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圈套
说话间,中大兄已经分派了斥候,作为一个老练的将军,他的调配无可挑剔:先派出数十骑绕到上游浅水处涉水渡河,然后占据四周高处确认没有敌人的伏兵后,然后才在浅水处下游数十米处牵引六七条粗索横跨河面,让骑兵沿着粗索巡游,然后才让大队步卒渡河。这样即使有少数渡河时被水流冲倒之人,也可以死死抓住粗索,不会被水流带走,旋即便被骑兵救走。众人见到渡河无碍,士气大盛,不过半日功夫,便有五六千人过了河。
天色渐晚,中大兄巡视完营寨,便来到石上神宫。与从大陆传来的佛教寺院不同的是,石上神宫还保持着原始宗教特有的古朴、阴森、神秘、原始的风格。神宫位于一片古老的树林之中,千百年来,斧头和锯子都未曾进入其中,在这里,粗壮厚实的黑色树干相互攘挤,扭曲的枝在头顶织就一片浓密的参天树顶,变形的错节盘根则在地底彼此角力。这是个属于深沉寂静和窒郁暗影的地方,每个参拜者进入其中,都本能的屏息蹑足起来。
中大兄紧随在祭祀身后,祭祀全身上下被黑色长袍包裹,只露出一对眼睛,他穿行在林间,没有半点声息,似乎是鬼魂而非人类。林间布满腐败的落叶,只要踩在上面就会陷入其中,中大兄竭尽全力才能跟上那祭祀的步伐,正当他以为自己快要跟不上去的时候,祭祀的脚步停住了,在他的面前是一片空地,空地的中央是一棵古老的橡树、一棵遮天蔽日的老橡树。
“就是这里了!”祭祀的声音低沉而又浑厚:“就是在这里,神武天皇击败了长随彦军(神话传说中当时占据大和地区的土著首领),取胜之后的神武天皇设立祭典,感谢了天地神灵,并把自己的宝剑解下,供奉于此树之下!”
中大兄顺着祭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那棵古老橡树的根部,有一个不大的神龛,神龛中的石像容貌深长而忧郁,双眼深陷形容怪异、毫无佛教寺院中佛像的宁静和雍容。在石像的膝盖上有一柄长刀,几乎没有什么装饰,看上去古朴而又威严。
“那便是神武天皇的石像吗?”中大兄低声问道。
“不知道!”祭祀摇了摇头:“有人说是的,也有人说这是五濑命的石像,他是神武天皇的长兄,被长随彦射中,后来伤重而亡。天皇继承了他的事业。击败长随彦之后,便留下自己的剑陪着兄长,以免兄长死后被当地鬼神骚扰。”
中大兄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跪了下来,低头行礼。
“我想要借走布都御魂之剑!”几分钟的沉默之后,中大兄道,他的眼睛依旧停留在石像的脸上不肯离去,似乎想要把这个怪异石像的面容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不论你是神武天皇,还是五濑命,都是我的先祖,都是天照大神的子孙。我中大兄想要效仿你们,将阳光照耀之下的土地都变成大和王国的一部分,由于我的力量不够,希望将这把布都御魂之剑借给我,当我完成宏愿,会再将宝剑还来,并修建一个更大的神社,供奉您!”
语毕之后,他俯首磕了两个头,然后双手从石像膝盖上拿起长剑,举过头顶,又向石像拜了两拜,站起身来,将长剑系在腰间,转身向林外走去。
当中大兄走出昏暗的树林,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时间有点眩晕,他向飞鸟京的方向望去,只见数道浓烟升起,直冲云霄。中大兄加快脚步,来到自己的坐骑旁,翻身上马,拔出长剑高高举过头顶,高声道:“这是神武天皇的布都御魂之剑,现在在我手中。看那边的浓烟,逆党正在逃走,加快脚步,不要放过建立功勋的机会!”说罢,他踢了一下马腹,战马泼刺泼刺的冲下土丘,随行的卫士赶忙跟上,大军就仿佛一头巨大的蠕虫,缓慢的向飞鸟京挪动而去。
“琦玉已经离开了?”
