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
景黎低头看向自家宝贝女儿,小崽子仰头望着他身旁的少年,眸光明亮,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开心。
他这两条锦鲤崽崽一个比一个皮,尤其是这条小的,成天上蹿下跳,根本闲不下来。昨天,这小崽子就是趁他在经阁听住持诵经时溜了出来,还险些在灵鲤池里受伤。
多亏这位贺小公子搭救。
小小鱼性格顽皮,却知道报恩,从昨儿开始就惦记着想去找贺枕书玩,不想与他分开。
从出生到现在,他家宝贝女儿的心愿就没有落空过。
景黎渐渐明白过来,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对贺枕书道:“贺小公子,你们也要去府城吗?若不嫌弃,我们同行如何,我付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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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枕书正愁没办法还景黎的人情,自然不会拒绝与对方同乘。一开始没提出来,只是担心人家生活条件优渥惯了,不适应他们租的这普通马车。
却没想到,不仅景黎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就连两个小崽子也没抱怨,全程安安静静,乖得不像话。
可见其家风优良。
而对于这个决定最为开心的,应当是车夫。
这等长途租用,除了底价之外,两人以上就要按照人头收费了。景黎一家三口加随从一上车,车费瞬间涨了一倍,更别说那年轻随从怕车内拥挤,执意不肯进马车,要坐在车前替他们赶车。
车夫连赶车的活都被人包揽过去,开心得帮他们搬行李的动作都麻利了许多。
马车悠悠离开了云观寺,贺枕书从行囊中取出一件外衣给裴长临裹上,问他:“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裴长临摇摇头。
他昨晚睡得还不错,现在还不需要补眠。
但他脸色向来比寻常人差一些,景黎显然也看出他精神欠佳,问道:“裴小公子是身体不舒服吗?”
“老毛病啦。”贺枕书道,“我夫君从小身体就不好,我们这回就是要去府城看病的。”
“原来是这样。”景黎点点头,又问,“已经找好大夫了吗?”
贺枕书如实道:“是府城的薛大夫,就是景和堂那位……”
他说到这里,话音忽然一顿。
景和堂。
景黎。
……不会这么巧吧?
贺枕书略微迟疑,后者也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却是大方笑起来:“原来是景和堂呀,好巧。”
“所以,你……”贺枕书试探地问,“你就是景和堂的东家?”
“东家?唔,算是吧。”景黎顿了顿,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觉得薛爷爷医术那么高明,不该被埋没,所以出钱帮他建了个医馆。”
“……听说他现在名气大得很呢,比景和堂的名气都大了。”
的确,许多人都知道江陵府有位医术高明的薛大夫,却不知晓他坐诊的医馆名为“景和堂”。
就连贺枕书,也是去过之后才将这名字记住的。
但青年好似并不在乎这些虚名,说起这件事时,也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
贺枕书又问:“薛大夫说,那名为手术的治疗方法,是从您那里学来的?”
“不用对我这么客气啦。”景黎笑了笑,态度依旧很坦诚,“手术这法子是我告诉薛爷爷的,但我当时也不确定他们能不能做到,这里的医疗条件太落后了……薛爷爷研究了快一年,才找到一个快要病死的病患,做了第一台手术,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他不会医术,能够告诉对方的,也不过是自己前些年在异世界生活时知晓的皮毛。
是薛大夫听说之后苦心研究,慢慢琢磨出了能适用于这个时代的治疗办法。
贺枕书垂下眼,没有回答。
一番闲聊过后,他更加确定,这位景公子的确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他多半被人保护得很好,待人真诚坦率,否则,也不会把这么私密的事情都告诉他们。
可是,听完了这些,他心中却更加不安。
就算是教给薛大夫这治疗方法的景黎,在最初试验时,都不确定手术能不能顺利完成。
贺枕书抿了抿唇,轻轻握住了裴长临的手。
“你们……是要去找薛爷爷做手术?”景黎明白过来,眼底也闪过一丝担忧。但他很快藏起不安的情绪,宽慰道:“没关系,薛爷爷医术很高明的,我夫君以前也病得很严重,就是薛爷爷治好的。而且……”
他看向贺枕书怀里的小小鱼。
——这小崽子比她哥哥更自来熟,上车没多久就跑到人家怀里去了,半点不矜持。
景黎朝她眨了眨眼,道:“裴叔叔一定可以治好的,对不对?”
