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到,我看不到我的前路。”楚狂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是血河里蹚出的厉鬼,大仇既报,便当回到阴府里去。尘归尘,土归土。”
他这样闷沉,教人也觉得仿佛天地皆失了颜色般,远处的人群不闹了,天上的星子不亮了,连扑在脸上的飙风也更冷、更痛。方惊愚道:“胡说八道,什么鬼啊人啊的。你若是鬼,我便当是你的穷鬼主子了。你既不知往后如何是好,那便过好眼下再说罢。你要我如何做,才能开心一点?”
楚狂闷闷地摇头:“我不知道。”
方惊愚道:“那我给你唱小曲儿?”他不曾哄过人开心,小椒心机单纯,买点细馅大包便能打发。方惊愚回忆着从伶儿那里学来的媚人本事,笨拙地清清嗓,唱起《挂枝儿》。这是在花船上的姐儿们常唱的时调,轻俏活泼:
“想人参最是离别恨/只为甘草口甜甜的哄到如今/黄连心苦苦嚅为伊耽闷……”
他唱得一板一眼,却不合声韵,调子上蹿下跳。
楚狂终于轻轻笑了一声,然而神色依然沉重。方惊愚又说:“我给你跳从伶儿那里学的水袖舞。”说着,又鲁钝地跳起来,只是跳得手脚打架,且肉里头铁骨摩擦,痛得他苦不堪言。
楚狂看他的滑稽作态,神情轻松了些。方惊愚又陪他坐了很久,直到看到他眉心的结慢慢解开,一点点消去,才问他:“好点了么?”
“殿下屈尊哄小的,小的不敢不好。”
方惊愚心想:“这人嘴犟,说是好了,其实定是没好的。”于是他们坐下来,慢慢地说些体己话,又天南地北地乱扯一通。方惊愚感到楚狂的心境渐渐放平宽了,身子不再因哀恸而打颤,却紧贴着自己,像根极脆弱的蓬草。
这时雨势收小了些,天上云消雾散,现出壮丽星河,像一块银子被一榔头捶碎,散出千点万点碎屑般。方惊愚觉得此时到火候了,便小心地觑着他神色,问道:“我有些话想问你。”
楚狂回望他,泪已干了,神色平静。方惊愚字斟句酌,最后还是心下一横,问道:“你为何会用方家的剑法?”
楚狂仿佛早料到他会问这问题一般,道:“我是天才,当初在镇海门前看过你爹演过一遍,我就学会了。”这时他心里却在想,这剑法他自小勤学苦练,日日闻鸡起舞,怎么不会。
方惊愚索性捅破窗户纸,又说:“你和我兄长生得很像。”
楚狂道:“在瀛洲,想必还有挺多人是像的。”
方惊愚沉默不语,感觉楚狂在抗拒这个问题,同时他心里却自责,自己早知楚狂不是兄长的,却不知为何总报一线缥缈的幻想。玉鸡卫曾蓄众多娈宠,将他们改头换面,修饰作方悯圣的模样,楚狂也应是其中受害的一个,可自己却一次次将他过去的疮疤揭开,逼问他说出一个违心、但却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正想向楚狂告罪,却听楚狂道:“你希望我是谁,我便是谁。”
方惊愚怔怔望着楚狂,只见楚狂也向自己一笑,笑容平静,却有些浮泛的冷意。
“方悯圣也好,别的谁也罢,我会听从殿下的命令,做殿下想要我做的人。只是我不通诗书礼易,还同许多人睏过觉,是个腌臜人。非但如此,我现在身上带伤,且那伤大抵今生不会好了,还是个残废。雇我这样的人做长工,恐怕会教殿下失望。”
他说这话时有些万念俱灰的况味,这时方惊愚忽然脱口道:
“我要你是楚狂。”
楚狂的眼微微睁大。他愣住了。
“不论你是什么模样,我都希望你能是你。楚狂便是楚狂,不是别人。”方惊愚垂眸,道,“从前我也很厌恶自己,一个连路都走不动的瘫子,一无是处。但有人却不曾嫌弃过我,他教我贯炁于骨,教我念书写字,让我从此有胆气活下去。而今我也想要你莫要自弃,哪怕往后一路风霜雨雪,我也会陪着你。”