对于这个答案,中大兄倒是一点也不惊讶,他很清楚自己聚集军队的速度有多快,即便自己易地而处,唯一的办法也就是迅速撤离飞鸟京,避其锋芒。
“是的,就在昨天晚上上的船!”回答者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人,中大兄只能想起来他应该是苏我赤兄的一个远房亲戚,应该是个没有什么能力的庸人,否则自己不会没有一点印象。
“上船?”中大兄抚摩了一下下巴上的胡须:“应该是逃到西国的某个郡国了,她在那儿有不少庄园。”对于琦玉的逃走,他倒是不太在意,在他看来失去了中央的名义,身边又没有出色的将领,琦玉已经是大势已去,接下来只需要给当地的国司一纸文书,就能让其将琦玉抓回来了。
“那唐国使臣呢?”中大兄问道:“你知不知道他的行踪?”
“不知道!”老人茫然的摇了摇头:“不过听说几天前琦玉皇女击败了在京城放火的逆党扶余丰璋之后,便封唐国使臣为内大臣,大紫冠,这不是瞎胡闹吗?”
听着老人愤愤不平的抱怨,中大兄不由得笑了起来,在他看来这倒是琦玉为数不多的英明举动,付出一个内大臣的官职就能够把大唐拉到这边来,这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只可惜时运站在自己这边,想到这里,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腰间的刀柄。一旁的随从看到,赶忙将老人带了下去,只留下一串抱怨声。
“陛下!”副将的声音打破了中大兄的好心情:“粮仓和船厂都被烧掉了,末将已经派人去补救了,但据说被破坏的很严重,恐怕能救回来的不多!”
“我知道了!”中大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不小的麻烦,看来琦玉学会了很多,我会写信告诉周围的郡国,尽快送些粮食来!”
“恐怕来不及了!”副将低声道:“在您的旗下至少有三万人,周围郡国的粮食运来飞鸟京至少要半个月,那个时候早就断粮了,我建议向京城的居民征粮!”
“不行!”中大兄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部下的建议:“京城有粮食的要么是皇族贵族,要么是神社佛寺,向他们征收粮食肯定会惹出大乱子的!”
“不!我听说逆党在烧粮仓之前先向外放了几天粮,只要是京城居民,想拿多少粮食就拿走多少粮食!现在京城即便是普通百姓手里也有很多粮食,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些粮食征收上来!”
“烧仓之前先放粮?这可不像是琦玉能想出来的办法!”中大兄皱起了眉头:“难道是那个唐国使臣,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我明白了……”“怎么了?这里有什么奥秘吗?”副将好奇的问道。
“很简单,他想要挑起我和京城人的矛盾,迫使我退出京城!”
“这怎么可能?”副将笑了起来:“您执政二十余年,京城人都深蒙您的恩惠,又怎么会反对您登基为王?”
“你还是不明白!”中大兄摇了摇头:“你立刻派一支分队,去占领难波津,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事情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第二天傍晚,中大兄的不详预感就得到了印证,被派去占领难波津的分队遭遇了抵抗,两条“巨船”撞翻了他们乘坐的竹筏和舢板,并向水面上的幸存者射箭,而且根据当地居民的口供,不久前难波津上的守军就已经封锁了河道,将列国转运贡赋粮食的船只都赶到难波津的码头停泊,或者驱赶回去,河面上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前往飞鸟京的船只了。
“该死,果然是这样!一定是那个唐国使臣想出来的鬼主意!”中大兄愤怒的将桌面上的笔墨扫落于地,就好像一股狂风扫过整个桌面,军官们面面相觑,屏住呼吸,无人敢于直面王者的愤怒。
“陛下!”
几分钟后,副将终于确认中大兄的怒气已经发泄了不少,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方才说这是唐人使臣的主意,这是因为……”“因为琦玉只是个有点狡猾的小女人,她并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军国大事!”中大兄吐出一口长气,强压下胸中的怒气,决定把自己现在的危险处境讲解给部下们听听:“我们现在已经陷入了唐人使臣编织的一个大圈套,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非常危险!”
