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令,”侍卫道:“听说是牢营闯入了刺客。”
“甚么?”大行令一脸惊讶,但是他的惊讶过于浮夸,一直流于表面,道:“甚么刺客,如此胆大包天?”
侍卫道:“卑将不知,牢营并未抓到刺客,好似是让刺客逃跑了,太宰……”
“太宰怎么了?”大行令抓住侍卫追问。
侍卫道:“卑将也是听说,太宰遇刺,好似……好似要不行了,猎苑的医士,都被叫去了,还有太子身边儿那个医术高超的姚国医士,好似也给叫去了,太宰恐怕是……凶多吉少。”
“快快……”
“让一让……”
牢营传来一阵骚动,大行令抬头看去。
有人打开牢营的大门,四个守卫从里面走出来,抬着一只担架,上面躺着甚么人,但看不清面容,那人被一张白布盖着。
血粼粼的白布,斑斑驳驳。
吧嗒——
一只手从白布下面颠簸了出来,白皙却过于惨白,仿佛失去光彩的石膏。
那只手,分明套着天官大冢宰的衣袍,太宰入狱之时,穿的便是这一身衣袍。
乐镛从牢营中走出来,扎着双手,手掌上全是血迹,一脸的木然,冲着等消息的众人摇摇头,并未有多说一句废话。
守卫抬着血粼粼的担架,越走越远,消失不见了。
大行令大喊着:“哎呦喂!怎么回事!”
牢营的守卫拦住他,道:“大行令!牢营刚刚出现了刺客,十足危险,还请大行令回避,小心为上。”
大行令一脸担忧:“怎么会出现刺客呢?刺客抓住了没有?可知晓是甚么人?”
乐镛在一旁道:“臣前来之时,刺客已然逃跑,并未抓到,只知出手毒辣,一击致命。”
大行令摇头,一句话反复的重复:“猎苑重地,怎么会出现刺客呢,哎呦,要严查啊,定然要严查!”
“太宰!太宰——”
“你死的好冤啊——!”
“太宰,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远处爆发出一阵哀嚎,合该是叶氏族人在哭丧。
“太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挨千刀的喻隐舟!定然是他!定然是他!”
“喻隐舟!你出来!你这个脏心烂肺的小人!你出来!”
“天子还未醒来,你便私自处置太宰!你这是僭越!该当何罪?!”
大行令小跑过去,宽慰道:“各位,太宰突然过世,这……这老臣也很难过,只是……是不是喻公所为,还未可知,诸位……”
“必然是喻隐舟!”
“喻隐舟,你这个肮脏小人!我们叶氏绝不会放过你!”
“天子还未醒来,你凭甚么僭越!”
哗啦——
营帐帘子突然被打起,一个黑衣之人从内走出来,冷冷的扫视着众人。
叫嚣的叶氏族人突然噤声,犹如寒蝉一般。
大行令仿佛一只搅屎棍子,道:“诸位诸位,听老臣一言,这其中定然有甚么误会!喻公平日里,的确与太宰不和,但……但喻公为人仁慈宽宥,怎么会……会趁着天子还在昏迷之中,便擅自定夺太宰的生死呢?这……这不是大逆么!”
叶氏队被大行令这两句拱起了火气,呵斥道:“喻隐舟!你大逆不道!背着天子,谋害雒师功臣!还说你不是逆贼!”
喻隐舟轻笑:“谋害?孤若是想杀谁,直接拧断他的脑袋,何需要偷偷摸摸,跑出见不得光的刺客?”
“喻隐舟!你不要太猖狂了!”
“我们叶氏与你没完!”
“我们要谒见天子!请天子做主!”
黑夜沸腾,叶氏族人吵吵闹闹,一直到天明这才稍微平息。
大行令年事已高,按理来说合该去歇息补眠才是,但大行令并未回到自己的营帐,表情透露着些许遮掩不住的亢奋,一大清早的,竟往太子的营帐而去。
“太子!太子!”
大行令来到太子营帐跟前,也不叫人通传,直接打起帐帘子,好似进自己家门一般悠闲。
大行令走进去,打眼便撞见了子情。
子情乍一看到大行令,心虚的眼眸晃动。
大行令却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压低了声音,道:“太子可在?”
子情点点头:“太子还在歇息。”
大行令又道:“昨夜……事成了么?”
子情低眉顺眼的道:“回禀大行令,成、成了。”
大行令追问:“叶无疾,当真死了?”
子情不敢回答,只是点点头。
昨夜叶氏族人激愤,大行令又亲眼看到了公孙无疾的“尸体”,已然信了七八分,今日见到子情,更是信了九成九。
大行令笑起来,难以掩饰的兴奋,叨念道:“好好好!天助我也!”
他一挥手:“你出去侍奉罢!”
子情心里有鬼,战战兢兢的退下去。
大行令并没有跟着退出营帐,反而径直入内,果然好似走在自己家中一般悠闲自若。
哗啦!
