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寝忘食地学习了一个星期,又细致入微地在路边观察了三天,邬咎总算成了一位合格的现代人。
可是即使他的思想已经突破了封建维度,他还是看不惯现代人的一些行为。
或者说,祝宵的行为。
他看见祝宵的舍友像树袋熊一样挂在祝宵身上,一边拍祝宵的背一边嚎什么“补考”什么“小组作业”。
……轻浮。
他看见祝宵每天都和几个他叫不出名字的男的待在一起,其中一个姓赵的家伙还带祝宵去学校附近的酒吧玩。
……很轻浮。
他还看见有人跟祝宵表白,表白墙上刷满了祝宵的名字还不够,竟然还趁着月黑风高在宿舍楼下给祝宵递情书。
……非常轻浮!
现在的人怎么回事,在学校不好好学习,怎么还有这闲工夫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事?!
邬咎越想越生气,怒而将专业书看了三遍。
学期末,邬咎各项成绩都位列前茅,更是以马原的高分险胜,总分排在了祝宵前面,成了他们学院的第一名。
成绩下来当天,邬咎就来到祝宵面前,用非常拙劣的激将法阴阳道:
“祝宵,你该不会就这点水平吧?真比我差远了。”
这招卓有成效,祝宵从小到大无论什么考试都没下过第一,这是头一回有人把他挤下去,对象还是上次莫名其妙碰瓷他的人。
激将法幼稚却有用,祝宵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跟邬咎杠上的。
就这么卷生卷死一起卷了许多年,明明顶着一张人神共愤的帅脸,却成了一路硕博的寡王。
回想当初,邬咎还是觉得自己的做法聪明绝顶,将他们都引上了一条正途。
想着想着,他又拿出了自己的画,往上面增添了一笔——昨天梦里他发现,祝宵眼睛下边有颗小痣。
完成之后,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祝宵应该已经下课了,才给他发去消息。
邬咎:【记得今天要给我上坟】
他这回没再让祝宵帮忙带什么东西——祝宵细胳膊细腿的还是别拿那么多东西了,他前几次只是在行使他的死人权利,小小拿乔一下而已。
不过有件事他还没忘,他故作不经意地说:【对了,可以带上照片】
祝宵那边回得很快,他提醒道:【我昨天好像没答应你。】
邬咎当然记得,只是他装作自己忘记了而已。
这下没得耍赖了,邬咎哼了一声:【看一下都不行,祝宵,你真小气】
邬咎还用上了地道的阳间方言:【小气鬼喝凉水喝完凉水变魔鬼】
祝宵:“……”
作为更地道的纯种阳间人,祝宵采用了更简约的攻击方式:【反弹。】
邬咎怒道:【我再反弹】
祝宵才懒得跟他一直反弹下去,干脆下了剂猛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私藏照片,放在古代这是正妻才可以做的。】
这话邬咎听着耳熟,好像是当年祝宵帮老师找奖学金获得者要证件照时,他说过的话。
邬咎:【……你又翻旧账!】
邬咎:【祝宵,你小心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为表示自己的不满,祝宵从学校打车到墓园这段路程,邬咎都没有发新消息过来。
然而祝宵忙着打车,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满情绪,害得邬咎对着手机干瞪眼等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祝宵到达邬咎坟前,给他发来消息。
祝宵:【烧了。】
经过刚刚这么几十分钟的冷静,邬咎的气早就消了,这会儿更是被祝宵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邬咎:【什么东西?不是说让你上柱香就行?】
祝宵没说是什么,只说:【记得收好。】
邬咎正疑惑着,桌面上缓缓浮现出一张照片。
照片?!
邬咎眼疾手快地将它拿起来。
——是一张祝宵的照片。
这不是近照了,是几年前他们参加学术会议时,祝宵站在台上的照片。
严格来说,这还是一张合照。
下边还露出半个不情不愿的后脑勺和一双不情不愿鼓掌的手,那是邬咎。
那次院长纠结再三,还是选了祝宵上去讲。那天邬咎也去了,在下边被院长按头给祝宵鼓掌。
邬咎方才生的那点气早就找不到影子了,适时地来了一句马后炮:“哈,我就知道祝宵会给我烧照片,他这人就是这样。”
邬咎欣赏完正面,手腕一翻,又翻到相片背面。
这一翻不得了,邬咎顿时红了脸。
“……他这旧账是翻不完了!”
