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可惜运气不太好。”
尉迟枫皱眉:“不太对,若说这二人准备的替身是为了私奔时声东击西,那为何苏世子的替身之前不曾出现过?匪徒劫持二人,针对他们二人就罢了,为何要这样弄死他们的替身?而且替身身上有特点的部位都被特意遮掩了,似乎有意让世人认为死的就是他们本人。”
“啊,好复杂,想的我头疼。”白开霁双手揉着太阳穴。
陆阳看向一直沉思的宋祁韫,求问他的想法,请他做一个决断,示意大家接下来该怎么做。
“乖乖孩儿,受命不殆,椿萱桃花不兼爱,世事再无奈,不会被打败。”
宋祁韫在他们分析案情的时候,心里一直反复念着沈惟慕给他的这句话。
椿萱和桃花不兼爱,那就只能二择其一。这答案呼之欲出,显而易见了。
见宋祁韫没回应,白开霁推一把陆阳。
“别催老大了,发生了这么多桩案子,错综复杂的,一时间谁能那么容易想明白?那个逍遥王也真是的,竟然逼老大签什么军令状。搞笑呢,大理寺又不是军营,立什么军令状,要立也该叫生死状。”
“眼下紧要的是叫生死状还是军令状吗?是抓凶手啊!”
“你以为我不想抓?怎么抓?凶手在哪儿呢?你告诉我在哪儿,我立刻去抓!”白开霁白一眼陆阳,怪他就只会说废话。
陆阳嗤笑反问:“你难道说的不是废话?”
“你们俩都消停些吧。”尉迟枫温言制止二人,令二人耐心静等宋祁韫的吩咐。
陆阳和白开霁或许不了解,尉迟枫却明白,此时宋祁韫必然已经有头绪了,甚至很可能已经想到了抓凶手的办法。
因为真遇到复杂难解的问题时,他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状态中,完全无视外界的声音。而刚刚他只是思考片刻之后,便收回思绪,眼神清明,还旁观了陆阳和白开霁的斗嘴。
若非心中有了主意,他岂会有这等闲情逸致?
“宋少卿,属下等已将二十万两的银子安全运回。”余岁将银子安全运送到大理寺后,就立刻前来复命
“我的嘱咐你都照办了?人钱一个不少?”
余岁恭敬行礼,点头应是。
“让人夜里出力干活,总该备些吃食,犒劳大家。”
“小人明白,这就去安排。”余岁应承后匆匆离开。
宋祁韫净手后落座饮茶,也让白开霁、陆阳等人歇息片刻,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才好有力气和精神继续办案。
白开霁吃到第六块点心的时候,宋祁韫突然起身。
“走吧,去抓凶手。”
话毕,宋祁韫就率先大步流星地走了。
抓凶手?陆阳和白开霁双双愣住,俩人互看一眼后,都激动地去追宋祁韫。
“老大,我们现在去抓凶手?您知道凶手是谁?”
“去哪儿抓?要不要备马和出城令牌?”
“知道,不用马,就在这抓。”
宋祁韫一一回应了问题后,就领他们到了大理寺库房。
二十万两白银数量巨大,也比较沉重,此时差役们和码头的脚夫们正一起努力,将一箱箱白银搬运进库房。
“还剩十箱,大家加把劲儿,干完了有宵夜吃,羊肉包子羊杂汤!”
众人一听有肉吃,铆足劲儿将最后几箱银子搬完。
脚夫们都累坏了,也不在乎地上脏不脏,反正他们平常都习惯了干脏活儿累活儿,干脆就坐在地上擦汗歇息。
厨子端来羊汤和热腾腾的包子分给大家吃,脚夫们十分积极地过来排队取吃食。
拿到肉包子和羊汤后,便就近找地方席地而坐,大口大口地吃喝起来。
宋祁韫带着白开霁和陆阳等人,只站在院边的角落里,静看着这些脚夫们领饭吃饭。
“这羊肉包子看起来真香,一咬冒汁儿呢,我想吃一个,你要不要?”白开霁问陆阳。
刚才那些脚夫们举着脏手争先恐后地去抢包子,哪怕蒸笹里还有包子剩下,肯定也被碰脏了。
陆阳一脸嫌弃,“你也不嫌脏!”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这人就是矫情!”
白开霁可不计较这些,便要去拿个包子来。他刚迈出一步,肩膀就被宋祁韫按住了。
“给那个人也送一个包子去。”
白开霁顺着宋祁韫目光所指的那名脚夫看过去。这脚夫没有像其他脚夫那样拿包子和羊汤吃,也没有席地而坐,有些局促地站在被众人忽视的角落里,呆呆地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开霁笑着应承,拿着包子就送到那脚夫跟前。
“吃吧。”
脚夫看到包子一愣,笑着道谢接过,就将包子托在掌心,没有送到嘴里。
“怎么?不舍得吃?那还有呢,我再给你拿几个。”白开霁十分热情。
“不用不用。”脚夫推辞。
“你就吃吧,别客气。”陆阳凑了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脚夫。
脚夫应承后,低着头将包子送进嘴边,咬了一小口。
“我记得你,会编草蝴蝶,叫式子藏?”宋祁韫问。
脚夫愣了下,忙行礼应是,有几分唯唯诺诺的样子。
宋祁韫对他笑:“你这名字可是‘世子藏’之意?”
