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枕书高高兴兴畅想着,裴长临但笑不语,又将那信拿去看了一遍。
“怎么啦?”贺枕书问他。
“没事,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裴长临顿了顿,道,“胡掌柜愿意为你的画作提升名气自然是好,但……他为何不事先与你知会一声?”
原先他们有过约定,一幅画寄售在胡掌柜铺子里,不会超过三个月时间。
可这回,最久的那幅画作,几乎用了五个多月才卖出去。
虽然最终售价比预期高出很多,但画作售卖期间没有一点消息,不给任何回音,怎能不让人担心。
“也许是太忙了没顾得上?”贺枕书没想太多。
裴长临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见自家小夫郎高兴的模样,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们都不擅长做生意,至少从目前来看,若没有胡掌柜从中帮助,他们是不可能靠卖画赚这么多钱的。
就算胡掌柜真有其他心思,如今仍算是对他们有恩。
没有必要过多揣测。
裴长临帮贺枕书收好了信,将银票拿去内间两人存放银两的小暗格里放好,出来却见自家小夫郎已经拿出纸墨,在书桌旁坐下了。
裴长临问:“……你这是做什么?”
“画画呀。”贺枕书回答,“那位富商为这幅画花了这么多钱,我要好好帮他画才是……我先打个底稿,想一想构图。”
裴长临:“……”
裴长临不动声色走到书桌旁,止住了对方想要研墨的手:“阿书,今天在外面玩了这么久,你还不累吗?”
“我不累呀。”贺枕书没听出对方话中的暗示,随口道,“你是不是累啦?早些梳洗休息吧,不用等我的。”
他想要抽出手,裴长临却略微施力,将他的手将握进了掌心:“不去。”
贺枕书茫然抬起头,裴长临恰在此时倾下身,二人间的距离瞬间隔得很近。
两双眼无声对视片刻,裴长临小声问:“我今天表现得不好吗?”
贺枕书后知后觉明白对方在说什么,耳根悄然红了:“没、没有不好。”
裴长临乘胜追击:“那我的新婚礼物呢?”
贺枕书脸彻底红了,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可裴长临就站在他的身后,仗着身形优势,仅用一只手就拦住了他的所有退路。他被禁锢在书桌旁这方寸之地,前方是坚实的桌案,后方却是对方宽阔的胸膛,贺枕书俯下身,竭力躲开对方愈发贴近的身躯。
“还没洗澡呢……”
裴长临声音贴着他的耳根:“一起。”
他的嗓音带着少年特有的低哑,这种时候更是比往常更为低沉几分。贺枕书被他两个字说得浑身滚烫,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人打横抱起:“!”
“别动。”裴长临道,“当心摔着。”
贺枕书头一遭被这般对待,紧张得浑身紧绷,紧紧搂住裴长临的脖子:“你不是抱不动我吗,什么时候——”
“昨晚已经试过了。”裴长临话中带笑,竟有几分得意,“这一年我可没闲着。”
裴长临自尊心作祟,最受不了贺枕书说他力气小,连自家夫郎都抱不动。是以虽然他的身体是近来才逐渐康复,但这一年时间里,体力训练却是不少的。
不过,体力恢复后却用来做这种事,多少有些不正经了。
被裴长临抱进净室时,贺枕书还在心中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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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长临和贺枕书腻歪了足足五天。
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头一回开荤根本无法克制。裴长临这兴奋劲头也足足持续了五天,直到第六日上午假期结束,才终于蔫了,连床都起不来。
“……能不能再请一天假。”清晨,裴长临倦得睁不开眼,脑袋在贺枕书肩窝轻轻蹭了蹭。
贺枕书被人当抱枕似的搂着,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只能无奈叹气。
难怪书里都说骄奢淫逸最易使人堕落,刚治好病那会儿,裴长临还一心琢磨他的海航船,每日比贺枕书起得还早,一出门就是一整天,甚至恨不得夜里直接宿在钟府。
短短几日过去,莫说是海航船,恐怕就连钟钧大师亲自来叫他起床,他也不想认了。
贺枕书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伏在他耳畔低声道:“不行呀,你不是还要养我吗?这海航船要是做不出来,你的工钱可怎么办……”
这话对裴长临最有效用,那颗在贺枕书肩窝蹭来蹭去的脑袋顿时停了下来,重重叹了口气:“我这就起。”
胡掌柜寄来那四百五十两,二人商议之后,决定将其中五十两用来贴补家用,其他的暂时不动。
四百五十两在他们看来自然是不少的,但想在府城买房还欠缺一些。
不过,买房这事他们并不急于一时。既然二人现在的事业都有了起色,不愁赚不到钱,不妨再攒一段时间,直接买个大些的宅子。
不过,那就需要裴长临也再努力一下了。
事实上,裴长临也不想全靠贺枕书赚钱养他。
身为一个大男人,若被人知道在府城买房还要靠自家夫郎,他的脸往哪儿搁。
裴长临心不甘情不愿地出门干活,贺枕书也没再犯懒,起床开始画画。
绘人物图对贺枕书来说并不算太难,但这回买家出价太高,贺枕书不敢轻易敷衍,绘得比往常还要精细。他仔细琢磨了构图,打了底稿,花了整整七天时间才将整幅图完工,仔细装裱后寄回了青山镇。
将画稿寄出那日,裴长临也带回了好消息。
钟钧大师带着他与顾云清研究了一个多月时间,终于将海航船的所有改良方案定下。那新式船只将更名为远航船,眼下就等着顾云清绘完详细图纸,交由工部过目。
双喜临门,贺枕书特意去附近最好的酒楼订了一桌菜,让伙计给送到家里来。
——自打收到了胡掌柜寄来的画稿费,二人的生活质量显著提高,贺枕书也不必再每日去钟府蹭饭。
“云清把绘图纸的活全揽了过去,老师让我这几日回家歇着,待他绘完之后再行讨论。”
吃饭时,裴长临说道:“之前薛大夫说过,手术后的头一年每隔两三个月要去医馆复查一次,这些时日我都没什么空闲,正好明日无事,我们去趟景和堂。”
贺枕书绘完了约稿,自然是没什么事的,但听裴长临这么说,他却露出了几分犹豫的神色:“明天就去吗?你这几天不是都在家歇着吗,要不过几天再去?”
