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只会沦为李兰修的狗奴才,奴才只能抬头仰望,期待主人的垂怜施舍,夹着尾巴乖乖地等着骨头落到嘴里。
楚越手指叩着凭栏,他不是甘愿屈辱的人,他有自己的骄傲和底线。
既然李兰修暂时对他兴趣全无,那他就令李兰修再一次见证他的强大,见证他是非凡之物,不是那些甘愿屈辱的人能比的。
“李兰修,你很快会发现,只有我才是你手中最锋利、最忠诚的刀。”
他心中道一句,背影在月色下镀着银辉,愈发地挺拔坚毅,大步地向前而去。
房间内,楚越离开之后,李兰修兴致缺缺地踢一脚处玄的膝盖,“师兄跪上瘾了?”
处玄站起身来,抚抚洁白的衣袖,脸颊烧得通红,却瞧着他笑道:“师弟这么欺负他,就不怕他跑了?”
他方才也不是光顾着尴尬,听李兰修与楚越的对话,很快就弄明白他这个小师弟又居心不良了。
表面对楚越冷冷淡淡,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却又拿他来刺激楚越,不知又想干点什么坏事。
李兰修没兴趣跟他互诉衷肠,起身走到门口推开门,倚着门边说:“师兄请回。”
处玄走出门,回过头问道:“师弟就不怕玩砸了么?”
李兰修两只柔白削长的手相绕一圈,漫不经心地做了一个给狗戴项圈的动作,“忠诚的狗,无论丢得再远,他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处玄真是不太理解他,若有所思问道:“师弟是想考验他够不够忠诚?”
李兰修眼里溢出笑意,嘴唇轻启一吐字:“滚。”
楚越的忠诚无须考验。
这世上的臣服分为两种,第一种是被强迫后的臣服,迫于形势、实力、屈服于人下。
这种狗一旦给他得到机会,立即反咬一口,趁机脱离掌控。
而另一种臣服,是自愿地臣服,是在有更好的选择情况下,甘愿低头,心甘情愿地戴上项圈。
这样的狗即使放走千次万次,也会忠贞不渝地找回主人,忠诚不改。
这才是他要的好狗。
回到重玄宗这一日,仙舟降落在偌大无比的问道广场,成千上万的弟子们聚集在广场,等着瞧瞧那位惊魂一瞥的大美人,还有是何方神圣斩杀了黑蛟真君。
人群鱼贯而出走下云梯,众人翘首以盼,紫台峰的弟子一出来,便有人兴奋地大喊一声:“来了!”
李兰修一出现,广场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气声,那些好奇他容貌的人,不由恨恨地盯着他脸上的鬼面具。
那日在巨镜里他戴着鲜艳的面纱,朦朦胧胧雾里看花,众人都能看出他容貌不俗,还在盼着他能摘下面具,让大家一饱眼福。
楚越走在紫台峰的最后面,墨衫少年容貌英挺,不苟言笑地神情透出冷峻气质,腰间挎着乌刀,他前脚刚挨到问道广场,人群里已经蠢蠢欲动。
广场上方漂浮着亭台楼阁的浮岛,各位峰主在自家的浮岛上,一双双眼睛同时端详他。
沈长老立在中心的浮岛,洪亮声音传遍广场的每个角落,“诸位我宗弟子,你们不负众望,凯旋而归!”
弟子们精神一振,纷纷肃立,仰头望着沈长老。
沈长老的声音缓了缓,含着几分笑意说道:“我听闻有人以一己之力斩杀黑蛟真君,那妖魔在沧溟界雄霸一方,如今死于我宗弟子之手,乃是他的天命造化。”
众人的眼光不由同时落在一人身上,迎着万千人的目光,楚越不动声色,光是这份处变不惊的气质就已卓绝出众。
沈长老脚踩着金剑,身后跟着云水堂的数位弟子飞驰而来,他落在离楚越不远的地方,上下打量他一遍,大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楚越并不认识他,但见众人恭敬的态度,颔首道:“长老。”
沈长老郑重其事地问道:“我听闻你十日炼气九段,可乃属实?”