第78章
式子藏疑惑地对宋祁韫行礼,“草民愚笨,不太懂宋少卿的意思。”
“苏锦多,到这种时候还装就没意思了。”宋祁韫命人控制住式子藏,令尉迟枫检查其面部是否易容过。
“不必。”式子藏声音冷淡下来,他挺直腰板矗立,平视着宋祁韫,整个人的气质骤然改变,从唯唯诺诺转变成了矜贵桀骜。
式子藏抬手撕掉脸上的面皮,露出真容来。
宋祁韫身后的随行人员中有不少王府的侍从,当他们看到面皮下露出一张世子爷的脸,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有的甚至嘴巴张得很大,足够塞下一颗梨。
“世、世子爷?”
“真是世子爷?”
王府众人围上前去,纷纷问候苏锦多,并查看他身体的情况,同时不忘向他回禀王爷王妃多么担心他。
苏锦多都淡漠置之,只是看着宋祁韫:“你如何知道是我?”
“世子爷矜贵,与他们终归是不同。”
宋祁韫这话听起来有几分耐人寻味,既像是夸赞,又像是嘲讽。
苏锦多看了眼那些坐在地上吃饭的脚夫们,立马明白过来宋祁韫意指的“不同”在哪里。他做不到跟那些脚夫们一样,随便席地而坐,张口就吃不干净的食物。
他说得对,终归是不同,虽然他一点都不想要这种不同。
“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忽然来了这里?”
如果一开始宋祁韫没有怀疑他,如果没有跑到这来观察他,即便他露出这点破绽,也不会被宋祁韫发现。
“这两日虽案子发生得多,却没什么有用的线索留下,尤其是那躲在幕后的主使,叫人摸不到一点头绪。想必苏世子也是这样认为,才会狂妄到亲临现场,主动送上门来。倒便宜了我们,给我们省下不少力气。”
苏锦多脸色阴沉下来,“宋祁韫,少说废话。”
越来越多的官兵被调遣过来,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宋祁韫自然不说废话,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确保这次的缉拿万无一失。毕竟苏锦多的身后还有防不胜防的蘑菇教,那自当该一防再防,以防万一。
“‘风过留痕,雁过留声’,这世上从不存在完美犯案,凶案只要发生,就必有破绽。”
又是一句在苏锦多听来是废话的废话。
“宋少卿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了。”
张莽十分不解地走到二人中间,阻隔了宋祁韫与苏锦多之间的对峙。
“你难道在怀疑我们世子爷是那些凶案的幕后黑手?这怎么可能!”
“你这脑袋,啧啧!”陆阳将张莽拽到自己身边来,“行,那就由你来解释解释,你们本该被绑架的世子爷,如今为何会易容了,混在这些脚夫中?”
张莽噎住:“这……”
张莽转过头去,焦急地请苏锦多跟大家解释,世子爷必有苦衷,一定是大家误会世子爷了。
苏锦多没说话,甚至没看张莽一眼。
张莽这才动摇了,不敢相信地望着苏锦多。
这怎么可能?世子爷向来克己复礼、温润如玉,对上恭谨孝顺,对下宽厚仁慈,从小到大一直是谦谦君子,从无一丝失德失仪之处。这样完美的世子爷怎可能做出如此弑杀之事,犯下如此之多的残忍命案?
苏锦多勾起嘴角,目无波澜地看着宋祁韫:“我做事无须向别人解释,也不接受别人无证据的指责与怀疑。倒不如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你所窥见的破绽是什么,如何能牵扯到我身上。”
苏锦多这番话简单总结三个字就是:滚刀肉。
他不解释他为何会易容假扮成脚夫,也不解释自己失踪这些天在哪儿,是否真的被绑架,为何会以这样的方式露面……只让对方拿证据。
非常聪明的以静制动之法,先看对方掌握了多少证据,是否能把自己定罪,再伺机想法子找理由逃脱。
宋祁韫倒无所谓先说,在绝对的证据面前,所有的狡辩都会是一场空。
“自苏世子失踪后,接连发生数起凶案,都或多或少与逍遥王府有关联。
明月楼、四喜茶铺、会灵观、丰水巷、永安街、回春堂、白鹤书院,这些案发地都有一个共同点,便都是由逍遥王负责的星月暗探组织成员据点,而郑府是逍遥王妃的娘家,沈府的沈玉章大人则与逍遥王关系十分要好。
星月组织十分神秘,普通人甚至连许多朝中大臣、皇亲贵胄都不知晓其存在,其组织据点更非外人可轻易得知,所以泄密的源头最有可能的就是逍遥王府,且能探知如此高等级消息的人身份必然贵重。”
场面十分寂静,苏锦多突然发出的嗤笑声就显得尤为突兀。
“说了这么多,都只是你的推断,无凭无据。”
“世子怕是身在其中,不识全貌了。如今在这群脚夫们之中捉到了易容的您,就是证据。”
宋祁韫从看到“二十万两白银作为赎金运到码头”的要求后,就知道这必然是凶徒声东击西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