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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纵骄狂_分节阅读_第65节
小说作者:群青微尘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729 KB   上传时间:2024-11-07 19:42:33

  玉鸡卫一爪突刺,几乎要穿透其胸腹,然而楚狂却不闪避,横冲直撞,含光剑劈向他颈项。方惊愚看得捏一把汗,再这样下去,楚狂定要受重伤!

  他欲要上前,却被青玉膏宫军士纠缠,眼见着楚狂将被玉鸡卫一爪抓烂胸膛,半空里忽又飞来一箭。

  这箭有拔山举鼎之威,与先前方惊愚所发的那箭相比,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金仆姑如烧空霹雳,劈破玉鸡卫臂膀,轻易透骨而出,又深深扎入膝头,所经之处留下硕大血洞,玉鸡卫痛极大嗥,向凤麟船声嘶力竭地吼道:

  “如意卫——如意卫!”

  话不必说,此箭必定出自如意卫手笔!然而此时凤麟船中,舷窗大启,虽有人影在窗畔搭弓射箭,却非如意卫,而是那羽衣大袖的老妇。

  老妇抖抖索索,道:“如意卫大人,老奴这身子骨儿,实在提不得大屈弓这重物呐。”

  如意卫道:“吓!你这小姊妹,竟在我面前倚老卖老,要你持着弓便是了,老啰唣什么!”

  她要老妇持稳弓臂,自己则从矢箙里抽出金仆姑,搭于弓侧,又捏着箭羽,觑稳了浮桥方向,猛发一箭。

  这一箭势决浮云,寒芒如曙霜,猛然贯穿玉鸡卫臂膀。玉鸡卫双手淌血,如野兽般咆哮。

  如意卫松开手,吩咐船丁道:“咱们兜一兜圈子罢,射了那老鸡公三箭,想必他恼羞成怒,不一时便要上砲机对付咱们了。”

  船丁得令,凤麟船缓缓驶开,在炮火间穿行。老妇只觉手上酸软,虽非自己拨弦,然而那可怖力劲也传到她手上,教她骇然不已。

  她扭身问如意卫道:“大人,您不是发过誓,说此生不再开弓了么?”

  那女童听了,却一通跺脚,磔磔冷笑:“老身哪儿有开弓?开弓的分明是你!老身不过是拨这弦玩玩,决计不是要杀玉鸡卫,只是这箭恰巧落在他身上罢了!”她发罢脾气后,又走过来,思量半晌,抽一支金仆姑,道:“那就再射一箭罢。”

  她一抬头,望见老妇微笑着看她,神色促狭,发气道:“若有人问起,就说这船里的箭都是你放的,懂么?”

  老妇含笑:“是,是老奴天赋异禀,两箭射残了玉鸡卫,决计不是出自大人手笔。”

  女僮看她一眼,又哼一声,这才接过了大屈弓。

  在这舷窗前,她终于似五年前一般端弓朝向雨幕,只是再无迷惘与踟蹰。

第76章 血战瀛洲

  玉鸡卫百绪缠杂,身颤不已。

  他不知今日究竟是何缘由,对上以往用一根指头便能捏死的两只虫儿,竟费了这般大的工夫。他感到身子僵硬滞涩,额上火炭似的发烫。正因这异状,他才屡屡失手,且不慎教如意卫射穿了两臂。

  这时他低头一望,却见腰眼上有一铁刺,自己身上的僵滞原来源自于此。玉鸡卫伸手将那刺拔出,却见那是一枚细小弩箭,自己中了此箭,竟浑然不察。

  此箭究竟缘何而来?

  玉鸡卫想起先前在浮桥上端坐时,有一伙蟊贼裒集在桥下,鬼头鬼脑地端弩瞄准自己。那时他虽以猴楂核打破其中数人脑壳,但因楚狂出现阻他举动,仍有漏网之鱼。

  他不知那漏网之鱼叫作老眯眼,在脱逃前扣动了弩上縣刀,发出一枚小箭,刺中自己。那镞头上淬见血封喉之毒,玉鸡卫而今仅觉动作发钝,并未当即毙命,已是十分异于常人。然而毕竟是中了烈毒,他步履维艰,举动不便。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玉鸡卫此时咀嚼这道理,只觉心头苦涩。正因有这短箭在,他才陷入与楚狂、方惊愚两人周旋苦战的境地,才教如意卫以金仆姑重伤自己。今日的失策——全由这枚小箭而起!

  一时间,玉鸡卫鬓角青筋哏哏跳动,高声怒吼:“磕碜裂枣,竟也能给老夫造得个大麻烦!”