这时他的手紧攥住楚狂的手,十指交错,像盘根错节的藤蔓,紧密难分。楚狂颤抖着,看到了方惊愚手上的伤疤,两只伤痕累累的手叠在一起,脉搏一鼓一鼓,仿佛在一唱一答。方惊愚两眼像亮闪闪的黑晶,目光清冽,绝不像作伪,更教他心弦大乱。这时他又听方惊愚道:“和我一起去瀛洲外头看看罢,瀛洲之外还有方壶、员峤、岱舆,想必那里风光绮丽,美不胜收。余生若不得一见那景色,想必是件憾事。”
楚狂想起他小时也曾对自己说过这话,微微笑了:“我怕你也曾这样许过别人,你想邀的也是别人。”
方惊愚道:“若他能来,那自然好,可现在能赏光陪我的只有你。求你了,我又怕黑,又怕冷,是个懦夫,又很笨,如果你不来,我便会被奸计蒙骗而死、因寂寞焦心而死。”他分明在说恳求的话,神色却淡淡的,看起来很不合宜,却足教楚狂破涕为笑。
这时四下里一阵喧闹,许多人影纷纷围来,有人欣喜地大叫:“雨停了!殿下,雨停了!”
众人抬头,只见天幕漆黑,却已不再落雨。瀛洲遭水患多年,没一日不下着连天狂霖,然而就在今夜,几十年不曾放晴的天宇竟雨霁云销,露出净白的月盘。
月色明亮光灿,这时众人竟见一道虹霓隐现天际。一时间,欢声有若雷动,雷泽营水兵们解下衣衫,抛到空里。
旗杆子大叫:“放炮,放炮!”他是蓬莱来的舆隶,往时最爱看人放花炮,来到瀛洲后虽有闲心拣药制灯,做了些供孩儿耍的水上烟花,但苦于淫雨连绵,许多花炮做出后便只得等着受潮。这时他冲进货舱里,取了许多用多余火药新制的炮仗出来,发给众人。
一时间,海上火树银花,天穹里璀璨烂漫,有若星陨。明明灭灭里,楚狂也在凝望着方惊愚。他已寻不到过去那个辩才无碍、无所不能,作为方悯圣的自己了。但同样的,他也寻不到昔年那个总跟在自己身后、紧揪着他衣角的方惊愚了。他的弟弟已成长为一个可靠之人,足教人心甘情愿地托付出一切。这时他心里忽生出一种感觉,仿佛只要跟着这人走,哪怕前路有万苦千辛,他们也定能攻无不克,所向披靡。
“现下心里安适些了么,还要我怎样讨好你?”方惊愚转头问他。
楚狂轻轻笑道:“殿下都哄到这份上了,我再摆脸色,便是太不识抬举了。”
方惊愚嘴角微微一扬,像是在笑:“你向来就是一个不识抬举的人。太会看人脸色,反倒不像你。”
楚狂也笑:“那我便同殿下说实话罢,我是个极难哄的人,现时虽被殿下逗开心了,夜里却仍会做噩梦,还会抱着殿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只盼殿下届时担待则个。”
方惊愚深吸一口气:“那我便再劳心一会儿罢。”
突然间,方惊愚眼神飘忽,脸上飞红,犹豫再三,还是咬紧牙关,赧然地搂住了楚狂。
这时天上忽绽开一朵巨大的烟花,其中千朵万朵,明丽璨亮,梨花、杏花、桃花吐蕊一般,仿佛藏着一个万紫千红的春日。楚狂忽感到唇上一阵温热,是方惊愚当众低下头,吻住了他。
这个吻温柔绵长,仿佛能将一切伤痕抚平。这时什么礼义、伦常皆不管用了,万事万物都静了,风也不冷了,仿佛世界就此支离破碎,惟这暖意是实在的。在雷泽营里比试投壶时,方惊愚曾落后他一筹,被他亲热了一回,却极不情愿。可此时这素来心高气傲的人儿却甘愿当一回输家,同自己唇齿交缠。
人群里静谧了一瞬,旋即响起一片热烈的哄闹声。在这喧阗人声里,方惊愚紧抱着楚狂,脸色赤红。二人久久相拥,仿佛辰光就此凝滞,千载百世,始终如一。
一旁的军士们起哄:“再吃一个嘴巴,吃一个!”
