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莲州则用眼神回:答应他。
于是,岑云谏点了下头:“可以。”
岑云谏俯瞰地下,他看见了容国国都,穿过经年不散的云雾,这座依山而建的奇异城池如拨云见日般显露出来,尤其是王宫中央那座十几层高的观星楼就像是一柄利剑矗立在山巅之上。
岑云谏再次纳闷起来:这样特别的一座城,他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过呢?
回过头,岑云谏问澹台莲州:“我们落在哪儿?是落在城门口,还是直接到王宫中?”
澹台莲州道:“还是城门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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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不巧。
容王听说他的好表弟楚问星要回来时,正在给楚问星写信,询问楚问星什么时候回来。
楚问星跟他说去去就回,结果就一去不回了,而且连封信都没有送回来。
他们容国所在之地山路崎岖,通信本来就比其他国家要更慢许多,他实在是忧虑不已,夜里愁得睡不着觉,喝了酒都难以入睡,于是打算写信去问。
侍者来跟他说楚问星回来了,就在城门口等他,他又惊又喜,并且不敢相信,一下子蹦起来,问:“怎么不提前几天给孤写封信回来呢?孤好去城门口迎接他呀!难道是送信的人在路上迷路了或者送丢了?”
又抱怨:“再说了,既然回来了,就直接进来嘛,有必要在门口等吗?”
侍者的禀告其实并没有说完,就被自己的王上给打断了。
容王觉得只是去见他的表弟,两人这么熟悉了,也不需要多么隆重,穿上鞋子就打算直扑过去。
刚穿上一只鞋子,侍者终于能够继续向他禀告了:“那个,大王,不光是大司星回来了,他还带来了别人。”
他呈送上一份文书。
容王接过来,草草看了一遍,目光落在落款人的名字上:昭国太子澹台莲州。
容王呆愣住了,接着慢而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抬头看看侍者,再看看引牒文书,再看看侍者,再看看文书,难以置信地问:“谁来了?昭太子?”
一时之间,他是打破脑袋也想不通,这昭太子为什么来了?
等等,这是个惊喜吗?还是惊吓?
容王犹记得,在他的好表弟楚问星临行前,他还叮嘱楚问星不要被昭太子拐走来着,结果现在……?是昭太子被他的好表弟给拐过来了?
虽说容王胸无大志,安于小民寡国的日子,但是他还没有废物到连基本的接待礼仪都不会。
好歹容国是现今世上国祚传承最久的诸侯国,比起老祖宗的尊贵程度,他并不逊色于昭太子。
容王很快作出了判断:“先安排轿夫把昭太子他们两个给抬上来吧,一切按照与孤相同的规格来接待,万万不可有一丁点的怠慢。
“孤这就去换衣裳。王后那边也知会一声,让她赶紧布置宴席。”
话音未落,他风风火火地抬脚就走。
再次被容王打断的侍者连忙追上去,道:“等等,王上……”
容王心急如焚地说:“等什么等?还等呢?再等的话,昭太子说不定就要觉得是孤轻慢于他了。”
侍者:“王上,他们不止两个人啊。”
容王猛地刹住脚步,皱眉问:“不止两个?那还有谁?”
侍者不大靠谱地挠挠头,他手舞足蹈地说:“剩下那个我不知道是谁,但是,大司星他是从天上飞下来的,他坐着一辆大鸟拉的车,飞到了城门口,车里走下来三个人,都要求见大王您。
“大王,您说这是什么人?难道是仙人吗?”
容王给了他脑袋一记重重的栗暴:“能飞的不是仙人能是什么啊!你怎么不早说啊?”
“那不是因为您一直抢我话吗?”侍者吃痛地捂了捂自己的脑壳,“欸,是吗?可是,他看上去也是两只手两只脚,跟我们长得差不多啊。我还以为应当有三头六臂呢。”
这个侍者是打小在容王身边伺候的,情分有余,才干不足,在他们容国是够用了,容王不介意他偶尔掉掉链子,还觉得更有意思,不过今天就不可以这样了。
容王板起脸来叮嘱他:“你紧着皮点,昭太子已经很吓人了,那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仙人更可怕,你就算是有三个脑袋也不够他杀的。”
侍者:“我哪儿来的三个脑袋啊,我只要一个脑袋,三个脑袋那就是妖魔了。”
容王哭笑不得。
【第六十二回】
岑云谏这还是头一次比较正式地拜访凡人的国家。
方才半路上的时候,澹台莲州就问他,要一起去,还是和先前一样,他隐匿了身形,到时候再由澹台莲州了解以后转告。
何必这费一番折腾呢?
岑云谏想,道:“还是我一起去吧。”
澹台莲州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想到他会答应下来,岑云谏没有接他的眼神,道:“特殊时候。”
澹台莲州:“好。”
楚问星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一直在兴奋雀跃地观赏云端的景色,恨不得将亲眼所见的每一幅场景都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心头不想忘却。
当他们抵达落地的时候,他甚至有点依依不舍,落地时,还感觉自己的双脚飘浮在云上,有点踩不稳地面,以至于脚步踉跄,还是澹台莲州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关切地问:“楚先生,你可是身子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不成?”
