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隐隐以他们为首,分别来自云仪、虞渊、明涞的众多修士。
因着上回成玄与杨不悔的冲突,太虚门和清云宗之间剑拔弩张。
站在最前面的成玄还维持着一张彬彬有礼的笑面,他身边的随行长老就没那么和善了, 双眼扫过,不屑地哼了声。
陈勤全当没望见,那副目空无人的模样, 当真嚣张。
一旁的走意长老作壁上观,也无意于缓和气氛。
谁都不开口, 就在这样愈发凝重的沉默之中, 养心宫来人了。
清脆啼鸣由远及近, 近十只玄鸟载着盛装打扮的芳龄少女,朝这边飞来。
领头的玄鸟之上站着两人,一前一后,皆着繁复宫装。
水色衣裙流泻下鸟背,随风飘扬,恍如一条盈盈水带。
前者瞧着约莫二三十岁,满头乌发挽在耳后, 以一枚碧色长簪稍作固定,露出如玉面容;神态冷淡,颇为不怒自威,别有一股岭上之花的风韵。
而后者则与之形成鲜明对比,唇边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颊边梨涡微陷,平添几分亲善灵动,不是裴君灵又是谁?
众人心下了然。
能令小吉女恭敬退后半步的女子,身份不言而喻——除养心宫宫主清重真人外,不作他想。
玄鸟落地,尾羽轻摆,薄纱飞舞,香风花雨扑面而来。
一时间,衬得这群各有千秋的美人犹如九天仙子般,令人心折不已。
不少弟子露出惊艳与赞叹之色,有些甚至看得双眼发直,眸中痴迷尽显。
这一幕皆被清重真人纳入眼底。
她淡淡扫过眼前人群,不动声色,朱唇轻启,与容颜毫不相符的柔和嗓音便流淌在每一个修士的耳边:
“劳诸位久候,近来事宜诸多,准备花去不少时间。眼下,就不作繁文缛节的招呼了,各位当也不想听本座卖关子。”
她身形一晃,就出现在人群正前方,面对许多道目光,不疾不徐地说:
“此番拈花会,意在寻得我宫丢失三百余年的镇宗仙器,空净珠的下落。”
“空净珠”三字一出,在场几乎屏息;就连几位修为高深的长老,脸上都不禁划过一丝热切。
“当年局势混沌,有宵小之辈内外勾结,混入宫中,趁乱窃走仙器。”
清重的语速依然慢吞吞的,却不会叫人急不可耐,似是春风泉水,泠泠细细。
“养心宫求索多年,终于有了眉目。有关仙器的线索,就藏在一幅画中……”
随着她话音落地,裴君灵一扬袖,少女们自玄鸟背上跳将下来,几个起落,便在清重真人身后一字排开。
众人这才发觉她们不多不少,正好七人,每一位手中都端着道沉香木盘,盘中盛放着一朵花、和一幅卷轴。
清重道:
“此画名为《摘花礼道》,共分七宗卷,不知为何人所作,内有乾坤。只不过卷中限制颇多,唯有骨龄四十以下的修士方可以神识浸入。”
“故而,养心宫广邀天下年轻英杰,请来一聚拈花会,探清隐秘。”
“各位若有何所得,交予养心宫,物归其主,便是我养心宫座上之宾,定然不会亏待……”
这话其实是对那些无门无派的散修、和小宗门的天才所言。
想也清楚,若被清云宗问剑谷之流找到空净珠,这镇宗仙器多半就要换个宗门镇一镇了。
若非养心宫今非昔比,形势所迫,断不可能将之拿出来开什么拈花会。
他们的心思,养心宫宫主自然明白。但她浑不在意,稍稍一顿,轻声吩咐道:“展卷——”
托盘少女们纷纷往上一举手臂。
只见七枚卷轴于半空抖散,边缘相触,浓墨遇水似的融为一体,一幅扣着一幅,转眼环绕成一整张连绵起伏的长卷,徐徐铺展。
登时,一股古朴苍茫的气息扩散开来,叫人不敢等闲视之。
一众修士屏息凝神,端详着画卷里的景象。
微微泛黄的陈旧宣纸,作画之人画工了得,零碎几笔,便传神地勾勒出七道人影。
看不清面貌,只能勉强分辨出男女,身姿有动有静,无不气质卓然。
哪怕仅仅为模糊不清的影子,也能觉出那仿佛要冲破画卷的傲然风骨,有如生时。
七人或对月举杯,或换盏沏茶,或背倚亭台,或抱剑回眸,或吹奏叶笛、或疏离负手、或稳重端坐……
引人注目的是,这些人所处的角落里,皆画着花。
花叶各不相同,却都描绘得极其细致,蕊心、脉络、茎萼栩栩如生,与七道木盘所盛放的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从画中拈出来的。注视得久了,连意识都有些恍惚。
“这是……”走意长老一愣,“大乘修士的神念?”