“我还是不太明白,我们不是刚刚占领了京师,这明明是大胜一场呀!”副将疑惑的问道。
“对,这就是这个圈套最危险的地方!”中大兄露出一丝苦笑:“首先在我的麾下有一支大军,而军队越庞大,每天吃掉的粮食就越多。而京城的粮仓已经被烧毁了,而他又控制了难波津,控制了各国向京师运输粮食最主要的渠道。”
“我们可以征收粮食呀!他不是预先向民间释放了许多粮食吗?”副将问道。
“这就是这个圈套的恶毒之处!你觉得换了你,在这个时候会情愿把粮食交出来吗?”
军官们面面相觑,有人道:“当然不情愿,但我们有三万大军,他们不情愿也得交呀!”
“我们是有三万人,但是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临时投靠我的,抵达京城之后,我也就失去了对他们的大部分控制了!”中大兄道:“你觉得如果开始征收粮食的话,他们会只向普通百姓征粮,放过神社、寺庙、和其他大贵族吗?”
军官们摇了摇头,他们都清楚中大兄手中的军队乃是临时投奔而来的,没有名册、没有军饷、甚至没有寻常的编制,唯一能将他们维系在中大兄旗下的是获得官身,确保自己土地的渴望。中大兄对这样的军队控制力是很有限的,如果只是打仗还好,如果是征收粮食,他们是不会区分普通百姓和神社寺院高门大户的,他们更可能乘机抢上一笔。其结果自然是飞鸟京的神社寺庙皇族大户们把这笔账记在中大兄头上,调过头与琦玉暗通款曲,失去了这些人的支持,中大兄不要说当天皇,连在奈良盆地都待不下去。
“如果到了那一步,我们就会沦为逆党!”中大兄神色阴冷:“你们现在明白了吧?唐国使臣这是把我的军队变成刺进我胸口的刀,何其阴毒!”
“陛下,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别的办法?”中大兄摇了摇头:“唯一的办法就是攻下难波津,打通列国通往飞鸟京的水路。奈良盆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好处是利于坚守,坏处就是若要运粮,陆路十分崎岖!一石粮食从近江出运,到了飞鸟只剩下不到两斗,其余的都被民夫在路上吃掉了!”
“那明天就开始攻打吧!”一名军官笑道:“只要能打赢,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对,能打赢就行了!”
“就是,我们有三万人,而且士气高涨,逆党现在最多也就几千人吧?而且他们刚刚逃出京城,肯定士气低落,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陛下请下令吧,我们一定会把难波津拿下来的!”
面对部下踊跃的请战声,中大兄的脸上却并无喜悦,他摇了摇头:“你们不明白,依照唐国人的兵法,一定不要做敌人希望你做的事情。攻打难波津就是唐人希望我们做的事情,这场仗一定非常非常的艰难!”
难波津。
“这里,还有这里,墙不用太高,有七尺就够了!对,七尺就够了!”王文佐一边巡视着工事,一边对一旁的通译发布着命令。
“七尺?这么矮就够了?”琦玉紧张的问道:“为什么不更高一些?七尺高的话,一个女人都能翻过来!”
“再高的城只要是人建的,人都能翻过来!”王文佐笑道:“而且我们现在时间有限,重要的是让敌人流足够多的血就行了!”
第411章 四天王寺
“葛城手下可不缺人!”琦玉压低了嗓门:“光是跟他进入飞鸟京的就有三万人,现在只会更多,这么多人你确认能让他们流够足够的血?”
“陛下,您不用担心!”王文佐笑道:“身居高墙之后,便可以一敌百,再说中大兄麾下兵虽多,但能流的血却不多!”
“什么意思?”
“很简单,那些人都是临时而来,中大兄也来不及用严厉的军法来约束他们,野战还好,冒着如雨般箭矢向壕沟高墙冲击,看着同伴袍泽尸横遍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王文佐笑道:“对了,还多亏贵国武库里有箭矢数十万,皮甲、长盾若干,否则我还真不敢守这难波津!”
“光有弓矢甲胄恐怕不够吧?”琦玉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所有守兵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余人,工匠妇孺还有三四千余人,如何抵挡的住葛城的大军?”
“陛下如果觉得担心的话,一旦开战可以住在码头,一旦形势不利就可以上船!”
“这个倒也不用了!”琦玉强笑道。
“陛下!”王文佐压低了声音,身体向琦玉倾斜:“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战场上胜负难料,这一仗我也不敢言能必胜。但只要您没事,即便这里打败了,无论是流亡百济,还是前往支持您的领国,就还有再战的机会!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了!”琦玉深吸了口气,脸色微红,她能够感觉到对面男人散发出的体温,这让她觉得安全和坚定:“三郎,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
三郎?