“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方惊愚忿忿地抬眼瞪他们,冷声道:“谁再敢聚在这里看的,我削他们的职!”
哄闹声里,楚狂许久才回过神来,笑道:“殿下可真是豁出去了,竟敢当众宣淫么?”方惊愚脸皮发烫,抱着他不动,仿佛也变作了一只缩颈乌龟。楚狂见他羞赧,顽心大起,也不苦闷了,又道:“不打紧的,只是吃个嘴皮子罢了,其余更厉害的事,早就做过了。殿下的清白也被我玷污了。”
方惊愚脸皮薄,只能鸵鸟似的将头埋在他颈窝里。军士们一哄而散,然而四周依旧暄暖,抛叉敲锣,扛旗舞棍,庙会一般。
烟花接连不断地在他们头顶盛放,好似星辰转斗,锦簇花团。这时方惊愚忽感到额上一温,原来是楚狂将头抵了过来。
烟花之下,他们四目相接。楚狂脸上仍挂着泪痕,可笑容却似暖若春风。瀛洲的雨歇了,他心里的雨也渐渐停息。他说:“只要主子莫嫌弃我便好,不管去何处,我都会替你牵马坠镫的。”
“嫌弃也没用。好端端一个人,会因我嫌弃便改了性子么。我这下算是将你哄好了么?”方惊愚说,然而脸上臊红,目光也闪躲。楚狂道:“我是好了,可不想殿下却羞怕起来,怕是这回要我哄殿下了。”
方惊愚闷声不响,这时忽觉脸颊被捧起,一个吻落在嘴角,热意烙在肌肤上,久久不散。
他吃了一惊,抬起头,楚狂却紧紧回抱住了他。他望见楚狂发红的耳尖,原来不是独他一人在发窘。
烟花一朵接一朵,次第盛开,金线银针织满天穹,世界明明暗暗,楚狂在他耳边呢喃:“殿下,我会和你一起走的。去方壶、岱舆和员峤,一直走到归墟。我们并肩偕行,形影不离。在被折磨的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寻死,可见了如今的殿下,我又有了活下去的胆气。”
方惊愚沉默着,拥紧了他。耳畔的声音很轻、很细,像一羽鸿毛拂在心尖,却又仿佛带着千钧之重。
那是一个誓言,十年前的方悯圣曾许过一回,十年后也不曾有变。
“殿下,从前我向死而生,”楚狂轻声道。
“但从今往后,我愿为你而活。”
第81章 其名天符(卷二完)
天公不作美,一夜放晴后,翌日又起卒风骤雨。
但这倒合了楚狂胃口,自昨夜起,他便同方惊愚一齐待在雷泽船舱室里,缩在褥子里你侬我侬。方惊愚讲了一夜在蓬莱做差人时听到的逸闻,楚狂讲的则是往时自己怎样做不法之徒的故事。
本是在天南海北地扯话,可两人听着对方讲古,愈听愈不是滋味。听到后来,楚狂禁不住翻身抓挠方惊愚,叫道:“好嘛,你们这伙儿朝廷走狗,怎么三番五次设下这种险辣坎阱,若我不小心踩中了,被你们捉去折磨怎么办!”
