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刚才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果然不能做坏事,不然真的很难熬。
他又回忆起刚才纪砚白俯下身认真看他的样子。
原来那么粗犷的人,在关心人的时候也会有小心翼翼的表情,眼神里都是关切。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心口悸动。
调整好了心情他重新坐下,拿起毛笔蘸墨,之后的内容都写得顺畅无比。
他甚至不用停下来思考,竟然能够一口气写完整个过程。
详细又充满张力。
脑子里是两个人的厮杀,一个人隐忍,一个人忍着泪,又疼又喜欢。
写完这段后,他拿起纸张去吹。
他很心虚,他生怕这些内容被隔壁号房的人看了去,知道他在脑补纪砚白写话本,那他可就没脸活了。
赶紧吹干,然后藏起来。
吹到中途他又放下了。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为什么要惧怕一群文盲?
故事丢给那些人,他们几个人凑一起都拼凑不出完整的故事来。
他多虑了。
慌张之下,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调整好心情后,他整理好自己的书桌,又去敲了敲窗户。
不久后纪砚白打开小窗,问道:“怎么?”
“忘记问了,你能不能总结一下崇文馆的打法?我想想看能不能弥补一番。”
“好。”纪砚白很快说起了今日马球的细节。
纪砚白靠着窗,想起什么说什么。
俞渐离则是搬来了椅子,一边听一边总结,并且记录下来。
这般两个人总结了半个时辰才结束。
近些日子的夜已经变得清凉,整个国子监寂静得如同冬眠的蛇。
清冷的夜里,也只有他们在热火朝天地聊着比赛,还不知疲惫。
第56章 决赛
转眼间, 中秋节已至。
这一日国子监也是假期,让很多监生不用逃课,也能去马球场看看马球比赛。
这一场也是马球比赛的最后一场。
如今国子监和崇文馆的积分并列第一, 最终第一名鹿死谁手在此一举。
崇文馆不少学子也在这一日进了国子监,站在崇文馆的看台位置观看。
崇文馆内的学子可都是身份尊贵的,比如皇宗缌麻已上亲, 皇太后、皇后大功已上亲,或者六尚书、散官一品、官职三品等的子孙, 还需要选性识聪敏者。
比如陆怀清和陆怀璟都是户部尚书的嫡子,只有陆怀清有资格入, 陆怀璟只能留在国子监。
也就是说, 国子监内国子学的监生们,碰到崇文馆的那群学子, 都要礼让三分, 身份地位也有着明显的差距。
未来的就业前景也是天差地别。
这也是一般太子地位都会极其稳定的原因之一,想要撼动太子的地位, 仿佛要撼动整个朝廷。
崇文馆内的学子随便选出来一个, 都有着大才华。
这群人仅仅是出现在国子监内,就引得不少监生侧目,人都跟着变得老实了很多。
相比较之下, 崇玄学再次躲在小树林里观看,就更显得差距巨大了。
顾琼华努力在人群里找到能够顺利观看的位置,同时小声跟俞渐离说道:“今日刚巧是假期,人挤人的,还不如之前逃课过来呢, 至少看得舒坦。”
“大家都很关心这场比赛。”俞渐离说是这样说,却有点发愁, 他这个位置有些挤,这里又不是阶梯式的看台,他多少有些看不到。
“俞渐离!”崇文馆那边突然有人朝着俞渐离这边喊了一句。
俞渐离一怔,朝那边看过去,看到是陌生的面孔。
好在身边还有顾琼华在,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工部尚书的儿子,还认识你呢?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俞渐离的父亲是工部的,工部尚书的儿子会认识他也不奇怪。
可这让他有些惊慌,他不记得这个人,书里也很少提及这个人,他也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性情,更不知道原主和他熟不熟悉。
俞渐离只能对那人点头示意。
“你过来看。”那人朝着俞渐离招手,他身边的人似乎也好奇俞渐离是怎样的人,也都跟着看过来。
很神奇的,俞渐离没去过崇文馆,崇文馆的众多学子却都知道他。
于是俞渐离在国子监众多监生面前,再次去了崇文馆的看台位置。
国子监内的监生议论纷纷。
这次他真的是到了陌生人的堆里,一个人都不认识。
那些他看着还算眼熟的,此刻都在准备马球比赛。
“许久不见,怎么生分了这么多?”工部尚书之子在此刻问道。
“我总是该恭敬些。”
“嗯……长高了。”他看着俞渐离后笑了笑,“我听闻你也做了花灯,还是和陆怀清的弟弟合作,做得如何?”
