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李故儿探明白究竟,赵氏给上梁村秋家透露消息拐卖秋华年的事情暴露了,赵氏在村里待不下去,决定带上除了杜云湖一家三口外的所有人一起去府城,李故儿得偿所愿,也就不用打柚哥儿的主意了。
但是这么多人一起去,和她预想的情况并不一样,虽然出去了,依旧在赵氏眼皮子底下,她能做的事还是有限。
李故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和干哥哥要了一种能催|情的药粉,据说是县里的窑子中的哥儿和姐儿最爱用的,效果极好,价格也不便宜。
李故儿给干哥哥说了许多好话,保证自己发达了绝对会报答他,又耐着羞耻和恶心与干哥哥在村后山的小路旁亲热了一番,才拿到了新的药粉。
到了这一步,李故儿已经陷入了疯魔的境地,不成功决不罢休。
因为之前给柚哥儿下药不见成功,李故儿怕使人昏睡的药粉效用不够,于是打院试前半个月开始就悄悄给赵氏几人下药,力求自己下手的时候无人妨碍。
虽然她竭力避开了杜云镜,但毕竟住在一起同吃同睡,为了不太刻意引起怀疑,杜云镜和李故儿自己或多或少也误吃了些药,好在剂量不多,不影响杜云镜考试。
院试第二场复试结束后,杜云镜心情很不错,回来说复试的题目恰巧是自己在县学练过许多次的,此次院试绝对能名列前茅。
李故儿看着杜云镜难得的好脸色心神一片荡漾,悄悄把日子定在了放榜那天,时间选在百味试开始前的时候。
这是她千思万想后才选中的,一来这天杜云镜考中秀才,舅舅家所有人都会十分高兴,对自己的宽容度也会达到最高,生米煮成熟饭最有可能得到承认。
二来选在百味试之前,杜云镜要赶着去参加百味试,就不会在房里多停留,方便她收拾证据营造一些假象。
放榜前夜,李故儿再次下了使人昏睡的药粉,为保万无一失,她专门加大了剂量。
然而或许是药物积累太多的原因,明明她已经设法让自己和杜云镜只吃了一点含药的食物,放榜当天,她和杜云镜还是昏睡到了中午才醒来,隔壁屋的赵氏一家三口更是迷迷瞪瞪到叫都叫不起床。
杜云镜起来后急眉赤脸地骂了李故儿一番,急忙穿好衣服跑去贡院门口看榜。
李故儿委屈又害怕,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哪有反悔的,她吸了口气,珍而重之地把贴身藏了许久,付出极大代价才得来的催|情的药粉下进杜云镜前两日和赵氏要钱买的一小壶酒中。
不到半个时辰,杜云镜便怒气冲冲地回来了,李故儿吓了一跳,忙问他院试结果如何,杜云镜又讥讽了李故儿一顿,才不屑地说自己当然考中了。
此时的李故儿对这位二表哥的读书公子滤镜已经全碎完了,可她付出了这么多才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都必须走下去。就算杜云镜内里是和赵氏一样的脾性,那也是有功名的才子,也比村汉不知强多少倍!
李故儿银牙一咬,迎着谩骂和嘲讽,巧笑嫣然地端着酒壶走向杜云镜,请他喝这壶为了庆祝考中秀才专门买的酒。
被|干哥哥练出来的那些本事和经验,用到此处倒是正好。
狭小昏暗的倒座房矮炕上,李故儿还没庆幸自己的计划终于完成了最关键的一步,就因为两种药粉的合力作用不省人事地睡了过去。
再有意识,已是天翻地覆,大事不妙。
在租住宅子下人们不齿的议论和围观中 ,在赵氏和福宝的谩骂和殴打中,在杜云镜疯狂可怖到几欲杀人的目光中,李故儿一点点反应过来,自己搞砸了所有事情。
因为她下的药,杜云镜直接错过了百味试,彻底得罪了辽州学政,被对方当着襄平府一众官员和学子们的面评价为“不堪大用”,禁止他参加接下来三届的乡试。
原本以为成功率极高的生米煮成熟饭的豪赌,赌到了最可怕的结果。
与杜云镜白日宣|淫之事闹得人尽皆知,名声彻底毁了,赵氏与杜云镜也恨不得杀了她。
她为了高人一头机关算尽,与家人决裂,出卖身体,不惜给三岁稚童下药,步步为营到最后,落了个前路尽断的结局。
支撑着李故儿还能厚着脸皮缠住赵氏一家人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辽州学政为她和杜云镜保媒了,无论学政心里怎么想的,反正李故儿只记得对方说自己是良家女子,让杜云镜娶她善待她。
这是李故儿最后的救命稻草,事已至此,她一定要缠死杜云镜,绝不放手落入无处可去的境地!
