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者间,会有某种联系吗?
谢征思索着,不知不觉蹙紧了眉。
本就有许多事还未明了,如今再添一笔,令现状更加混乱。
往后,到底该何去何从……
他沉默太久,傅偏楼从起初的不解,逐渐变为不满,拽了拽他的衣袖。
“不告诉我吗?”
谢征回过神,垂下眼看他,不知该怎样解释,“想不通。”
“很要紧?我们登上叩心阶,是为了这个?”
“……不。”
经此一提,谢征的思绪清晰许多,“与我们目前的打算关系不大。也或许……是我多虑了。”
毕竟,这些皆是他的一己之见,并没有任何证据。
傅偏楼扯出一个散漫的笑来:“不烦了?”
谢征叹息一声:“烦下去也不过徒增迷障。”
当务之急,还是得到返生花,前去兽谷找到白承修的尸首,不能让其落入夺天盟手中。
傅偏楼颔首:“若当真有所不妥,等时机到了,自然会水落石出。”
他往一旁略略挑眉:“与其为这个费神,不若陪师弟我喝杯茶、叙叙旧。”
“这辈子的故事,我还未说与你听呢。”
谢征神情稍霁,朝他点了点头。
“好。”
已在局中,身不由己。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
天色晦暗。
明灭不定的光影浮在头顶,好似不断流动的积云,又像是浸在水底,波光粼粼。
四周一片荒芜,没有茶楼、没有屏风、更没有人群。
只有苍茫的天,与皲裂的地。
第十世的景象崩塌之后,谢征本以为会从叩心境中出去,回到原处。
然而再睁眼时,面前便是这副模样。
他独身站在此处,傅偏楼也不见踪影。
一片寂然之中,谢征忽然听到一道声音。
缥缈、微弱,若非凝神细听,会错觉如阵阵清风拂过。
“……谢征……”
那声音唤着他的名姓,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透着说不出的沧桑与古朴,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掉。
谢征问:“你是谁?这是哪里?”
对方不答,自顾自道:“幽冥……”
谢征目光一滞:“幽冥?”
“到幽冥来……”声音愈发虚弱。
“带着……第十一影……到幽冥来……”
第十一影?谢征微怔——011?
“你莫非……”他试探着,“是天道?”
声音沉寂了半晌,似乎才聚起些许说话的力道,愈发.缥缈:“不……”
“找到我……我将告诉你……所有……”
“在天道得逞之前……”
天道……得逞?
谢征一惊,还欲再问,那道声音已彻底消散。
与此同时,眼前的一切陡然化为浓雾,将他团团淹没。
185 定情 “偏楼。”
有如浸在温水之中, 难以言喻的柔暖舒适。
平白多出的一段记忆融入识海,没有受到分毫阻碍。
身旁云遮雾绕,迷迷蒙蒙, 瞧不清景象, 就如无处着落的思绪一般。
【奇怪……】含糊的小奶音在耳畔响起, 【011好像被强制休眠了一段时间……】
【发生什么了?】
【宿主?】
它呼唤的白衣青年并未作答, 有些恍惚地搭上右肩。
……没有。
没有温度冰凉的手,没有长而柔软的发。
从后牢牢抱住他的那个人,没有了。
念头划过, 他不觉抿紧唇角, 眼睫垂落,流露出难言的失措。
小奶音顿时急切起来:【宿主你怎么了?为什么——】
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简直就像快哭了一样。
011一头雾水, 又焦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了,小偏楼就在另一边!】
灵光一闪, 黄澄澄的毛绒团子立刻从怀里蹦了出来:“宿主你等一等,011马上去叫他过来!”
它正欲跑走, 一只手从后伸来,捉住了它。
“011,回来。”
修长五指轻轻合拢,将没嘴的小黄鸡扣在掌心。
011刚要激动地喊出声, 就听他低声道:“好了, 我无事,稍微安静一会儿。”
小黄鸡立即乖乖点头。
识海一片混乱,谢征扶住额角,闭了闭眼,还未完全从之前的情绪中走出。
分明, 他该向011询问一番有关那道苍茫声音的事情,看看能否摸索出些眉目。
再者,也不知外边过去了多久,登天桥的比试又该如何作算。
……有许多事还需逐一考虑。
可他抬起眼,望向桥的另一边,便什么也想不到了。
心口浮起一阵难耐的渴望,近乎疼痛。
行动先于想法,等谢征回过神来,他已迈步往阶上走去。
一步,两步,越来越快。
临近桥心,白雾已消弭得十分浅薄,遥遥地,谢征看见一道身影。
“——谢征!”
问剑谷内门的服饰,衣衫如雪堆叠,乌发以珠玉束起。
白龙环扣垂在颊边,摇摇晃晃,随着对方扑来的动作向后飞掠。
谢征下意识张开双臂,将人抱住,脊背因冲劲微微一滞。
他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傅偏楼在怀中仰起脸,眼眶有些泛红,嗓音也泛着哑意:“我……”
像是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摇摇头,又喃喃问:“原先是什么模样?”
“原先?”
“你……”拽住衣襟的手指愈发用力,“原先的那天,是怎么过来的?”
他的语气很是难过,带了些微的哽咽,听得谢征既怜爱,又不禁心生熨帖。
手指顺着如云长发,一点点地梳理纠缠,他叹息一声,说道:“不那么有趣。”
“我要听。”傅偏楼闷闷道。
谢征于是回想了番,缓缓说:“就如你所见那般……”
他其实很久没有记起过那一天了。
被同学诽议、被不良生找茬、被辅导的学生厌恶、被唯一的朋友断交。
好似所有的坏事,都在父亲的忌日上演。简直像是某种暗示。
对那时还不太成熟的他而言,的确是很糟糕的一天。
但这些,谢征只字不提,只道:
“有吕婷维护,高峰也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他没能做什么。有同学怕闹出事,叫来班主任,把他带走了。”
“江涛和他爸闹脾气,也就一时半会儿。他跑出去剃了头发,好好发泄过一通,做了平时不敢做的‘坏事’以后,回家发现老板给他准备了爱吃的果盘,还告诉他接下来两天都不用补习,就心虚了……后来人也乖了不少,辅导直到高三还在继续,补贴了不少家用。”
“至于范晰,”谢征顿了顿,“弃我去者,没必要强留。过段时间就忘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