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已来。
作者有话说:
PS:之前前文提过萧翰称萧旸为皇叔,他们是年龄相仿,但辈分是差了一辈的。
第五十五章 相似之名
风雨交加,雷鸣电闪。
安逢早早就熄了烛火躺床上,他瞪着眼盯着床幔,许久都无睡意,一边在想白日里的事,一边在想这雨天路滑,凌初到底还会不会来。
门外传来一声试探的轻喊:“安逢?”
是义兄!
他连忙闭上眼,做出一副熟睡模样。
可等凌初进来,安逢却又想道:咦,为何自己要装睡?
不过装都已经装了,再睁开眼好似又不对劲,安逢想了想,索性还是继续装下去得了。
凌初收好伞,走近,倒是没再喊,只是在床边驻足,看着床上的人。
安逢久没听见动静,有些好奇地微微睁开眼,一副“睡醒”模样道:“义兄?”
凌初道:“是我。”
屋里太黑了,安逢是看不清的,只是看见有一团黑影立在床前,似是面对着他。
安逢鼻间闻到潮湿的雨汽,道:“今夜大雨,义兄可不必来的。”
“答应了你,自是要作数的。”
“吵醒你了?”凌初问。
安逢道:“这雨声大,本就睡不大好。”
凌初轻声道:“好,你且安心睡,我都在。”
安逢闻言,愣了愣,心又慌又热:“好……谢义兄。”
义兄怎这般温柔?简直不像从前,唯一未变的,就是从不知自己说的话有多让人误会……
明明都知道他是断袖了,怎说话还如此暧昧?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字。”凌初转身走进那隔间,见那小榻果然换了个大许多的,有被褥,还铺上了皋比,边上还有茶水小食。
凌初卸下腰带脱衣,笑道:“这倒是比我那屋还好,夜里嘴干,手一抬就有水喝。”
安逢听见脱衣的窸窣声响,有些不自在:“义兄说笑,你来守我,我自然要给最好的。”
“那袁若全来呢?”
安逢道:“自然也要,只是那时未想周全,忽略了袁大哥些……”
而袁若全因为本就是受罚而守,自然不敢提任何要求,直到安逢注意到了,才换了个大些的。
窗外风雨如晦,轰隆一声雷鸣。
他们两人卧躺之地相隔不远,安逢卧室精简洁素,大物件不多,除了床榻,也就是那个书架大些,其次便是屏风,衣架,盥匜,小几等物。
为了放下这张卧榻,安逢特意移开了书架前的桌椅,换言之,凌初就睡在书架前,门的另一边,和安逢只隔了一道屏风。
这么大的雷雨声下,他们都知道彼此未睡,却又不说话,气氛有种诡异的平和。
安逢悄悄看着凌初的方向,问:“义兄……”
凌初应了一声。
安逢道:“我睡不着。”话音一落,安逢就愣了。
凌初也愣了,他回想起往日,眼中闪过一丝情绪。
这话安逢以往常说。
在凌初照顾安逢的那些时日里,若天色晚了,凌初便会顺便睡安逢屋里,最初是小榻,后来凌初嫌那卧榻小,就大大方方地挤进了安逢的被窝里。
安逢不愿意,说是床榻小,说他挤着了,但最后还是拗不过凌初。
两人盖一条被,安逢背对他,说自己睡不着,让凌初同他说说话。
凌初说:“哪儿有背对着人讲话的?”然后就压着安逢的肩,让人转过来。
于是安逢转过身面对凌初,微红着脸,神态拘谨,姿势别扭。
两人谈天说地,渐渐就睡着了。
这样的亲密,直到安逢向他表意而破碎,两人之间忽然有了鸿沟,渐行渐远。
甚至后来争吵,安逢都露出嘲讽的笑:“义兄曾同我抵足而眠。如今回想,心底头觉得我恶心吧。”
那时凌初看不懂安逢,觉得那样的安逢好陌生,他虽是被迫留下,但照顾人都是倾力为之,他心中愤怒安逢的言语,又不解安逢的变化,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最后只是沉默地冷着脸,像是默认。
这些争吵之事如今想来十分清晰,仿若昨日,让他心痛。
夜色如墨,窗外雨打作响。
凌初盯着眼前的屏风,直勾勾的目光好似要将其看出个洞,他等了好一会儿,安逢却迟迟未说下一句。
凌初哑声道:“那就说说话吧。”
安逢却道:“还是不了,义兄才办完差事,定是乏累。”
凌初道:“我不累。”
安逢意外地哦了一声,他本想要循序渐进,但心里的事一直放不下,反正睡不着,就直接问了吧,他叫人来守的目的之一,不也是想要问些事吗?
义兄是娘亲左膀右臂,现又是浸身于官场,知道的说不定比袁大哥还多。
安逢问:“宁家若是真回京,对娘亲可有太大的坏处?”