相片背面,写着一行俊逸的字。
是祝宵的笔迹。
从这行字里,邬咎几乎能想象到祝宵说这句话的语气和声音。
——该娶你第几回了?
第14章 想念
拿到照片之后,邬咎难得地安分了几天,就连跟祝宵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许多——当然,祝宵并没有感觉出来,因为邬咎只是把感叹号改成了沉稳的句号。
刚好这几天祝宵也忙,这两天不仅学校分下来的任务多,而且他还准备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汇报一下近期的成果。
会议讨论的墓葬群刚好是张岳秀论文中的案例之一,所以祝宵去的时候把张岳秀也捎上了。
很显然,张岳秀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怎样的机会,跟去春游似的收拾好书包就出门了。
到底是邬咎手底下的独苗,不知是出于某人还是其他什么特别的心理,祝宵倒也不太想破坏他身上这股清澈的愚蠢。
会议在隔壁市,他们坐了三个小时车才到。
张岳秀听着各路大佬抒发自己的学术观点,而他一张嘴除了“牛啊”就说不出别的什么了,他越听越觉得自己是块渺小的小饼干,所以一边听一边想着等会儿吃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了茶歇环节,张岳秀一点也不矜持,摁着椅子把手就弹射出去了。
张岳秀就这种时候特别机灵,趁着大佬讲话聊天,赶紧把好吃的夹到盘子里,很快就夹了满满一盘子。
十分钟后,他端着盘子满载而归,活脱脱的一个学术八戒。
可惜参加会议茶歇的时候是学术八戒,写论文的时候是学术王八——用邬咎的话说就是他写的论文像甲骨文一样难懂。
对于张岳秀的八戒行为,祝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没想到张岳秀竟然有点良心,回来的时候竟然将一碟点心推到了祝宵面前。
“老师,我帮您拿的。”
祝宵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谢谢。”
张岳秀不好意思地说:“这都是邬老师教我的。”
邬咎名言:茶歇环节老师得保持优雅不方便出手,所以拿的时候记得拿多点,把老师的份也拿上。
说到这里,张岳秀突然惆怅起来:“有时候也有点想邬老师呢,他到底去哪里了?”
祝宵不知道怎么跟张岳秀说邬咎已经死了这件事,避重就轻地说:“他只是去了别的地方。”
说完,他又用一些人生聚散终有时之类的套话勉强安慰了一下张岳秀。
好在张岳秀比较缺心眼,没有伤感太久。
会议结束后,祝宵将张岳秀的话转告给邬咎。
听说张岳秀在茶歇给祝宵拿了点心,邬咎表示:【这小子还是有从我身上学到一点东西的】
同时又感觉自己在教育界还不算那么身败名裂,骄傲点评道:【还知道想我,有点良心】
然后又意有所指地说:【祝宵,你呢?】
邬咎:【不会我死到现在这么久,你一次也没想过我吧】
祝宵奇怪:【为什么要想你?】
邬咎:【……………】
邬咎:【……真是高估你的良心了!】
祝宵回了个老年人微笑表情。
邬咎咬牙道:【行,就我良心泛滥】
然后又补充:【祝宵,你负全责】
祝宵莫名其妙被人扣了口锅,却没有很生气,反倒巧妙地把问题甩回给出题人:【你不是有照片了?】
要负全责,他的照片也负过了。
邬咎不知道原来拥有一张祝宵的照片还会损失这么多,早知道是这样他当初就要视频了。
他想了想,又说:【我是有了,但你不是还没有吗?】
祝宵明知故问:【什么?】
邬咎“啧”了一声,对着手机自言自语:“非要人把话说那么清楚?”
于是邬咎把他刚刚没说完的部分打了出来:【我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