听见马车外冯学政府上的管事要帮忙办杜云镜和自己的婚事,李故儿在赵氏几欲杀人的目光中把头埋的更低,嘴角一点点勾起。
她还有希望,还没有输!
……
秋华年和祝经纬商议好红腐乳坊合作的细节,写了契书,一人一份去官府公证盖章,敲定了配方入股的事。
祝经诚围观了全程,不时指点弟弟几句,杜云瑟则只是一直默不作声地专注地看着秋华年。
祝经诚面上不显,心中暗惊,杜云瑟的这位小夫郎的能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祝经诚原本以为秋华年只是手巧一些,心思活泛一些而已,真正到了商议契书细节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位襄平府新院案首的夫郎是多么超出年纪的老练周到,把所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都有条有理地提了出来,并且几句话就能让别人接受他的解决方案。
这样的行事风格,根本不像一个未及弱冠之年的乡下来的小夫郎,襄平府中那些大商人家中花费无数资源培养了二三十年的继承者,许多也比不上他。
祝经诚想来想去,最后只能用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生而知之来解释此事。
见识到秋华年的本事后,他更加坚定了与杜云瑟交好的心。杜云瑟绝非池中之物,这样的人出生在襄平府,在微末时被经纬和他所认识,或许本就是他们祝家的机缘。
秋华年和祝经纬商定好的契书上,秋华年以配方入股与祝经纬合作开办红腐乳坊,分净利润的一成;祝经纬负责场地、原材料采购、制作和销售,给秋华年十两银子的定金后,他们分净利润的九成,秋华年分一成,合约以十五年为期限,十五年后祝经纬经营的红腐乳坊不用再给秋华年分红。
除了这些,契书还具体写了红腐乳坊入不敷出、祝经纬经营不善、红腐乳坊账目出问题、配方不完整有藏私等情况的解决方案,这都是秋华年提出来的。
其实秋华年完全可以仗着祝家兄弟想交好的心理多要一成利润,但他还是决定按照市场估价来定契书,丁对丁卯对卯的算。
稳固的合作关系,一定要从最开始就建立在充分的利益平衡上,这是秋华年在大厂干了几年PR耳闻目染得来的经验。
祝经纬第一次有正经事干,拿着详尽的契书兴奋地找不着北,当即就想去选址盖腐乳坊,再去招人做工,立即把红腐乳坊运作起来。
弟弟难得这么有干劲,祝经诚十分欣慰,提点了他几句后,放他拿着秋华年给的红腐乳坊布置示意图去忙活了。
秋华年则心满意足地带着契书和十两银子,与杜云瑟一起离开书肆来到街上。
“红腐乳方子以这种方式卖出去,我总算放心了。”秋华年脚步轻快地边走边说。
别看一成利润少,但他从本金、到精力、到销售渠道什么都不用出,只用等着分钱就行,还是分足足十五年,全部加起来得到的钱估计是方子原本价值的上百倍。
“我们来府城后,吃食一直是舒家提供的,这些日子几乎没怎么花钱,大笔的开销只有一两半的房租,把来去的车费和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加上,总共也就花了不到二两半银子。”
“加上刚才到手的这十两,家里已经有二十三两银子了,回去就能盖房子。”
说起盖房子,秋华年眼睛都亮了一些,盈盈笑意让杜云瑟心中一片柔软。
秋华年把脑海里过了不知多少遍的设想说出来,“要盖就盖好,反正我们手里钱多,直接一步到位。”
“青砖瓦房是肯定的,家里的院子有些小了,也没有园子,我想回去后把房后面邻居家的大园子买下来一半,填土盖房。”
“正面盖三间正房,两边的耳房盖大些盖成两间的大小,东西厢房也要有,九九和春生长大了一人一间,还要专门的有厨房,和耳房间修一条通道,这样刮风下雪的时候去做饭也不会冷了。”
秋华年详细地描述着自己规划的新房子,已经有些等不及要回家了,他忍受家里的破草房和塌了一半的炕已经够久了!