清重真人颔首道:“不错。此画为前代宫主生前所留。”
闻言,走意长老未再说什么。
他凝视着画卷上的一道人影,目光闪烁;清云宗的那长老也面露异色。
这两人都是合体期的修士,寿元悠久,从当年的人妖浩劫中活了下来,直到今日。
谢征见状,心中一动,再去看那幅画卷时,眸中多了几分深思。
——画中这几位,他们认识?
“差不多是时候了,”宫主望向裴君灵,“阿裴,你去燃香。”
裴君灵乖顺地点点头,走到一旁,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尊瑞兽香炉。
灵火点燃,不多时,便传出一阵似有若无的渺渺香气,周遭也浮现出白雾般的轻烟。
“此乃安魂香,有助于静心凝神,”清重真人道,“还请各位取出先前随信寄去的信物,随我的话探出神识,去看画中之人。”
“《摘花礼道七宗卷》,每一卷都设有不同的考验,最先通过考验者,方可真正将神识浸入画中。”
“接下来,我将从右至左,一一开启这七宗卷。诸位可直觉适合自己的那一卷,若有所感,十息内注入灵力便可。”
“千万知晓,画卷只能开启一回,不容错失犹豫。否则,恐怕别无选择,只得进入最后一卷了。”
直到这里,都与原著没有差别。
《问道》的拈花会上,通过考验的七人,便是后来的“仙境七杰”。
蔚凤不必多说,其余几人分别是成玄、裴君灵、陈不追、师寅、应常六、和清云宗的另一名弟子。
不过到最后,他们也没能寻到空净珠的去处就是。
而蔚凤经此一役,回想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混乱当中。
空净珠倒不那么要紧了。
那毕竟是曾经用以镇压心魔的仙器,若是可以,能寻到最好不过。
就算对魔无用,也能拿来和养心宫换取些心法秘诀或是灵器,好找办法让傅偏楼顺利结丹。
——听闻夺天盟与柳长英的消息后,谢征也难免感到些许紧迫。
但他与傅偏楼想法一致:该来的总会来,不可因此荒废修为。
不如说,反而更要趁柳长英还没有动作时提升自己才行。
念头一转而过,谢征将注意放回眼前,取出花佩攥在手里,看着清重真人莲步轻移,走到第一宗卷下。
卷中描绘着一名女子,身着绸衣,正在沏茶。
茶汤滚沸,似能嗅到清雅茗香。她的手边,放着一朵木槿。
清重扬手,脚边托盘上的浅粉木槿飞向画中,泥牛入海般为画中的花染上一层娇艳色泽。
刹那,谢征探入画卷中的神识一颤,眼前蓦地浮现出一道虚影。
水色素裳、霜雪皓腕、朱唇微扬,她睁着一双明媚又温柔的眼眸,沏完茶,斟满一杯,推向身前。
“此卷名《木槿》,请吧。”
谢征没有动。
于是女子微微一笑,说道:“看来,你并非我的有缘人。”
下一刻,眼前一花,虚影消散,变回了画中简单的线条,谢征回过神来。
目之所及,裴君灵神思恍惚,突然席地而坐,闭目入定。
而在场之中,也有不少修士与她一样,养心宫那七名少女中,就有五位入定。
这些,便是选了第一宗卷之人。
清重真人不多停留,很快来到第二宗卷下,向画中打入盘里的紫萱花。
此回的虚影,是个放浪形骸、一身灰袍系得松松垮垮,赏月喝酒的无状青年。
他举杯相邀,大着舌头问:“此卷名《紫萱》,谁欲与我共饮?”
见谢征不露声色,他“啧啧”地摇头晃脑:“没眼光、没眼光……”随即消散无踪。
这回入定的人里,有太虚门的陈不追。
第三宗卷,是身负长剑、低眉吹奏柳叶的男子。
抬起头,爽朗一笑,摇了摇手中叶笛:“此卷名《佩兰》,怎么样,要学吗?”
“看来你无意于此道。”他等了片刻,“那便去寻你的道吧。”
第四宗卷,是潇洒明快、张扬如火、背靠亭台的女子。
“此卷名《凌霄》,”她问,“尔可有凌霄之志?”
遭到无声拒绝,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选择此二卷的,分别是琼光、师寅和蔚凤。
第五宗卷,虎背熊腰的憨厚大汉正襟危坐,挠挠头道:“此卷名《苏叶》,你要不要跟着我?”
第六宗卷,盛气凌人的高傲女子负手侧立,哼道:“此卷名《并蒂》,来否?”
前者,宣明聆毅然阖目;等到后者,杨不悔及身旁的傅偏楼也闭上了眼。
而无一例外,谢征谁都未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