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语经过时,贺任沅又闻到更浓的茶香,他抬起手闻了闻,所以……其实发潮的茶叶更香?
贺任沅把茶叶扔进养生壶煮沸,倒出来一杯。
茶色嫩绿,兰香馥郁,茶香鲜但入口茶味偏淡,明显是种植不足三年的新枞茶。应当还是武夷正岩茶,经过简单的晒青杀青制成的毛茶,不算成品茶。
怎么看都太嫩了。
正岩茶产自高山坑涧,名贵难求,贺任沅这儿有很多,由管家管理着,他这两年不是很上心。
贺任沅弯腰从桌下找出一盏天青色的汝窑杯,代替牛嚼牡丹的马克杯,接着一愣,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为喝茶费周章了。
……
白清语有惊无险地把白小茶运送到三楼,损耗五根头发。
如果白清语使用原本的神仙模样,他长发及腰,且是黛青色的。
白小茶人类食物吃多了,头发才那么黑,完全不像是茶神,也可能是身体里流淌着的另一种血脉提供者的头发太黑了。
不过真的存在这个人吗?茶树分无性繁殖和有性繁殖,无性系更容易保留上一代的优良特性。
白小茶不会是他无性繁殖的吧?但是……白清语看着儿子的黑发陷入沉思。如果是无性繁殖,应该黛青色的才对。
喔!可能是后天食物的原因。
[宝宝,你以后少吃点人类的芝麻和酱油吧。]
*
翌日,贺任沅坐在餐桌前,面前是中规中矩的一餐,他没什么胃口,反倒惦记昨晚的那口茶。
他昨晚居然睡得很好。
“齐叔,昨晚是哪款茶叶发潮了?”
管家“啊”了一声,什么发潮?少爷的茶叶他都精心呵护,万万没有发潮的可能,几十年的普洱茶饼都好好的。
贺任沅没有得到回应,皱眉道:“你给新来的保姆的那箱茶叶,仓库里还有么?”
电光火石间,管家反应过来,哪里是什么茶叶,八成是昨晚白清语抱着孩子回屋被少爷撞见了说成是茶叶。
管家言简意赅:“没了。”
贺任沅:“没了?”
管家现编借口:“那是我前阵子回老家在流动摊贩随手买的便宜茶叶,最后一包了就照顾老板生意,后来发现味道一般就没好好收起来。”
这一番话漏洞百出,贺任沅没顾得上纠错,莫名被人冒犯品味:“味道一般?”
“您喝过了?”管家心里一咯噔,难道味道很好?他跟白清语的茶叶剧本对不上啊!日理万机的少爷未免对这箱茶叶太关注了。
白清语恰好从楼上出来,没人告诉他贺任沅在家时,保姆要提前起床,他睡得比雇主还晚,低调地顺着楼梯往下走,被管家叫住。
“清语,昨晚我送你的茶叶……”管家微微起了个头。
白清语接下去:“噢,谢谢您,很好喝。”
他有点自卖自夸的嫌疑:“贺先生应该也觉得不错吧。”
贺任沅轻哼一声,对管家道:“你去那个摊贩那里再买一箱。”
管家:“……”上哪买?
贺任沅好心提醒:“齐叔你的老家在北方,流动摊贩卖老纵水仙,应该很好找吧?”
管家眼前一晕,白清语哪来的茶叶糊弄贺任沅,听少爷的语气,还是原产地正品,“我想起来了,前阵子一盒老枞水仙,我不小心洒地上,倒在一块儿了。”
白清语:“齐叔——”别跟着少爷说下去啊,话里都是陷阱,好坏的。
贺任沅:“哦?我说错了,不是老枞,是新枞。”
管家闭嘴了,好吧,就不该在律师面前狡辩,不知道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第5章
白清语赶紧给管家同步信息:“是武夷山正岩雨前新茶,毛茶,没有烘干,返潮了,我央求管家送给我。”
贺任沅不在乎送出的茶叶贵不贵,他多的是,只是不知道管家为何偏爱这个新保姆,连送个茶叶都要编造个便宜的品种,生怕他觉得这个保姆贪财。
“你初来乍到,齐叔怎么好意思送发潮的茶叶,拿出来,我给你换一箱凤凰单丛。”
管家不明白贺任沅怎么跟白清语杠上了,单丛意味着单株采摘单株制茶,一树一香,独一无二,价格炒得很厉害。
管家觉得换了不亏,转手倒卖能致富:“那是少爷花了上百万包的一株茶树,亲自去山场挑的……”
白清语震惊:“百万一株树?”