穿越来几个月,他终于靠自己的双手挣到了盖新房子的钱,秋华年相信,他们的未来一定会更好。
杜云瑟静静听秋华年说着,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盖好的新房子,整齐的青砖瓦房、宽敞的院子、果树菜园、美人稚童……
杜云瑟眼底盛满笑意,不动声色地握住了秋华年的手,秋华年轻轻挣扎了一下,眼睛瞟向一边,任由他握着。
他迫切地想尽快考中功名,为官做宰,有更好的房子、更好的衣食、更好的名药把华哥儿好好养起来,让华哥儿的脸上一直是现在这样松快开心的笑容。
这么好的小夫郎,不该跟着自己一直吃苦。
……
秋华年和杜云瑟牵着手一路慢悠悠地往舒宅走,端午之后,气温回暖,天朗气清,微热的风拂在脸上吹起发丝,给人岁月静好的感觉。
秋华年走着走着,笑出了声。
“怎么了?”杜云瑟问。
“没什么,就是感觉挺好的。”
秋华年只是想到上辈子忙来忙去,都没个机会找位男朋友牵着手在大街上约会,这辈子在古代居然实现了,还是杜云瑟这样从颜值到性格到能力都无可挑剔的优质对象,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秋华年不说,杜云瑟也不多问,他知道华哥儿八成又在心里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捏了捏对方纤细柔软的手。
两人走了一会儿,快到贡院附近,路过一家卖灯火的铺子时,秋华年眼尖,看见了一个熟人。
秋华年拉了拉杜云瑟,压低声音说,“赵氏怎么还在府城,她旁边那人是谁?”
府城的开销可不便宜,院试也结束了,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赵氏一家人不该尽早灰溜溜回漳县去吗?
杜云瑟也不知原因,出于对这家人总是作妖的坏印象,他拉着秋华年往旁边避了一下,“我们且看看。”
赵氏和那个穿着绸缎衣服的中年男人没有在灯火铺子里停留太久,全程都是男人在说话,赵氏哭丧着脸唯唯诺诺站在一边听。
敲定买卖后,铺子伙计一口气包了二十四根红蜡烛递给赵氏,赵氏犹豫了一下,在身边中年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哆嗦着摸出三钱银子,又数了六十枚铜钱,欲哭无泪地交给伙计。
他们走远之后,秋华年和杜云瑟走入灯火铺子,伙计看见两人都穿着簇新的绣花衣服,又生的一个赛一个好看,立即笑着迎了上来。
“二位贵客想买些什么?”
“你们这儿的蜡烛和油灯都是什么卖法?”秋华年没急着打听赵氏的事。
“白蜡烛一根12文,红蜡烛15文,油灯的话底座看材质和样式,从二十文到一两的都有,灯油一百五十文一斤,里面放的捻子一条五文钱。”
见秋华年点头不语,伙计又道,“我跟哥儿说实话,整个襄平府你也找不出比我家更公道的价格。别看灯油和捻子贵了一点,可贵有贵的好处,我家铺子的灯油是上好的芝麻油,不是那种点上冒黑烟的桐油能比的。捻子也是添了东西秘制的,用来点油灯比普通的要亮不少,许多读书人为了晚上看书清楚,专程来我家买灯油和捻子呢!”