  他虽身中剧毒,吼声却依然如訇訇雷鸣,竟震得近前的兵丁心胆俱裂,吐血而亡。楚狂晓得他的厉害,赶忙伸手捂住方惊愚两耳,自己却也被震得耳口流血。方惊愚也紧忙扯裂衣角,堵他耳朵。

  玉鸡卫仰天长啸良久,一个影子忽而飞至。

  那影子不是旁人,正是用碎布塞好两耳的方惊愚。

  方惊愚一手持毗婆尸佛刀,一手执承影剑,好似佛法里瞋目恨齿的增长天王。刀光剑影疾出,宛若暴风摩空,怒涛百沸。玉鸡卫伸爪格挡,却挡他不住,方惊愚拄刀一刺,狠钉住老人跗骨。

  玉鸡卫惨叫一声,却无处走脱。他伸爪去拔那刀,然而毗婆尸佛刀太重,数十年来除却白帝外便只有方惊愚拔得动。他又狂乱舞爪,欲将方惊愚大卸八块,这小子却机灵异常,不近他身,爪尖掀出的烈风也被其一一闪过。于是老人被定在原处,眼睁睁地看着方惊愚挥起承影剑。

  承影掀起洌洌寒风,向他刺来。方惊愚磨牙凿齿,怒喝道:

  “玉鸡卫,你罪恶昭彰,接下来我这几剑,便是为了你害过的人报仇!”

  玉鸡卫一阵战栗,只觉长剑好似冰锥,狠狠楔开皮肉,寒入骨髓。剧痛随之而来,教他惨嚎不已。方惊愚横眉怒目,高声疾呼:“第一剑,是为琅玕卫报仇!我爹赤胆忠心,于家为国,却被你诬害,沉冤难雪!”

  又是一剑刺出,此剑迅捷无伦,翦风而出,刺入玉鸡卫胸口,不给其丝毫喘息之机。

  “第二剑,是为悯圣哥报仇!哥他本有锦绣前程,却被你捉去掴打挝揉,受尽折辱,凄惨而死。我今日不在此杀你,他九泉下便不得安息!”

  方惊愚瞋目裂眦,不曾发觉当说到此话时,他身后的楚狂忽而浑身一颤。

  此时天上黑云白雨,海上赤焰飘摇,承影剑如蔽夜氛霾,舞动时无声无息,却凌厉如烁电,深深刺入玉鸡卫胸腹。

  “第三剑,是为我报仇!”

  方惊愚紧攥承影,努筋拔力。

  “近十年来,我嚼穿龈血,戴月披星,不敢分毫松懈,只为有一日能对你挥剑相向!”

  太恨了。他对玉鸡卫实在是太恨了。若非这老者,方家怎会落到而今境地?本可享天伦之乐,却家毁人亡!

  这三剑刺出,玉鸡卫大受重创。这老者因身上烈毒而难以动弹,而方惊愚又使出了生平最大的气力,臂中铁骨险些断裂,只为将剑尖送入老人身中。青玉膏宫的傔人们看得结舌瞠目,他们望见一位不知死活的青年竟在挑战仙山卫里的峰巅。而那青年却屡屡得手,教玉鸡卫支架不住!

  玉鸡卫惨叫连连,此时他仰面朝天,雨针一枚枚扎在面上,又刺又辣。此时他心中仅有一个念头:

  为何自己会如此麞狂狼狈?

  数十年来,他身居仙山高位,名义上虽为昌意帝扶辇,实则连天子也不放在眼中。他服食十余樽“仙馔”,扛鼎抃牛不在话下,无人可撄其锋。瀛洲便是他的辖地,是连昌意帝也无从干涉的后院。然而这不晓天高地厚的白帝之子、还有那卑身贱体的“阎魔罗王”——竟坏了自己的美梦!

  玉鸡卫怒火中烧,浑身青筋暴绽。方惊愚气喘吁吁,后撤一步,这时却听那老者嗬嗬低笑,笑声愈来愈大,渐而疯狂,直抵霄汉。

  “好小子——真是一群好小子!”他切齿拊心,狂笑道。

  这老儿又在打什么算盘?方惊愚却不敢贸然而动,回身护住楚狂,缓缓退却。

  玉鸡卫终于笑罢,齿关紧咬,道:“妙哉,妙哉,老夫已有许多年不曾如此进退狼狈了!但方家小子啊,不论你如何崧生岳降,天赋异禀,终归是与老夫有天壤之别,你知这是为何么?”