方惊愚按住他乱动的手,嫌弃地道:“你才是目无法纪,任性妄为。若不是听你陈明,我还不知你竟做下这么多好事!若这里是蓬莱,我还真想拿你去官府换赏金。”
他俩在榻上厮扭了一阵,最后是方惊愚将楚狂按倒,道:“别闹了,好好儿养伤。这样胡闹,伤口裂了怎么办?”
楚狂说:“我也不想同你胡耍了,我是正经人,夜里玩闹便罢了,天明起来便要学念书写字的。”
说着,他翻身起来,寻了墨和笔,将一块木板垫在膝头,在上头铺一张麻纸,有模有样地写起字来。只是写来写去都只“一二三亖”四个字。方惊愚也不晓得他发什么疯,只知自昨夜起,他便兴抖抖地闹着要习字,还要自己教他笔画。方惊愚道:“楚长工,我自个的字写得都似蜘蛛爬一般,还能将你教得铁画银钩么?”楚狂道:“殿下,我这弱矢正待你这强弓呢。也不是要一口吃成胖子,几笔写成书法大家,你就教我‘五’字怎么写便好了。”
于是方惊愚把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字,两只带着剑茧、略略粗糙的手叠在一块,暖暖热热,手心里攥着火炉似的,教两人的心都怦怦乱跳。
笔尖不慎一歪,楚狂脱口就骂道:“真入他娘的难写。”方惊愚说:“不许说脏话。”楚狂顿时舌头打结了似的,之后便乖乖埋头描笔画去了。
写了许久,楚狂写得满头大汗,仍旧写不出一个完字。方惊愚道:“楚长工,我记得你是因脑袋受了伤,不会写字了。既然如此,便莫要强求了,你画画我也看得懂的。”
楚狂不听,咬着笔头,倔犟地趴在木板前,突然间,他头痛发作,捂住脑袋呻吟起来。
方惊愚赶忙给他拭汗,又盛了些水给他饮下。这回的头痛不过片时就好了,楚狂歇了一会,忽兴冲冲地对方惊愚道:“我会写字了!会写‘五’字了!”
方惊愚拿古怪的眼神睃着他,却见他兴致很高地爬起来,挥毫而就,在麻纸上写了个大大的“五”字出来。方惊愚瞠目结舌,这字八面出锋,剑拔弩张。
楚狂一气呵成,顺着那字写下去:“五侯拥轩盖。”笔笔流利好看,看得方惊愚更是大惊失色:“你犯了什么病,怎就会写字了?”
楚狂道:“方才头痛,感觉有人在我耳畔指点似的,忽然间便写得出来了。”
方惊愚忧心地望着楚狂,他曾听楚狂说,吃了那肉片的人时而会幻听、做噩梦,见闻一些仿佛在这世上不存在的音声。但楚狂能写字毕竟是件好事,他虽心有疑虑,也暂且按下不安。
这时他抬眼一看,只见窗外天光明晃晃,忽想起一事,便下了榻,对楚狂道:“我今日同如意卫有约,得去凤麟船一趟,你在这儿静养罢,我去去就回。”
楚狂却捉住他的腕子,不愿松手:“我也去。”
方惊愚点头应允。
两人穿戴齐整,一同出了凤麟船。楚狂紧攥着方惊愚,死不撒手。方惊愚甩也甩不开,便只得较劲似的回握,于是街里的人皆拿怪异的目光瞧着他俩,只觉这二人不似感情好才牵手,倒像是公差押人犯似的。
一面走,楚狂心里却一面惴惴着。自吃了那肉片后,他耳畔便常有私语声。随着服食的肉片愈来愈多,那声音也渐渐明晰起来,嘈嘈切切,乌蝇似的绕耳不散。最奇的是里头有个声音很教他谙熟,方才他头痛时一气地低叫道:“楚狂……楚狂。”那是师父的声音。
楚狂困惑不解,为何他会听到师父的耳语声?且在听到这声音之后,他便突而耳清目明了一般,先前辨不出的字儿竟一个个浮在脑海里了。