凌初道:“义母当年如日中天,后来解甲分权,又有宵小环伺以待,处境的确艰难,她同宁家定是算不上好的,但官场往来,未来变数,也很难说定,”
安逢一时哑然,愈发想不通自己了:“就这般处境,我竟还会去买禁书?究竟是不懂娘亲苦楚,还是真信任那来路不明的人?”
凌初沉默,假扮卖书人是他情急之下决定,并未深想。
所幸安逢并未深究,而是又问回了宁家:“义兄可曾听娘亲提起过宁家?”
凌初想了片刻,道:“好似不曾,宁家十几年前就迁离上京,莫说义母,就连府上的人也很少提起,应是怕引义母不快。”
“我从未见过宁家的人,倒是有些神秘。”
凌初道:“他们从未见过你,看你亦是如此。”
这倒也是。
安逢笑了笑,道:“宁家不准入城,而我十几年来从未出过上京,最远不过近郊城门,多年来我与宁家还真是两两不相闻。”
凌初道:“当年佞王萧阙有谋反之心,宁家虽是佞王党羽,又有姻亲,却无明证证明其勾结,加之又是圣上母族,或许又有其他顾忌,圣上只落罪主谋,未连坐族人,对宁家来讲已是大幸,但他们显然并不知足。”
凌初本谨慎寡言,但他对安逢不设丝毫防备:“我得到消息,宁家宁启则近日都在不远处的驿站住着,同行之人有方将军的幼子方瑞,宫中几个随行太监,应是过不了几日,旨意便要下来了。”
安逢又问:“方武将是?”
“当年义母解甲,阿姊守边疆,另一半军权便在方居勤手中,这守卫军,便算是他的部署之下。”
安逢闻言讶然,神情复杂。
若非是他硬要义兄留下,人怕是早已在边疆驰骋,何必在这政途官场周旋……怪不得变化这般大,那样一个张扬明亮的少年,变得如今这样沉着冷静。
若是其他人,安逢不觉这两条路有何好坏,可他知凌初的志在何处,于是更为凌初痛惜。
凌初继续道:“圣上赐了方居勤爵位,义母铁血沙场十余年,九死一生,圣上才赐了永宁侯,这方居勤只是点了几回兵,就有了侯爷的名头……”
安逢听着不是滋味:“边疆苦寒,娘亲落下不少旧伤,姑母鬓间也已有白发,我忘了这三年,便觉她们像是忽然变老了一般,我不通朝政,也知朝局波诡云谲,我很为娘亲和姑母担心。”
安逢话中难掩愁苦,凌初沉默须臾,道:“你若是要谈着这些,可是愈发地睡不着了。”
安逢叹道:“我觉着我之前就没睡过一场好觉,好似总是做梦,一觉醒来却又忘了大半,只记得些零散画面,都不知自己到底睡没睡好,前几夜更是怕得睡也不敢睡……”安逢苦闷地说,“我都不知这可是那三年来落下的忧寐之症,还是我自个儿想多了。”
凌初道:“我也不知你那三年是否有难眠之苦。”至少他们同榻而眠那段时日,他见安逢睡得很安心。
凌初坐起身,走到屏风前。
安逢听见他动作,问道:“义兄渴了?茶水在你右手边。”
听到安逢的话,凌初身子一僵,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
他方才不知不觉想着要跟安逢同睡……
“嗯。”凌初拿起茶盏,一口饮尽茶水。
安逢继续问:“宁婧汐这名字,义兄可曾听娘亲说过?”
凌初放下茶杯的手一顿,“你是说佞王妃?未曾,义母为何会说起她?你又怎想到问这个?”
安逢道:“我看娘亲名字与她很像,问一句。”
凌初道:“是有些像。”
“娘亲这名字是自己取的,应是有些寓意。”
凌初道:“义母取名随意,我和阿姊的名字,就是因在除夕年初而被定下的,这些事还是阿姊同我讲的。”
安逢似是好奇:“娘亲斩杀佞王时,义兄你们也在,可记得些事?”
“我那时才三岁,还记不清太多事,那夜又急又乱,阿姊也不愿多谈。”
“义兄见到佞王妃了吗?”
凌初道:“婴寤生,我只知当传旨的太监来时,她与腹中胎儿已没了气息。”
安逢低声喃喃:“所以娘亲并未见到佞王妃最后一面?”
即使小声,凌初还是听见了:“义母为何要见佞王妃?”
“我觉得……娘亲给自己取了个与宁婧汐相像的名字,便总该是有情谊的。”
“若是有年少情谊,佞王就不会去害义母,反之,义母也不会回京杀了他,两人本可以通过佞王妃这段关系共存互利。”
“可是……”安逢觉得哪里不对,“娘亲取了新名,他们都不知在边陲立下奇功的人是宁家的人,况且屈尧对娘亲有知遇之恩,娘亲不会站到佞王派系中去,故而不会主动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