  方惊愚一言不发,目光戒备。

  “因为老夫服食了十余樽‘仙馔’而不死,而你肉躯凡胎,根本难与‘仙馔’之力相抗衡。”玉鸡卫放声长笑。一道轰雷打下来,森森电光里,影子乱摆,如诸天万魔。只见老人将手探入怀中,缓缓取出一只矾红小瓶,目光怀念。“许久不曾使过此物了。小猢狲,你且洗净脖颈等着罢。老夫这便要你瞧瞧——何为仙山之巅!”

  楚狂心里忽地一悬,从袖里摸出脱手镖,狠狠抛去,欲要打落那瓶儿。然而玉鸡卫脑袋一偏,便闪过那镖,一仰脖,将瓶中水液吃了大半。

  楚狂忽听见自己嘣嘣的心跳声,一下下的,像僧钟鞺鞺鞳鞳,骇得他肝胆欲裂。他一把捉住方惊愚的手,冷汗涔涔:

  “快逃。”

  方惊愚也有不祥的预感:“他吃的是何物?”这时电光映亮楚狂苍白的脸,他急切道:

  “快逃……那是‘仙馔’!”

  暴雨如瀑,天风肃肃,陡然间,玉鸡卫浑身骨节脱骱一般,咯巴作响。烈焰摇曳,火光在他身上一闪一闪,明暗交错,格外阴森恐怖。突然间,他身上肉芽蠕动,创伤竟在渐趋愈合。

  猛毒的效力渐而减退,老者身躯染上黑斑,有如泼溅墨点。他忽猛一缩脚,硬是割裂肌肤,挣脱了毗婆尸佛的桎梏,那伤口也在急速痊愈。玉鸡卫立于浮木上,身影有若磈硊山石。巨浪在其身畔翻卷、破碎,好似潠潠急雪。他一步步向两人踏来,脚步声天震地骇,浮木颤动不已。

  两人被威压感盖倒,这时方才想起玉鸡卫本是何其恐怖的一位仙山卫,一弹指便教人骨断筋折,轻轻一掼,便能令他们五内俱裂,更是曾轻而易举地一爪掏出小椒心脏。于是他们忽觉先前能与其招架得有来有回一事,在现今看来简直便似一场美梦。

  楚狂汗流浃背,一下捉住方惊愚的手,语无伦次:“跑……跑!”

  然而何处有路?玉鸡卫犹如疾电,两足一发力,便跃至他们面前。他浑身肌肉暴涨,如发怒的巨牛,横冲直撞,浮桥隄棝飞散,劲飔猛烈,经行之处血肉横飞。

  方惊愚只觉一阵极大力道自身侧传来,烈风刮过,他手足皲裂喷血,扭头一望,楚狂也被其冲倒,然而却是正面受了玉鸡卫一击。方惊愚不由得心急如焚,喊道:“楚狂!”

  这时他却望见楚狂软绵绵倒下,慌忙赶过去一看,一副骇然景象却映入眼帘。因那激烈冲撞的缘故,楚狂的半张身子竟被玉鸡卫生生撕烂,脏腑零散,血流遍地。方惊愚一颗心登时提到嗓子眼,疯也似的大叫:

  “楚狂!”

  楚狂两目涣散,却一壁咯血,一壁道,“别……忧心。我……死不了的……殿下。”

  方惊愚赶忙往他嘴里塞肉片,然而这时劲风猛掠,抬眼一望,玉鸡卫已闪至他们身前。玉鸡卫本就强横如鬼魔,此时再服“仙馔”,更是前所未有的强劲,身上黑脉纵横。只见老人伸爪一刺,直指楚狂心腹!方惊愚赶忙抬臂一拦,爪尖刺进铁骨,剧痛噬心,不由得教他闷哼一声。

  玉鸡卫俯望着他,眼中无一丝慈悲,道,“真是自不量力。”

  老人微一屈指节,方惊愚便觉浑身掣痛,似有一只巨大轮磨碾过全身一般,一刹间,浑身龙首铁骨竟皆爆裂!

  骨片划伤内里,他身上登时爆开一团血雾。玉鸡卫还要一拳挝下,方惊愚强忍剧痛,立时灌炁于骨,捉住楚狂一跃而出,拼劲逃开。玉鸡卫又擎起桥边铁索,随其扯拽,阁桥之船竟皆被牵动,在水里隆隆作响,仿佛变作一道硕大长鞭,忽而脱水而出,铺天盖地地向他们撞来!

  船。船。船。映入眼帘的是贯连于铁索上的无数巨船,玉鸡卫挥舞长索,便似提一枚筇杖般轻易。在其神力牵引下,蓬船如巨兽轰鸣,掀起冲天水瀑,飞撞而来。

  方惊愚看得几近心胆俱裂,眼前发黑,似临晼晚:这便是玉鸡卫的可怖处,是服食了“仙馔”、比以往更孔武有力的玉鸡卫的可怖之处!