俞渐离终于想起来,上一次的千灯会就是这位拿了花灯的头筹,卖了极高的价格。
现在他会对俞渐离做花灯感兴趣,也不奇怪。
“我也是在课间闲暇时间做,只能算是手工,看着好玩就好。”俞渐离回答得谦虚。
“如果是你做的,我会很期待。”他说着,招呼俞渐离到自己身边来,“你站在我身边看就好,那边太挤了。”
俞渐离努力让自己放轻松,站在了他的身边。
崇文馆这边虽然都是一群来看比赛的,却都有自己的椅子。
站在旁边的都是这些人的随从,只有俞渐离一个人较为特别。
这让俞渐离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下马威,让俞渐离意识到他们的身份差距,他只配和随从并肩。
可在别人看来却是对他的恩赐。
这时马球队伍上场,引来了一阵欢呼声。
两边队伍并没有立即比赛,而是遛马,进行着前期准备。
纪砚白朝着看台这边看过来,随后骑着马朝着太子的位置走过去。
两个人似乎说了什么,引得太子朝着崇文馆这边看过来。
太子并未动,倒是陆怀清到一边吩咐了什么,有的时候真让人怀疑陆怀清有针对太子一个人的读心术。
不久后,有人来了崇文馆看台的位置送来了一把椅子,那人客气地引着俞渐离坐下。
俞渐离知道这是太子的旨意。
他在崇文馆一众学子的注视中,很是拘谨地坐下。
他一个国子监普通监生,父亲被贬,没有任何背景的身份,今日竟然与他们一众天之骄子平起平坐了。
这还没完,还有人送来了新的遮阳伞,帮俞渐离撑着。
还有人送来了果盘、糕点、干果,放在了俞渐离的手侧。
俞渐离坐得规矩,根本不敢吃。
如坐针毡。
这时工部尚书之子笑道:“倒是我疏忽了。”
俞渐离只能示意了一番:“没有没有,是太子待人宽厚。”
他再次问了出来:“你和小国舅爷关系不错?”
“确实认识。”
“你回来后认识了不少人啊……”这话里仿佛别有深意。
“也是得了他们的赏识。”
*
陆怀璟到了明知言身边,嫌弃得直咧嘴:“杨桐屿叫俞渐离过去干什么?俞渐离他爹已经不在工部了,他还要摆摆威风?恐怕要让他失望了,俞渐离可不是奉承的人,他要是奉承的话,我都不会跟他做朋友。”
陆怀璟身边多的是奉承他的人,国子学内不少人都会巴结他。
他偏偏愿意和俞渐离一起,就是因为俞渐离和他相处很自然,没有那种讨人厌的感觉。
明知言想的却是别的:“他此刻坐在那里肯定很不舒服。”
“肯定的,崇文馆那群人势利得很,只对有出息的人温和,对我态度都一般,更何况对他了。”
“怎么想办法让他离开?”明知言显然更担心俞渐离的感受。
“纪砚白已经帮他挽回场面了,想离开也得等一会儿,不然像不喜欢太子给的排面。”
明知言似乎也猜到了,却很是厌烦:“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非要针对他,令人厌烦。”
“就是!”陆怀璟难得跟他同仇敌忾。
两个人聊天的功夫,马球比赛开始。
这一场比赛,纪砚白听取了俞渐离后期给补充的建议,又结合了明知言给出的对策,进行了一些调整。
他们这边有对策,崇文馆自然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