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记得我没有给你们发请柬。”
两个老板立时急了:“这不是供货商会议吗?你不能因我们不卖铺面,就故意打压我们啊,做生意没有这样的!”
白喜文点头:“确实,做生意没有这样的。我拿出诚意,你们不把它当回事。那我们之间的合作,还有什么意思?”
不是不能对价格有意见,是要拿出自己认为合适的价格,把问题摊开来说,只等着江家喊价,这还谈什么谈?
他们进了铺面,就有伙计来拦闲杂人等。
有的供货商来得晚,见这两个老板在外头愁眉苦脸的也不进去,便问了一句。
一顿饭的工夫,他们就把人给得罪了。
明知道得罪了,心里也着急害怕了,但嘴巴快,偏说:“这不是江家要买我们的铺面吗?中午没谈成,现在连会议都不让去。”
听见的供货商们,都面色各异。
江家是厚道人,这是他们的固有印象,也都是因此获利的人。
江家真想最低成本扩充逛小集的规模,都不用带着他们一起挣钱,就这么开着铺子,什么都不用做,他们都能因为客人少,卖不出去货,自个儿经营不下去,把铺子转卖了。
江家这般红火,没点硬本事,谁敢在他们门前开铺面抢客人?
铺面难出手,那就只能降价处理,价格定不会好。
而且这条街都是逛小集的了,卖掉铺面的老板,都乐呵呵的,没听说谁不好,只说不习惯。但不用忧愁销路,人也少了烦闷,看着精神头都很好。
心里思绪一转,这些供货商们,都有自己的想法。
或许是面前这两个老板不老实,欺负江家仁善。又或者是江家装不下去了,今年要大刀阔斧的干了。
事情如何,他们不会明晃晃在逛小集门前议论,都等会后再打听。
这头冷清下来,那两个老板才拍脑袋,捶胸顿足好不后悔。
“多嘴多舌!”
他们是想着江家不会把他们逼急,但人都是有气性的,门前败坏名声,影响可大了!
名声影响的事另说,供货商会议,在后院里展开。
人多,都在长条板凳上挤着坐。
谢星珩跟他们说:“开会条件差了点,大家坚持坚持,我长话短说。”
跟供货商的会议,重点就三个。
收货标准、再次整合,以及“联动活动”。
收货标准这里,他需要再次严厉声明,一定不能因跟某某人关系好,就放松验货标准。
逛小集这里都会有记录,货品连续不及格,会做降级处理。多次降级,就解除合作。
整合则是针对乡镇收货的中小供货商,他们会有地盘之争。还有人看着别人干得好,自个儿仗着亲族人手和财力,把这个生意盘下来。
谢星珩不管是谁来做这个生意,逛小集有认准的供货商本人,不是打着名号来就会收下的。
冒名顶替,一并除名。
合伙经营的,最好双方一起来做个登记。货品级别不同,收货价位不同。不能去挣这个差价。
收货和整合,说起来都是“质量”。
谢星珩直言道:“你们好好供货,我就大方给钱。你们要从中耍心眼儿,坏我家铺面的名声,我就不跟你合作。逛小集发展很快,人手很多,可能会有兼顾不到位的地方,需要大家伙自觉一点。我们干得好,生意长久,百姓认可了,才会有长长久久的钱挣。破坏这一点的人,我就认为他不适合跟我们共事,那只好把他踢出局。”
往事不究,从今算起。
这个话让供货商们紧张又放松的。
最后一个联动活动,是谢星珩想好的调整方式。
县里很多商铺都有做供货商,自家铺面也在卖东西,因不好记录,活动算起来繁琐,也容易造假出错,这些供货商的铺面,是不参与逛小集活动的。
百姓们为了优惠,离得再远,也优先到逛小集来。这样子,供货商的铺面里散客就少了,百姓们也不方便。
县城这么大,长久以往,不是好事。
谢星珩新定了规则,已经在刻印消费券。到时进店的百姓,都能拿上一张。
以后去供货商的铺面里消费,根据消费券做记录,享受折扣。
简便过后,账目依然是一笔烂账。
谢星珩又另想了法子。
凭借消费券去供货商的铺面,可以有折扣,但出货价不能低于逛小集的售卖价。
也就是逛小集卖十文钱的货,他们不能卖十一文钱。
这个区间随他们拿捏,可以参考逛小集的活动力度,在不亏本的区间定价。
因没拿货到逛小集卖,这部分收益,都是他们自家的营收。
相当于逛小集给他们引流,他们搞活动留住顾客。
这是自愿性质的,愿意参加的商铺,过来挂个名。伙计好做推荐,消费券上也会盖章,激活使用。
这会更加利于有商铺的供货商,他们听着喜滋滋的。
中小供货商才听完“整合”,再有这个,也心动。用他们新学来的词语,这次生意就是“批发零售”两头吃。