楚问星神情恍惚地摇头说:“没有,没有……晚上的事您可记得已经答应我了。”说着,还紧紧地抓住澹台莲州的胳膊,眼神则不停地往岑云谏的身上瞥去,在暗示他。
澹台莲州直觉得好笑,点头道:“是的,已经答应你了,绝不会忘的。”
其实这样说不太对,澹台莲州想:他跟岑云谏又没有什么关系,哪能代替岑云谏进行许诺。
不过,反正岑云谏也没有反驳,就当是已经默认了吧。
三人老老实实地递了文书,在山脚处的城门口耐心等待。
城墙上,士兵们在探头探脑地张望他们几个人。
澹台莲州倒好,不是一两回了,但他忽地想:岑云谏会不会不适应啊?
果不其然,他转头看去,从岑云谏过于端正的站姿和脸上那几不可察的不悦瞧出,他对于被凡人围观这件事感到不太舒服。
澹台莲州心下也觉得自己有几分缺德,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对岑云谏幸灾乐祸。
当然,他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反而是颇为关心地上前问:“要么你还是去天上等着吧,反正你远远地也能听清看清嘛。”
岑云谏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轻轻摇头:“那样没法与你面对面地说话,更麻烦,不用了。”
澹台莲州:“那等会儿你还要跟我一起走上去?”
岑云谏:“不能飞上去吗?”
澹台莲州:“你要飞可以飞,你是仙人嘛,他们会理解的。可我得遵守礼仪,到了别人的国家,以示尊敬,第一次来,我得下车步行,除非对方的国君亲自过来邀请,像庆王那样。”
那么,一个走路,一个飞行,不还是分开了?
如此一件小事,竟然让岑云谏陷入了踟蹰,他还没有决定好要怎么做,容王派来的轿夫已经到了。
楚问星为他介绍道:“太子殿下,我们容国建在山上,山路不方便行驶马车,所以更多的是轿行,请坐上轿子吧。”
澹台莲州则说:“这怎么礼貌呢?我突然来到你们的国家,想必一定已经让你们的国君感到忐忑了,本来就有失礼数,这路也不长,小半个时辰就能到皇宫门口了吧。我自己走上去也行。”
与前往周国不同。
当时占领了周国的庆王与昭太子之间的来往文书天下皆知,百姓们清楚昭太子会来,并且不是带来战争的,所以并不害怕他。
但容国的百姓的确很不安。
就算昭国听上去再怎么正义也不行,这些年来,昭国也没停止过打仗啊。这位昭太子更是强大而神秘,突然不打一声招呼就出现,还是从天下飞下来的,超出了他们所认知的范围。
哪怕没有见过他们也知道,凡人是不会飞的。
只有仙人或者妖魔才会飞,好像不是妖魔,那么就应该是仙人了。
仙人是可以直视的吗?
会不会惹恼了仙人呢?
当澹台莲州一行人进城时,并没有什么人群迎接他,反而几乎每家每户都门窗紧闭,来不及回家的行人则躲在了道路两边能躲的地方,想看又不敢看他。
岑云谏默默地伴随在他身边,一步一步地爬上了阶梯。
澹台莲州步伐颇快,岑云谏当然没觉得快,但是相比楚问星和几位轿夫来说就实在是太快了。
一开始楚问星还能咬咬牙跟上去,这才走了一百步,他就坚持不住了,求道:“太子,慢一些,太子,我跟不上了。”
澹台莲州道:“楚先生,你坐轿子吧,先过去吧。不必特意与我们同行啊。”
楚问星用一种不太像是在看人的眼神看向澹台莲州和澹台莲州身边的昆仑仙君,暗暗腹诽道:错了,本来我还觉得仙人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看来这昭太子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他怎么连大气都没有喘一下呢?
楚问星气喘吁吁地说:“那怎么好、好意思呢?”
澹台莲州又问:“要么,楚先生,我背你?”
楚问星差点没有被这句话给噎死,他诚惶诚恐地说:“不用,不用,我还是坐轿子吧。”
楚问星乘上软轿,总算是活了过来。
但是,澹台莲州和岑云谏这两个人的脚程很快竟然把他们给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叫他看得目瞪口呆。
身边只剩下了岑云谏和白狼,这两个家伙都一声不吭,闷头赶路,澹台莲州后知后觉地感到气氛是不是有点尴尬。
尤其是,白狼说过,让他阻止岑云谏靠近黄金台,他还没有跟岑云谏说过。
而岑云谏叫他防备着白狼,他也没有跟白狼坦白。
这下子他们两个都在场了,澹台莲州莫名地心生起一阵怕被戳穿的心虚。
又觉得有点无聊,白狼是肯定不会跟他搭腔的,那好像就只能跟岑云谏说话了……算了吧,澹台莲州看了岑云谏一眼后,还是放弃了。
岑云谏目不旁视,略微低着头看着路面,心事重重,脸色阴沉,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澹台莲州想:只怕现在打断了他会打搅他思考拯救苍生的大事吧。
忽地,岑云谏冷不丁地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你下山的路比这条路还要长吧?”
若是百姓们都在的话,他可能还会听不清岑云谏说的话,可现在街上很安静,所以澹台莲州清晰地听见了。
澹台莲州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岑云谏说的是什么意思,反问道:“下山?下什么山?”
他突然意识到了:“你该不会说是昆仑的山吧?”
【第六十三回】
岑云谏像是被施展了什么法术,突然停了下来,问:“你说什么?”
澹台莲州不解地看他:“我在回答你说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