他打起内间的帐帘子,钻了进去。
“甚么人?”叶攸宁还在歇息,因着昨夜吵闹,打扰到了睡眠,他身子骨儿素来羸弱,这会子浑身无力,困倦酸软,还未晨起。
叶攸宁连忙用锦被掩住自己只着内袍的身子,戒备的看向走进来之人。
“是老臣啊!”大行令笑眯眯走进去,态度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大行令上下打量着叶攸宁,叶攸宁盖着锦被,但他只着内袍,露出来的肌肤,比平日里多一些,白皙的脖颈朦朦胧胧,惹人心痒。
叶攸宁蹙眉:“原是大行令,怎么一大早便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大行令哈哈笑起来,搓着掌心,道:“这个……老臣前来的过于仓促,因此没来得及通传,太子您不会介意罢?”
叶攸宁还未说话,大行令已然又道:“太子节哀啊!老臣都听说了,昨夜……太宰不幸遇刺,过世了!”
叶攸宁淡淡的道:“孤略有耳闻,刺客至今还未抓到。”
大行令眼中没有一点子悲戚,道:“太子可不要过度悲伤,虽太宰走了,但老臣还在啊,老臣一定会代替太宰,好好儿的——照顾太子。”
他说着,便要去摸叶攸宁的手。
叶攸宁立刻缩手,向后错了错,往软榻里面靠去。
叶攸宁道:“大行令多虑了。”
“诶!”大行令道:“太子,您好好想想,太宰虽不看好太子您这个储君,一心一意扶持长王子,可是……他到底是你的舅舅,也是叶氏的顶梁柱!而如今……叶氏失去了这个顶梁柱,便是一盘散沙,太子您可别忘了,您也是叶氏之中的一员啊!”
“叶夫人走得早,”大行令笑起来:“太子本就无依无靠,只有这么一个舅舅,如今也走了,唉——太子可要想清楚,从今往后,还能依靠甚么人?”
叶攸宁不为所动,道:“大行令难不成忘了,孤还能依靠喻公,喻国兵强马壮,孤还怕无依无靠么?”
“哈哈!”大行令笑道:“太子喂——太子真的是……让老臣说您甚么好呢!喻公一直以来对太子照顾有加,难道还不是因着太子是大周储君?只不过想要利用太子罢了!像喻隐舟那样,薄情寡义之辈,满心满眼都是权术,都是江山,哪里能容得下情爱?他不过是骗骗太子,哄哄太子,没有半点子真心实意,等太子被他利用够了,决计会被无情无义的一脚踹开!再不多看一眼!”
大行令画风一转:“可老臣不一样……”
“老臣啊,最是会怜香惜玉,像太子这般的妙人,老臣是供着还来不及!只要太子从今往后,跟了老臣,老臣定然不会辜负太子……”
叶攸宁挑眉,上下打量着大行令,道:“倘或喻隐舟能做孤的叔父,你便能做孤的大父了。”
大父,便是爷爷!
大行令一僵,昂首挺胸自傲的道:“不是老臣吹嘘,喻隐舟那样的人,犹如一块石头,成日冷着脸,他能懂得甚么情爱?老臣可不一样了,别看老臣年岁的确稍微长了一些,但是年纪大的,知冷知热,知道疼人儿啊!而且……懂得的花样也多,保证每日都不重样儿,令太子欲#仙#欲死!”
大行令不断靠近软榻,一条腿已然要迈上来。
叶攸宁微微蹙眉,道:“大行令,喻公来了。”
“喻公?”大行令不信:“喻公正忙着叶氏之事,哪里有空前来?”
“拜见君上。”外间传来子情的嗓音,紧跟着便是跫音与脚步声,喻隐舟真的来了。
“嗬!”大行令吓得连滚带爬从榻上下来,险些摔到。
喻隐舟走进来,道:“这么一大清早,大行令如何来了?”
大行令说得冠冕堂皇:“喻公,老臣听说,昨夜太宰意外身亡,这不是生怕太子会因着舅舅的身故而伤心,特意来探看太子么。”
大行令又道:“喻公忙碌了一夜,还不忘了来探看太子,真真儿是对太子用情至深,令老臣感动呢!”
喻隐舟坐下来,大行令对子情打眼色:“还不快给喻公奉茶?”
“是。”子情应声,端上茶饮来。
子情为了活命,不得不反过来诓骗大行令,但看得出来,他的“演技”并不怎么样,一副战战兢兢,畏首畏尾的模样。
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被大行令看出端倪。
叶攸宁眸光一转,落在喻隐舟的身上,不经意的靠过去一些。
子情端来承槃,将茶水放在喻隐舟面前,刚要退开……
“啊呀!”
叶攸宁找准时机,快准狠的从后背撞了子情一下。
子情一个猛子扑出去,正好扑倒在喻隐舟的怀中,茶水泼洒在喻隐舟的胸口,湿濡了一片,勾勒着喻隐舟肌肉流畅的胸肌。
倘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