供货商只是合作关系,确定标准,给他们引流,带他们吃肉喝汤就够了,跟合伙人的待遇不能类比。
这三点说完,谢星珩顺带提了“合作态度”问题。
“我们家行事作风你们都看在眼里,我自认在逛小集主事以来,也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但你们有些人,别因此发飘,当我是傻子。在商言商,能谈就谈,别摆着架子说含糊话,大家都很忙,这样耍人玩,我可不陪。”
谢星珩又单独点名,留了两个主收竹编、草编的商人,让其他人散会。
要快速攒钱,货品销售渠道必须要广阔。卖得更远,需要更好的包装方式。
陶瓷之外,还有木头。
木头之外,就是这些编织物了。
津口县的竹林少,因耕地面积有限,稻草也少。
他要在丰州县做点积累,现在开始筹备,人手足够的话,能在果干产出前,攒万把个盒子。
包装还是得有点样子。
这玩意儿便宜,他能先垫付。
有生意上门,这两个商人都笑得牙不见眼。
今天会议正式结束,对门两个老板还在外头等着,想跟谢星珩和白喜文再谈谈商铺的事。
谢星珩没空跟他们谈:“你们找白掌柜的说。”
白喜文也不跟他们谈。
“可不敢买你们的铺子,平白担了骂名,绝你一家的活路,我哪有这个胆子?”
他趁着会议的热乎劲儿,转头去了对街别的铺面。
挑的是油布铺面跟蜡烛铺子的邻居,过去问问铺面要不要卖,约个日子好好谈谈。
白喜文知道谢星珩的目标,既然这一条街的两排商铺都要拿下,先拿下哪家,后拿下哪家,又有什么区别?
这条街的商铺老板,多多少少都猜到了江家的野心,也都起了点抬价的心思。
一锤子买卖,不挣白不挣。
今天才结束会议,还有两家商铺的活例子摆着。
江家没直说,也没对人家做什么,只是不合作罢了。
不合作,那不就是正常的竞争吗?现在谁能竞争过江家?
以地段、人流量说事的老板,迟早要因铺面砸在手里,折价处理。
这一个头带得好,白喜文再上门谈买卖顺利了很多。
供货商有了别的生意路子,铺面就不重要。他们拿了银子,还能去别的地方换个小门脸,有着逛小集引流,怎么不挣钱?
这是划算的买卖,不贪心,就能成事。
白喜文的银子就够扩展两间铺面,他挑着油布、蜡烛的街坊买,余下的一家不看,像在赌气一样,彻底把这两间铺面围起来了。
油布铺子的老板还能撑一撑,买蓑衣的人跟买雨伞的人,本来就不是同一批。
蜡烛铺子也想熬一熬,但王家给他们带来了重击——王家子梦游地府的故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夜之间传遍大街小巷。
现在百姓们都知道了一件事,给祖宗们烧的纸钱,还有假货!
就像他们拿到了锡做的银子,草纸画的银票,是花不出去的!
即使故事里说得明明白白,金银元宝是硬通货,随哪家买都行,但百姓们就认准了地府认证的王家纸钱铺!
清明将至,蜡烛铺的老板恨不能也去地下躺躺棺材,好让他也梦一梦,跟祖宗们说说话,打听打听这是不是真的。
世人都不知道真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王家没有持续性宣传,三月里依然满城议论。
阎王爷和地府的事,什么话本里都少提及。
王延根据谢星珩提供的场景、职官构成,把地府描述得恍若真城,好似地下真有这么一座由亡魂构成的世界。
他们没有不信的。
有人怕清明买不到好货,纷纷提前囤货。
这般操作之下,蜡烛铺子首先撑不住了。
蜡烛铺的常老板带上了十足的诚意,去找白喜文重新商谈。
照着市场价来,也不用白喜文给他上浮一成。
白喜文说拿不出来那么多钱也没关系,他们可以先签契据,他信得过江家的信誉。他只求继续做逛小集的供货商。
白喜文笑了:“常老板,现在生意场子变了,王家发展起来了,他们不需要供货商,需要更大的厂房。你可以考虑一下,跟他们家合作,做他们的合作作坊。接王家的订单。至于铺面……你先把作坊的事解决完再来找我吧。”
常老板颓然坐着,不知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
他有着铺面和作坊,原是大供货商。现在铺面没生意,仓房压着货。江家把他们拒之门外,介绍给王家。那常家成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