裴长临偏头看他:“为何?你明日有事?”
“……没、没事。”贺枕书低头刨饭,“明天也可以的,就暂定明天去吧。”
裴长临疑惑地蹙了眉,但贺枕书很快转移了话题,他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贺枕书在犹豫什么。
吃过饭后,贺枕书给裴长临端来了一碗汤药。
裴长临手术后恢复得很好,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喝过药。他稍有些诧异,低头闻了闻那苦涩的汤药:“这是什么?”
贺枕书神情莫名有点心虚:“就是先前阿黎哥哥送给我们那些呀,鹿茸、杜仲、枸杞什么的……”
裴长临:“……”
裴长临自小服药,对常见药材的效用还是知晓一些的。
而这几味药,他也不陌生。
裴长临按了按眉心,有些无可奈何:“阿书,我的身体没有问题,你不必……”
不必煮这些补肾壮阳的补药给他。
“我知道,但是……”贺枕书犹豫许久,忧心忡忡道,“听说如果做那档子事太过频繁,是会被大夫诊出来的。我们最近几乎每天都……明天你去找薛大夫把脉,那不是一眼就会被看出来了吗?”
“我就想着,今晚先补一补,明天或许就不那么明显了呢?”
裴长临:“……”
裴长临尝试与他讲道理:“那些人被诊出来,是因为身体太虚,阳气亏损,你知道我没有——”
这倒是的。
裴长临在这方面或许真是有些天赋,这般挥霍下来都不见任何萎靡疲惫的样子,反倒愈发精神。
贺枕书都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去练了什么采阴补阳的功法。
“不喝就不喝吧。”贺枕书叹了口气,道,“那你今晚不能再胡来了,不对,这几天都不能胡来。好生歇个几天,然后我们再去复查。我可不想被薛大夫看出来,多难为情啊……”
他这么说着,便想要端着汤药离开,裴长临忙拉住他:“等等。”
他抬眼望向身边的人。
少年端着汤药,修长柔软的指尖带了点粉,袖口为了便于干活挽了几圈,露出一截皓白的腕子。贺枕书在家时都穿着宽松柔软的居家服,领口较为松散,隐约能看见下方白嫩肌理,以及些许尚未散去的红痕。
裴长临视线继续向上,对上了对方清透无辜的视线。
他闭了闭眼,低声道:“还……还是喝一点吧。”
第96章
翌日晚些时候,裴长临与贺枕书去了景和堂复查。
裴长临手术成功这事,薛大夫原本是不想宣扬出去的。但或许是裴长临在景和堂住院那一个多月时间里,贺枕书和医馆内的其他病患混得太熟,交谈间也不曾隐瞒自家夫君的病情。总之,待二人离开景和堂时,府城超过半数人都知道,景和堂又治好了一位先天心脉有缺的病患。
这下,薛大夫的名气更是只增不减。
二月到现在,每天来找他看病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从各州府及京城赶来的病患。
医馆生意越发红火,来拿号的病患亦是比往常翻了数倍。医馆管事别无他法,特意找了景大老板向薛大夫说情,好说歹说才得他肯允,将看诊结束的时间从申时延长至酉时初。
二人不想打扰正常拿号看诊的病患,特意等到黄昏时分才来了景和堂。
景和堂的伙计如今大多都与他们相熟,候在门外的伙计见二人前来复诊,当即要将他们往里迎。
“不用麻烦啦,我们自己进去等就好。”贺枕书道。
临近打烊,医馆里的生意依旧不减,伙计原本也已经忙得脚不沾地,没与他们客气,笑着道:“你们去内院等吧,比外头清静些。一会儿薛大夫看诊结束,直接去找你们。”
二人点头应了,轻车熟路往内院去。
内院只有医馆伙计与部分病情严重、需要在医馆长住的病患能来,的确是比外头清静些。二人走进院子,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傅公子?”贺枕书率先唤了他一声。
傅宁远与几个伙计坐在屋檐下,正在帮着分拣药材。听见贺枕书的声音,他稍愣了下,抬起头来:“原来是你们。”
他将药材放回面前的簸箕里,拍了拍身上的药材碎屑,站起身来:“是带长临来复诊的?”
“嗯。”贺枕书点点头,又问,“你……你的身体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