原来贺任沅就是那种会包养茶树的大老板,人不可貌相,他听说过很多茶树有很好的待遇。
管家道:“四百年的树龄,以稀为贵。”
白清语“哦”了一声,那确实比他年纪大一点点。
不过,再贵的茶叶,他都不可能薅崽去换,光头宝宝就不可爱了,白小茶的头发黑黑漆漆的,虽然不够绿,也挺可爱。
“不换。”
当真以为他非那箱茶叶不可吗,贺任沅道:“齐叔,找到商家,有多少买多少。”
白清语:“买不到了,新茶产量低,这一箱应该是全部了,茶叶的品质跟当年的雨水、阳光密不可分,就算找到那个商家,也买不到一模一样的茶了,就像同一对爸爸妈妈,不可能两次生下一样的小孩。”
就像白小茶可是独一无二的茶宝宝,白清语说着说着眼角微弯了下,有点得意。
“一年树和二年树也有差别,就算同一株树,同样的雨水,过了一年品质也不一样了。少爷应该能喝出来昨晚的是二年生的新枞吧?新茶的口感一年一变的。”
白小茶是两岁的宝宝,头发细软,明年就不一样了。
白清语语调软和,落在贺任沅耳朵里却牙尖嘴利。
贺任沅冷笑,这哪里像个脑残,他姑姑真是惦念侄子了,给他找了个气人的保姆。对方的神色在他看来是十足的挑衅,贺任沅冷眸一动,定定地笼在白清语脸上:“那我花钱把你那箱买回来。”
用的是强买强卖的口吻,白清语若是不卖,会被马上赶出家门还不准带走任何东西。
白清语杜绝贺少爷的念头:“不能,因为我昨晚泡澡用完了。”
管家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好像在吵架的样子,他家少爷可不是吃素的。贺任沅本身当过律师,问话的口气像刑警,大有让白清语把泡澡水当呈堂证供端上来的架势。
贺任沅一字一句道:“泡、澡?茶叶还能泡澡?我出十万,你见好就收。”
白清语微微吃惊,雇主居然愿意出这么多钱,但是没有就是没有,他们茶神不能用自身优势扰乱人类茶叶市场与民争利。
不能卖。
白清语道:“真的泡澡了,不信你闻闻,我身上还都是味道。”
他走近一点,将手腕伸到贺任沅眼前。
贺任沅嗅到一股清雅恬淡的新茶气息,不屑一顾的眼神蓦地垂下,瞥到一截肤白赛雪的手腕。他一怔,心中好像被什么撞了下,眼神立刻上挑,看见的还是那张寡淡的老实人脸。
老实人一脸无辜。
一想到这么好的茶叶被保姆当成洗澡水,这个人甚至昨晚只肯给他几片茶叶。
这是正常人能办出的事情?
贺任沅气得牙痒,却又没有正义的立场发火,看那截腕子的目光恨不得生啖其肉。
他泡了一小杯,保姆泡了个洗澡池!茶叶泡澡闻所未闻,居然真让他泡出了一身茶香。
不过是沾了茶叶的光,再怎么香也是插着孔雀羽毛的乌鸦,只有一时的迷惑性,他不能上了这个保姆的当了。
贺任沅:“站远点。”
白清语后退了两步,把手垂下。
白清语看似没什么错,但他贺任沅更没有错,“齐伯,给他支三个月工资——”赔偿开除。
因为白清语退后一步,鼻尖的香气淡了,贺任沅一霎那差点像狗追着肉骨头一样倾斜姿态,意识到自己的条件反射,他脸色铁青,十分忍辱负重地说:“你穿的什么年代的衣服,别搞得好像我发不出工资一样。”
留着,等味道散了,或当他找到一样的茶叶,就马上给他滚蛋。
白清语捏了捏袖口的布料,他以为雇主会大发雷霆,毕竟介绍人给他打过预防针。结果雇主还给他提前发三个月工资买衣服?
为什么?因为真的很喜欢他给的茶叶吗?
贺任沅不愧是家里藏着一吨茶叶的人,知道茶神给的才是最香的。雇主的不舍,就是茶神的荣誉。
白清语单方面认定他和贺任沅审美一致,于是跟雇主商量道:“我能不能在花园搭一个丝瓜架子?”
丝瓜架子……天方夜谭。
贺任沅还没有在现实生活里看见过这玩意儿,更不可能让它搭在自己窗户底下。
“你当这是乡下?”
白清语:“可以省点买菜的钱,自己种的好吃。”
贺任沅:“齐叔。”
齐管家立刻会意,道:“后厨采购的都是指定农场的有机绿色蔬菜,光一条丝瓜的进货价就是五十,清语你不用自己种。”
白清语听得更想种了卖给冤大头。
难怪茶小宝在外面吃着烤肠还惦记怎么没有免费的晚饭吃了。
贺任沅发完脾气,臭着脸动筷。
白清语刚要坐下,发现只有雇主坐着,其他人都在假装安静地忙碌,原来只有雇主不在时,大家才会在饭点坐在这张桌子上一起吃饭。
白清语站直,听见贺任沅道:“你站在这儿布菜。”
白清语:“噢。”
一般布菜的活儿,都要有点眼力见儿,不能老板夹菜你转桌。白清语拿起公筷,贴心地每样都来一点,把贺任沅的盘子堆得满满的。
贺任沅看着面前的大杂烩,“……”
管家在白清语夹菜时就机灵地跑了。
贺任沅:“你喂猪呢?”
白清语:“你不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