伙计这倒不是虚话,就在外面观察赵氏的一会儿功夫里,秋华年已经看见两个书生来这家铺子买灯油和捻子了。
在古代,因为蜡烛和灯油太贵,很多贫穷人家晚上根本用不起照明装置,夜里有什么事只能摸黑去干。
有月亮的时候还好,没月亮屋里屋外一片黑咕隆咚,一不小心就会摔倒绊倒。
秋华年这几个月深受其苦,现在手头稍微宽裕了些,他打算给新房子配上油灯,一步步提高生活质量。
灯油和灯座携带起来不方便,而且漳县卖的会更便宜,秋华年不着急在府城买,但这个特制的灯芯捻子,秋华年有些兴趣。
干别的事不用太追求亮度,读书时光线太暗可不行,容易看坏眼睛。现在刚刚立夏,昼长夜短,等到了秋冬时候,东北一带黑夜会长达十几个小时,杜云瑟读书时必须得点灯,要点当然要点个亮的。
秋华年笑着说,“芝麻油哪里买不到,倒是你家特制的捻子我从没见过,我先买几条回去试试,如果好再回来多买。”
“好嘞,哥儿你要多少?”
“就先包两根,你放心,只要东西好,我肯定还要来买。”
趁伙计包捻子的功夫,秋华年状似随意的问他,“对了,方才出去那两人是干什么的,怎么穿着绸缎衣服的男人买蜡烛,反而让旁边的布衣妇人掏钱?”
那两人的行为确实奇怪,秋华年好奇问一句也没什么,伙计没有多想直接说,“哥儿有所不知,那个男人是冯学政府上的管事,他得了个替那妇人的儿子办婚事的差事,陪妇人出来采买东西呢!”
“办婚事?”
“据说是学政大人亲自吩咐的,谁知道内情呢!”
伙计嘴上不敢多说,心里早就啧啧称奇了。按理说,能让学政专门吩咐下人帮忙办婚事,那妇人的儿子应该很得学政看中才对,可冯府的管事却对妇人连恐带吓,不但一文钱不出,还刻意让妇人多花钱。
就说这洞房里点的红蜡烛,以妇人的打扮和掏钱时心疼的样子,哪里用得到二十四根!可冯府管事就是坚持要买这么多,问就是学政亲自做媒,婚事必须大办特办,不能给学政丢脸。
按伙计看,那妇人的儿子恐怕不是得学政看中,而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学政,主子不喜的人,下人们自然会变着方的为难。
秋华年接过包好的捻子付了钱,和杜云瑟一起走出灯火铺子后,才感慨又新奇地说,“我还以为冯大人说的主婚是气话,没想到第二天居然真的会派人跟进此事。”
杜云瑟道,“冯大人做事是出了名的有始有终,只要说过,就必须要看到结果。而且冯大人应该是真心觉得李故儿无辜,才在听回禀的小吏说李故儿哭着要杜云镜娶自己时,亲自做媒保下这场婚事。”
“不过冯学政事务繁忙,没有时间专程关注这种杂事,他应该只是吩咐了管事,让其在襄平府城给杜云镜和李故儿办好婚事。管事如此为难赵氏,应该是听说了百味试上发生的事后,自己揣度决定的。”
秋华年想到赵氏方才那敢怒不敢言的受气筒模样,笑叹道,“赵氏在杜家村时仗着辈分和家境,从来都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如今境地反转,不知她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有所反思。”
“若能反思,便不会走到今日,赵氏如此,杜云镜亦如此。”杜云瑟淡淡评价。
华哥儿的心太善太软了,总是希望好人有好报,恶人也有回头的时候,在外时见多了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的杜云瑟却知道,有些人骨子里的恶一旦成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正改掉,如果掉以轻心,反而有可能被抓住弱点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