小小鱼跟着眨巴着眼睛,心领神会般重重点头:“嗯,裴叔叔一定可以治好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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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云观寺到江陵府还需两天多的车程,但他们的马车行得慢,直到第三天的午后才总算到了府城。
进城之后,他们先将景黎一行送回了家。
几天下来,贺枕书依旧没有打听景黎身世。但他身为景和堂的东家,能出资建起如此气派的一间医馆,家中想必是极为富贵的。可让他惊讶的是,景黎住的地方并非什么富贵宅邸,而是湖岸边的一座普通民居。
不过,他身上本就不带丝毫富贵人家的傲气,穿着打扮也十分低调,居所低调一些也不奇怪。
景黎带着两个孩子和随从阿七下了车,高高兴兴与二人道别:“那我们明天景和堂见啦。”
“嗯,明天见。”贺枕书在车内朝他挥手。
景黎约莫是个极爱交朋友的类型,几日相处下来,已经彻底把贺枕书和裴长临当做朋友。听说二人对府城还不太熟,甚至主动想带二人去城中玩一玩。
不过,一切都要等裴长临治疗结束。
因此,双方约定明日一早,便去景和堂与薛大夫商议治疗事宜。
车夫一甩马鞭,马车重新朝前驶去。贺枕书放下车帘,立刻被人勾着腰肢拽回了车里。
“干嘛呀……”贺枕书被他弄得痒痒,瑟缩一下,却没怎么挣扎。
他乖乖被人搂进怀里,仍由对方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声音发闷:“让我抱会儿,这几天都没机会抱。”
原本,他们只需要将景黎一家捎去驿站,对方便可再租一辆马车。
谁让那名叫小小的小姑娘实在很黏贺枕书,偏偏贺枕书也很喜欢对方一家人,全程与对方聊得热火朝天,从喜欢的诗集话本聊到府城有名的饭馆,谁也没提要换一辆马车的事。
是以这几天下来,不善人际交往的裴长临只能默默坐在一边。
快要委屈死了。
“人家还要给你治病呢,这么小气……”贺枕书失笑。
“没有。”裴长临闷声道,“景公子人很好,我没有不想与他们同行。”
“我知道。”贺枕书笑起来,“你就是吃醋。”
不仅与他的新朋友吃醋,还与那三岁的小姑娘吃醋。
裴长临:“……”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窘迫的神情,他把贺枕书压在马车角落,抬起头来,红着耳朵吻住了对方笑得颤抖的嘴唇。
车辙碾过积满了雪的石板路,车帘摇晃,将一切亲昵的举动掩盖在车里。
也掩盖了对方愤愤的回答。
“……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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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来府城之前,裴长临提前与钟钧取得了联络,对方答应会将城中一座空宅院借给他们暂住。眼下时辰还早,二人将景黎一家送到家门口后,便径直往钟钧府上赶去。
而与他们分别的景黎,则是吩咐阿七先将两个小崽子带进屋休息,自己等在路边。
自从他们去了京城之后,便很少再回府城居住。今年若非秦昭正好在府城有事要办,他们也不会回来过年。
一别经年,府城倒是没什么变化。
景黎百无聊赖地踩着家门前那片干净的积雪,踩了一会儿,又蹲下身来,在干净的积雪上画着简笔小鱼。
在给第三条小鱼画上鱼鳞的时候,远处终于又传来了马车前行的声响。
他抬起头来,注视着马车由远及近,在他前方停下。
车夫掀开车帘,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景黎眸光亮起来。
他起身朝对方跑去,正巧赶在对方跳下车时,撞进了对方怀里。
“慢点。”男人披了件宽大的墨色狐裘,他展开外袍将人裹进去,又抬起手来,抚了抚对方冻得发红的脸颊,“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我吗,又不听话?”
“我都好几天没看见你了,想你了嘛!”景黎道,“谁让你都不和我去云观寺,害得我要自己带两个崽,好辛苦的。对了,我要告状,你那两个崽可皮了,尤其是小小鱼!我和你说……”
他连着说了好长一段话,抬眼触及对方英俊的眉眼,忽然又止了话音。
数年过去,时光好似并未在对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那张脸依旧英俊非常,气质被岁月沉淀得愈发出众。
景黎晃了下神:“我是不是好久没见你了,怎么感觉你比之前更帅了。”
“你也比之前更傻了。”秦昭失笑,搂着他往家里走。
景黎晕晕乎乎跟着他往里走,又想起件事:“对了,你要拜访的人见到了吗,那个叫钟什么来着……”
“是钟钧大师。”
秦昭悠悠叹气:“听说钟钧大师最近收了个徒弟,不想再见到营造司那群歪瓜裂枣,工部好几次派官员过去,都吃了闭门羹。”
景黎:“他连你也不见?”
秦昭摇摇头。
“谁让你不带我的。”景黎抓着他的衣服,低哼一声,“要是有我和孩子跟着你,说不准你现在已经和钟大师喝上茶了。”
第7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