皆巧合,那便不是巧合了。

  “一样没有证据说明是桓氏说为,但却可以确定,他们急了。心急则乱,乱则生错,便是可由你我引导。”

  赵谨灌了盏茶水,尤觉解了半口气。

  不过一介官职,还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泼天权势,彼此竞争但凭本事即便使些手段都不算什么。然桓氏实在太过,竟直接起杀招,将他薛氏一族往死里推,便休怪他不念世交的情意。

  “如此甚好!”苏彦话语落下,目光依旧落在从东宫门苍龙阙到丞相府正门的这条驰道上。

  他方才同桓越说了,天子会在大婚当日来府中观礼,桓越很是欢喜。他们的目标意在女帝,眼下又被赵谨刺激,想来不日便会有动作。

  “你既然道好,那这大婚又是怎么说?”赵谨提醒道,“我知你是无情于桓氏女,但姻缘是大事。你阿姊好不容易同桓起和离,本是皆大欢喜,正好应了时局。她不知情,只当自个断了这门亲,要拿你再续上,一来为你个人家室考虑,二来也是为了家族,这无可厚非。但你是知情的,这一旦行过六礼,开府迎人,苏桓两家就又是一体了,到时怎么办?”

  “你诱敌深入,但也不能假戏真做。退一步讲,你得同陛下提前说一声,让她知晓你的清白,否则到时候你要她如何不疑你?她疑你自是对你不利,与她自个却也不好过!”

  苏彦手中折扇顿下,瞧了赵谨片刻,方道,“陛下护了你一回,你如今道也事事念着她了。”

  “陛下于我那遭,可不是一个护字,乃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恩同再造,我赵谨当肝脑涂地以报君恩。”赵谨拱手未央宫方向,话语恭敬而真诚。

  他放下手,话头又回前处,“你到底怎么说,且让我心中有个底。”

  苏彦望着他。

  这个自小同自己一块长大的挚友,同窗,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小姑娘的模样。他原还在想,如何帮她添羽加翅,如何让羽翼对她忠心不二。

  不想,她竟已这般会择人驭人。

  “问你话呢?”赵谨瞧苏彦失神模样,不免催促。

  “我大婚同处理桓氏是两回事。”苏彦不疾不徐开口,“桓越嫁入我苏门,便是我苏家妇,桓氏的罪和罚,同她不相干。”

  “你在说什?”赵谨惊道,一下站起了身,往门窗望去,须臾又坐下身来,压声道,“你何意?是你自个说桓家四女乃女中诸葛,时辰差诋毁女帝一事,定出她手。这第一桩事便出自她手里,后头事她会不参与吗?”

  “你——”赵谨回想方才桓越离开时欢愉模样,又念这片刻谈话间,苏彦屡屡失神,“你不至于真动了心吧?难不成这数月相处,让你们当真重结前缘了,你不至于啊!”

  苏彦一时未接话,起身绕到里间,拿来一个锦盒推给赵谨。

  是一对龙凤玉佩,羊脂白玉的料子,晶莹剔透。

  “你家小女郎的满月酒礼物,这厢先给了。”苏彦笑道,“这会儿女双全了,可觉圆满?”

  赵谨看了半晌,合上锦盖,已然明白他的意思。自己还小他一岁,已经子嗣绕膝,而他依旧孑然一身。

  二十又七的年纪,临近而立,终究是一介凡人,又背着整个家族的希冀,自有压力。

  “自然的,若为传承子嗣,娶谁都一样。但是,我也有些贪心,想着能不能得一个自己喜欢的,尝一尝情爱的滋味。”苏彦说这话时,面容温润如玉,“你不是常日与我处念叨,有情意的婚姻才有滋味吗?”

  他轻轻叹道,“桓越双手多来不洁,但我护一护她,以苏门百年净土养化她,她愿回头,便不枉我费心一遭。如若不成,我也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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