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芙很早就知道自己有个哥哥。
父母吵架时经常会提到这个傻子哥哥,他们会用愤怒的语气抱怨,说如果不是这个哥哥他们早就拿到安家全部财产了,哪至于自己打拼。
但她真正见到哥哥是在十二岁那年。
每年家宴都被丢在角落的人,因为某位公子一句:“那傻子长得还不错”,而被父母推入公众视野。
那之后每年节假日安芙都能见到这位哥哥,但他们从没说过话,因为父母总是带着厌恶叮嘱她不许和哥哥接触,还说和傻子讲话会传染这种骗小孩的话。
她向来是个乖小孩,对父母的话自然是乖乖照做,她控制着自己好奇不与哥哥讲话,只在偶尔对视时心底划过一丝惊艳。
她想,哥哥真是生了一双好漂亮的眼睛。
两人第一次交流是场意外。
她在一场宴会上遇到小学同学,对方拆穿了她的肤色并恶劣地将果汁泼到她脸上。
那时安芙已披着假肤色过了好几年,被戳破伪装的恐惧和曾经受恶劣对待的记忆一并袭击了她。
她慌张着躲进地下室昏暗的小黑屋,却没想到这竟就是她哥哥的住处。
她不抱希望地让对方闭上眼。
她听父母多次提起过她的哥哥是个听不懂话的傻子,但神奇的是眼前的少年竟然真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好奇着走近少年,距离缩短到只有半米的时候,少年忽然把手伸进衣兜动作着,随后向她伸出了拳头。
安芙警惕着停下脚步。
只见拳头方向一转,在她面前缓缓展开。
少年手心躺着一颗皱巴巴的糖果,不知在衣兜里装了多久,糖纸已有些掉色。
少年却当宝贝似的小心翼翼举着,嗓音沙哑如生了锈的齿轮,“吃……糖……”
“糖……好吃的……别哭……”
安芙这才发现自己惊慌的泪水早已打湿了前襟。
哥哥成为了安芙的精神支柱。
她开始偷偷地给哥哥带好吃的零食,有趣的玩具,她把自己所有的开心与不开心都跟哥哥讲,尽管对方大多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但只要处在同一空间她就很安心。
这是和她血缘相亲的人,终于除了父母外她还有别的可以依赖的人。
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勇敢的人,但她觉得为了哥哥她可以勇敢一次。
父母对哥哥实在是太坏了,这么美丽善良的哥哥不应该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小黑屋里。
她想她要再努力一点,她要想办法带哥哥离开这里,偷偷出省、出国,去哪里都好。
外面的天地那么广阔,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她哪里都敢去。
但是哥哥先一步找到他的归宿了。
对方是比自己好千倍万倍的人。
她和哥哥不再是世上彼此的唯一。
她又缩回那个重重的壳里。
她想她永远也逃不出父母为她精心构建的网了。
但是没关系,只要哥哥幸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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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帮你解决请柬问题,怎么样,要不要去?”相岩问道。
“要!”安遥态度坚决。
相岩丢下句:记住你欠我个人情,就挂断了电话。
婚礼定在星期六,距安芙离开正好一周,也说明了这场婚礼筹备得有多仓促。
安遥从相岩转发的电子喜帖中得知安芙的婚约对象叫项武,照片看上去比兄妹俩的父亲年纪都大。
令人窒息的是喜帖上的合照都是后期合成的,安芙少女气的写真衬出身旁男人的猥琐。
拜托郁青查过项武之后更是让人拳头都硬了。
这人竟然已经结离五次婚了,和安芙是第六次!
他怎么能让妹妹嫁给这种人!