这困惑并未在他脑里停驻许久,因又有新的忧闷在他心里油然而生。昨夜他虽大哭一场,大抵消了心头苦楚,然而仍有心结未解。事到如今,他尚不敢向方惊愚说出他的真名。想必方惊愚也是不愿听到这名姓的。他俩虽非血亲,却理应兄友弟恭,然而现今不但亲嘴弄舌,连案子也做下了。若是被方惊愚知晓,他还有甚脸面?倘使往后再有机会回蓬莱,见着琅玕卫,又当如何是好?楚狂忽而脸上烧红,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下去。
所幸方惊愚并未发觉他的羞窘。他们走过浮桥,只见桥边密实实站了一堵人墙,都戴麻带、穿粗衣,前头的人神色哀忱,只见他们将手里捧的小耳罐放入蓬船,船里还放着些沾露夜合花和水草,原来是在哀悼在同玉鸡卫接战时故去的兵士。
两人停步默祷了一阵,却被旁人瞧见。悼念礼毕,一时间众人皆涌到他们身边来,七嘴八舌,沸沸扬扬。人人争着往他们怀里塞礼贽、香花,不少人大叩大拜,感念他们打败玉鸡卫的恩情。二人连连推辞,好不容易才脱身。
两人来到凤麟船,走进舱室,却见郑得利也在。郑得利赧然一笑:
“惊愚和楚兄弟,你们怎么也来了?”
原来自从向如意卫讨来比对瀛洲古文字的书册后,他便时时来此求如意卫指点。此时郑得利一手拿着那只桃源石镯子,另一手撮着灰,正在耍玩。
方惊愚道:“托如意卫大人的福,我身上新缝了些铁骨,只是创口仍痛,今日是来劳烦她再上些伤科膏药的。”又问郑得利道,“你呢,日日钻研这桃源石镯子,可有咂摸出什么门道来?”
郑得利道:“门道倒没有,只是有一事匪夷所思。”
他摊开手,给两人看那穿过石镯的灰烬。“我将枣枝烧作的灰透过镯子洒下,两指再穿过镯子一捏,便取得些木屑回来。如意卫大人当时也是如此向咱们演示的,是罢?”
方惊愚点头:“不错。”
“可我发觉,取回的不是枣木屑,是杉木屑。”郑得利吊起眉头,“穿过桃源石镯子取回的,已不是原来的那物件。”
听到这话,在场的几人突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见过如意卫的演示,曾以为穿过桃源石便能回到往昔,白帝也坚信这一点,方才在仙山间设下桃源石门。可若按郑得利方才的话推断,桃源石门并不能回到过去,它兴许前往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过往!
众人正因这一设想栗栗危惧,这时只听一阵“笃笃”的脚步声,原来是如意卫出来了。
女僮叉腰笑道:“这桃源石甚是奇妙,老身也尚未摸清其间玄奥。玉鸡卫那老儿如今不在了,你们如今也无追兵咬尾,这段时日便好好在瀛洲休养罢。郑小兄弟若有意,这桃源石镯便留予你把弄。”
郑得利忙不迭道谢,乐孜孜地摩挲摆弄那镯子。如意卫招手让方惊愚过来,坐在榻上,教他除了衣衫,看那铁骨的创口缝痊愈得如何,又让船上的医师敲打上药了一番。
一面包扎,如意卫一面道:“殿下也可放宽心了,好好在此地耍乐便好。不过在殿下走之前,老身有些物件欲要给您。”
她在大珐琅盒儿里拿出几个描金小瓶,递给方惊愚。方惊愚蹙眉:“这是什么,是‘仙馔’么?我可不要。”
如意卫哈哈大笑:“怎么可能!这是我和玉鸡卫、靺鞨卫、玉玦卫和玉印卫的血,是用来开血饵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