  这时他已顾不上什么对阵,挟着含光剑与楚狂便逃。便是如此,眼见着一串硕大无朋的蓬船扫来,满眼皆是漆黑影子,无一可避处,他心里更发绝望。千钧一发之际,凌空忽射来一箭——是金仆姑。

  这箭射的是玉鸡卫,然而玉鸡卫身形一闪,隐在水幕后,挥舞的铁索停下,船丛里出现了一刹的间隙。于是方惊愚扶着楚狂,乘隙逃出,一气跑到驰道上。

  因青玉膏宫军士不敢近前的缘故,并无人拦阻他们。这时只见海上野火连天,砲声隆隆,四面交兵,然而却也似近了尾声。顺着驰道再跑下去,便是黎庶的蓬船,其上仍旧挂着风灯,星星点点,只是其中的人皆不敢出声,缩在船中,怕被战火波及。

  还未等方惊愚歇一口气,便见半空里高高蹿起一个影子。那黑影猛然落在他们身前,两足一扎,顿时回风大响,激浪如奔泉百道,冲向天际。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玉鸡卫。

  方惊愚只觉如芒刺心肌,手脚冰凉,这才识见到玉鸡卫是寻味而来的鬣狗,决不会对猎物松口。老人微笑道:“又想逃窜么?可惜呐,今日你们谁也走不脱,明年今日,便当是你们忌日!”

  话音落毕,老者一爪猛出,五指收拢,眼看着便要捏碎方惊愚颅脑。方惊愚甚而嗅得那爪上传来的血气,想必此爪已曾了结过许多条性命,而自己也将成为爪下亡魂。

  可就于此时,布板破裂,一个水淋淋影子忽如箭射,蹦将出来。只听铮一声响,天山金爪与钢手甲相撞,碰出明丽火花。

  来者气劲虽不猛厉,但玉鸡卫仍因这突如其来的暗袭吃了一惊,不由得退却半步。火光映亮那人的身影,裾衫阔裤,耳上戴一只鸡骨白玉玦,是个飒爽英气的少女。

  玉鸡卫见了她,直眉睖眼地喝道:“司晨!”

  来人果真是司晨。她熟水性,乘乱泅泳到浮桥下。玉鸡卫因与两人交手,竟不察他举动。司晨出水一击,健如腾骧。只听她打一声唿哨,雷泽营水兵便从四面八方的鳅船上跳下,手执牌刀,杀退青玉膏宫军士,将玉鸡卫团团围住。

  “你这小牝鸡,不听老夫的话,倒反去同逆贼混作一块,何其糊涂。”玉鸡卫冷笑道,“老夫可是你生父!”

  司晨嗤之以鼻:“生父又如何?你弃我于荒野,不曾照养过一日,还杀我姊妹弟兄,我凭甚要听你的话?玉玦卫大人、言信哥,他们都比你更像我的血胞!”

  她猛蹿而出,铁爪如数道残月,刺向玉鸡卫。这时她向方惊愚笑道:“殿下,方才你刺他三剑,是报了你家之仇,可我家同他也有血仇哩,这下该轮到我了!”她因是玉鸡卫生女,动作似兔走鹘落,较常人敏捷,手脚也更有劲,故而小小年纪便能作纤工。这是她对玉鸡卫的唯一感激之处,让她能有一副结实身板在此时向他索战。

  这时火光煜煜,桥舡冲锋,健丁在她身后一涌而出。人人手执刀铳,瞳子里熠熠生辉,好似都燃着不熄的火。司晨又扭头望向玉鸡卫,振声喝道:“老豺狼,吃我几爪!”

  她举起铁爪,蹙额切齿,眼里也跳动着焰苗,鲜灼炽烈:

  “为玉玦卫大人、为言信哥、为阿初和她女儿,还有为了全瀛洲人,我要向你报仇!”

第77章 殒身糜躯

  巨浪漭瀁,卒风鼓荡。此时的步堰上,两个影子正纠缠作一团。金爪铁甲相撞,铮铮玎玎声不绝。

  缠斗的二人正是司晨与玉鸡卫。若论气力、朅勇,司晨远逊于玉鸡卫,然而她锋芒毕露,年轻气盛,又因玉鸡卫顾及她是自己血亲,手下容情一二分,于是两人一时间竟打得有来有往。

  “小娇儿,想明白了么?你究竟要归顺老夫,还是要同奸贼站在一处?”

  司晨一口回绝,“直娘贼,谁要归顺你?做梦去罢!”

  玉鸡卫听了这话,果然怒火上涌,手下再不留情面。司晨避之不及,身上开了数道大豁口,血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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