婚礼前夜,司煜深见安遥烦心得睡不着,正拿着拖把和扫地机器人抢活干,不禁劝道:“明天去了婚礼现场,即便安芙不跟我们走我也有办法,不如早点睡养足精神。”反正安学夫妻不过是为了钱。
安遥的确没信心说服安芙,他深知小姑娘有多固执。
司煜深见安遥仍苦着一张脸,索性向前两步夺过对方手中的拖布杆往旁边一甩,将人直接抱了起来。
“哎!”安遥连忙抱住司煜深脖子稳住重心,他急道:“放我下来,我还不想睡。”
“现在可由不得你。”
司煜深抱着安遥离开仓库,穿过长廊,慢悠悠往楼上走,越想越觉得心里舒坦,竟然有一种隐隐的报复感。
他得意道:“以前你推着我的轮椅到处跑的时候,有想过会有今天吗?”
语气中的欠扁劲儿听得人牙痒痒。
安遥向来是个实干家,他冒出这个念头的下一秒就扭头在近在咫尺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耳边男人的呼吸粗重了一瞬。
上楼的步伐忽然加快,颠得他下意识抱紧了身边人。
随后他感觉背后一凉,是男人保持抱着他的姿势把他抵到了墙上。
不知是不是夜晚这个特殊的时间有buff加持,安遥觉得面前人眼神带有侵略感。
男人头一低,向他压过来。
恍惚间安遥有种要被吃掉了的慌乱感。
但对方只是在他侧颈轻轻吻了一下,蜻蜓点水般。
哎?只有这样?
司煜深本想收手的,在他看来未经对方同意做这种动作已是逾矩。
而当他抬起头,对上安遥的眼神。
那目光,分明是默许……
距离压得更近了些,两人以一个暧昧到糟糕的姿势贴在一起。
司煜深再度垂首埋到安遥颈侧,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而是像对方对他做的那样,探出牙尖,对着白皙软嫩的皮肤轻轻咬了一口。
唇齿随着对方呼吸起伏而起伏,隔着一层薄薄的肌肤,唇瓣感受着血液的流动,仿佛只要咬得再深一点就能吸吮出血液。
不够。
还想要触碰更多……
“煜深,我困了!”本能察觉到危机的安遥火速打退堂鼓道:“你说得对,我们应该早点休息。”
司煜深戚戚然地想,他今晚怕是很难早点休息了。
-
婚礼定在上午十点,地点是北城市中心一座有名的酒楼。
安遥和相岩约了八点半从家出发。
原计划只有他和司煜深两人去,但宋星自卖自夸说他是百年难遇的小机灵,带他去肯定能帮上忙,两个小孩是捆绑的,只能一起带走。
临出门小白忽然喵喵喵的冲了出来,顺着安遥的礼服裤子就往上爬。
安遥问:“你也想去救芙芙吗?”
“喵呜——”
宋星在一旁帮腔道:“我家小白是知恩图报的好喵。”
安遥只好快速回房间拿了遛猫绳出来。
相岩打扮得优雅帅气,走过来一看发现安遥带了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
相岩:……
好吧,看来他今天注定当不上主角了。
相岩默默回地库又开了一辆车出来。
事情紧急,路上谁也没有心思聊天。
临近地点,郁青发了一张酒楼婚礼厅平面图过来。
地形不太乐观,化妆间和准备室都在舞台后侧,除了大厅侧边的走廊没有其它通道进入。
进去的时候还好说,可以找人做掩护,但是带着新娘出来注定是显眼的。
也就是说他们不但要说服安芙逃婚,还要带着她进行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逃婚。
内向胆怯的小姑娘会答应吗?
她能抵抗住婚礼上所有宾客的目光吗……
安遥紧张地扣了扣手指。
司煜深强硬地将他的手掰开,在压出指甲印的位置轻轻揉了揉,安抚道:“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有我给你兜底。”
九点半,两辆车先后抵达酒楼。
婚礼还没正式开始,大部分宾客正围在酒桌旁热情地攀谈。
工作人员正在清空走菜通道,花瓣组氛围组陆续就位。
宋星踮起脚四处瞄了瞄,吐槽道:“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婚礼?除了场地好点和村里的也没差太多呀。”
相岩笑道:“毕竟是六婚,一切从简了。”
相岩带着两个小孩一喵站在走廊附近拖住要过去的人。
原本司煜深要跟安遥一起走,但他目标太明显,刚一进婚礼厅就被人盯上了,只好暂时留下来随机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