飞舟走还未回的这几日,楚越的事情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李兰修的人,天赋异禀,只可惜那外门长老与李兰修有仇,长老为报私仇对其多加打压……
楚越点了点头道:“属实。”
人群里散出惊异的呼声,听到他亲口确认,远比传言更令人惊诧,唯独外门长老的脸色发白,他还坐在浮岛上的宝座里,只有当楚越鉴完灵根,确定无误之后才要跟他秋后算账。
沈长老满意地一笑,大袖一挥道:“来人,呈上测灵根的玉简!”
云水堂的执事手中捧着精致盒子,走向楚越,拿出一枚通透薄如蝉翼的玉简。
楚越摇摇头,看向沈长老不卑不亢地道:“我不能测灵根。”
众人大惑不解,滴里咕噜地讨论起来,“为什么不测?难不成他心里有鬼?”
“难道是假灵根,怕在沈长老面前露馅?”
沈长老蹙起眉头,眼神安抚为难的执事,“你为何不能测?”
楚越目光扫过一圈人群,恬淡地说道:“我是李兰修的人,他没有同意之前,我不能自作主张。”
“……”
此刻紫台峰的浮岛,李延壁正搂着李兰修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听见这句不禁一笑,“这小子真是上道!”
李兰修轻轻一笑,挥手招来个传讯弟子,“你去告诉他,我同意他测。”
传讯弟子将话传到了广场,沈长老舒一口气问道:“现在可以测了吧?”
楚越抬头瞧向紫台峰浮岛的方向,向那名传讯弟子道:“李公子可否到场旁观?”
“李公子已经同意,为何还要他到场”云水堂为他测灵根的执事不满。
楚越依然还是风轻云淡的语气问:“李公子若不到场,我测灵根有何意义?”
传讯弟子又御剑飞回了紫台峰,广场上众弟子三三两两密语传音,众说纷纭。
“好强的怨气!他以前是李兰修的契奴,如今终于扬眉吐气,还不得骑在昔日旧主头上作威作福?”
“如今就这么恨,非要李兰修见证他的风光,日后到了紫台峰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
“我家的大黄每次猎到兔子都要叼回来给我瞧……让我看看它多厉害!”
李延壁也是这么想的,他相信李兰修不会引狼入室,找个白眼狼回来。
他搂着李兰修的肩膀,不由得笑起来,“这小子真是对自己信心百倍,一点都不藏着掖着,还有点意思……”
“爹,我去看看他测灵根。”李兰修也很欣赏这一点,因为跟他自己一样。
李延壁放开他的肩膀,笑着说:“去吧,瞧瞧这小子到底是天灵根还是双灵根,排场耍那么大,可别收不了场。”
李兰修踏着剑尘寒铁扇,飞到广场正中心,飘然落地,众人自觉地让开一条道。
楚越微微一笑,转向旁边捧着锦盒等待已久的执事,颔首道:“请。”
执事从盒中取出玉简,轻轻地抵在他眉心,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根玉简之上,这位少年英雄此后在宗门内的待遇,全凭玉简亮起的光支配。
外门长老早已坐不住,要亲眼看看这个害得他大权旁落的人,到底是个什么灵根。
李兰修单手握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手心,漫不经心地瞧。
万众瞩目之下,玉简亮起微弱的光芒,如同萤火之光,黯淡不可闻。
握着玉简的执事先是一怔,连忙再取出备用的玉简,重新抵在楚越眉心,这根玉简如同前面一模一样。
如此微弱的光芒,代表眼前这个人——没有灵根。
楚越看见他的神情动作,已然明白测试的结果,他抿一下嘴唇,转头望向李兰修。
李兰修扇子不急不躁地落在手心,朝他微微地一点头。
楚越心中顿时一定,他看向错愕的沈长老,从容自若地淡道:“可还有其他测灵根的?”
沈长老皱着眉头瞧着那玉简说道:“这灵根玉简能测出金、木、水、火、土的灵根,这金灵根的光是最亮的,若是微光……则是没有灵根。”
说罢他突然全身一震,似是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竟浮现出狂喜之色,向一旁的执事喊道:“速去将如意灵鉴呈来!”
执事脸色也是一惊,惊讶地瞥眼楚越,立即御剑离开。
众弟子听得一头雾水,人人面面相觑,从未听过宗门里还有如意灵鉴,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沈长老美滋滋地打量一遍楚越,向众人解释道:“修行之道并非只有灵根,还有一些特殊的体质,比如……我们的白真传,他是天生道种,所以白真传悟道如同饮水,有仙脉天赐,诸法皆通……”
说起白真传,众弟子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难怪白真传气质出尘,一头银发不似凡人,原来是天生道种。”
“这天生的道种如此厉害,楚师弟也是天生道种?”
李兰修眉头一扬,他不在宗门这段时间,白瀛化为人形露面了?
白瀛化为女子出现,比原书里的剧情提前太久了,难不成是为在巨镜里瞧瞧楚越?
他瞥眼楚越,轻轻哼笑一声,真是好福气,有位妖王投怀送抱。
沈长老见多识广,数如家珍地说道:“除了天生道种之外,还有罗阴姹女之体,俗称为天生媚骨,咳咳,天生的双修圣体,与其双修一次好,双方好似洗髓伐经,比得十年修行……”
听到这个,众弟子一下子来精神了,好奇地问道:“长老可见过罗阴姹女之体?”
“百年前曾见过一个,只不过此人运气不佳,生得是个男子,我见到他时——”
沈长老于心不忍地摇摇头,“被一群妖魔给吃了,那些妖魔鼻子都很灵,闻得出罗阴姹女之体能与他们双修,可是妖魔不明理,还以为是食欲大作想要吃人……”
执事飞速地遇见归来,呈上一个古朴的盒子,沈长老小心翼翼地掀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的晶石。
沈长老轻轻地取出,捧在手中说道:“此乃我宗最贵重的宝物之一,能测出特殊体质,当年白真传就是通过这块如意宝鉴,测出了天生道种。”
众人望眼欲穿地看着宝鉴,沈长老捧到楚越面前,笑吟吟着,语气和蔼地说:“来,将手放到宝鉴之上,它自会分辨你的体质。”
楚越抬手放到宝鉴,骨节分明的手指有力修长,搭在晶石颇为美观。
广场上所有人,与浮岛上的众峰主长老屏气凝神地盯着这块晶石,顿时,晶石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是初升的太阳,照得整个广场亮如白昼。
众人纷纷遮住眼睛,避开这刺眼的金光,他们不知道楚越是何体质,可这晶石上的异相体现的绝不是凡物。
沈长老错愕地张开嘴,忽然爆发出难以抑制地大笑,“哈哈哈哈!天佑我宗啊!天佑我宗啊!”
“竟然是无垢灵体!”
外门长老听见这句话,脸色霎时白到底,众人还不知这词语的意思,他可是专门干检测灵根这件事的。
偶然读过藏书阁的古籍,这世上有种体质称为“无垢灵体”,也称为先天灵体,与白真传的先天道种相似,但道种悟的是道,这灵体却悟的是天地之间,诸法万物。
先天灵体天生经脉通畅,修行没有瓶颈之说,修行速度一息千里,气海丹田里的灵力如无垠之海,是古籍记录里最顶级的修行体质。
他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旁边一只手臂轻轻扶住他,轻懒悦耳的声音道:“长老,小心。”
李兰修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听见他的声音,长老彻底心如死灰了。
广场上的弟子们口口相传,顷刻间都明白了什么是“无垢灵体”,纷纷露出艳羡的神色。
若是天灵根,还有人会满脸嫉妒之色,可这无垢灵体望尘不及,难怪沈长老大喊“天佑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