女人亲密的称谓让王文佐略微的错愕,旋即他笑了起来,他抓住琦玉的手,轻拍了两下:“请将一切都交给我,一切都会没事的!”
送走了琦玉,崔弘度把沙吒相如带来了,王文佐没有时间绕圈子,单刀直入:“我现在需要得力的人手,你愿意当我的副将吗?”
“多谢明公信任!小人一定尽心竭力!”沙吒相如赶忙敛衽下拜。王文佐受了他一拜:“起来吧!时间很紧迫,你立刻去清点自己的部队,中大兄应该很快就会打过来了。记住,如果这次我们打赢了,你不但能恢复原有百济的领地,倭国这边我也会赏赐你的!”
“多谢明公!”
崔弘度带着沙吒相如离开了,王文佐登上佛塔,只见难波津就好像一根食指,从南侧的高耸台地向东北方向深入海中,这条长长的陆岬仿佛一道天然的防波堤,将西面濑户内海的汹涌波浪阻截在外,形成了一个宁静的内湾,站在这里,向东可以看到一片青碧的生驹山脉和二上山,从奈良盆地流出的大和川真是从这两个山脉之间的缝隙流入,注入内湾之中。
而脚下便是四天王寺的回廊,这座传说日本最古老的佛寺正好位于陆岬的中间,里面的经堂和回廊可谓是古代百济佛教艺术的瑰宝,不过这座寺庙已经成为防线的主体,想必后世的史书中自己的名声会和织田信长相提并论,想到这里,王文佐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由于早已预料到中大兄可能的反扑,四天王寺的改造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大量的工匠和民夫都被派往当地进行改建,所有看起来不坚固,会成为敌人进攻弱点的地方都用行障和护墙加固。同时用撞锤将所有的房屋内部打通,以方便士兵和作战机械机动,同时准备了大量的作战机械和相应的射孔。为了抵御可能的火攻,在房顶上都铺上一层灰泥,木头梁柱、拱顶也涂上灰泥。并将寺庙中原有的池塘加大了三倍,以有充足的救火水源。而地势最高佛塔成为了战场的指挥部,不远处的经堂和讲堂则被改造成了修补武器的作坊和安置伤兵的临时医院。
在寺庙外围的外围,壁垒一直延伸道海边的泥滩,在矮墙外则是三道壕沟和两道木栅栏,壕沟的底部都插有锋利的竹签,这对习惯穿草鞋或者赤足的倭人效果特别好。四条唐军的大船停靠在距离寺院不远处的栈桥上,这样当敌人从正面进攻时,这四条大船就可以绕到侧面,用投石机攻击敌军的侧后方。
在确认已经完成了该准备的一切之后,王文佐就开始巡视防线,和士兵们谈话,激励勇敢的人、安慰胆小的人、尽可能用讲理的办法,减轻人们的恐惧。
他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战争的胜负从来不是取决于兵力的多寡,而是谋略和勇气。他们可以用自己的眼睛看看,己方的准备是多么充分:仓库里有堆积如山的粮食、四天王寺有十几口水井,还有一个很大的蓄水池;箭矢、机械、短矛、投石等作战机械更多堆积如山;地形对他们也很有利。最重要的是,时间也站在他们一边——用不了多久,从百济和各领国来的援兵就会赶到,他们在这里不是孤立无援的。对于随自己而来的唐军士兵,王文佐更是提醒他们,在百济他们曾经面对过更加绝望的境地,更加强大的敌人,而他们曾经同自己战胜了敌人,获得了丰厚的战利品。
“我不想向你们夸耀我曾经的功绩,因为你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亲眼见证过!”王文佐宏亮的嗓音在壁垒上空回荡:“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在战争中最危险的便是逃跑的时候,那时你不得不背对着敌人,为了跑的更快,还不得不脱掉头盔和胸甲,随便一个女人都能用长矛和软弓杀死你。
而且这里你们能往哪里逃呢?惟一的生路是上船,可那个时候人们肯定会争夺上船的机会,平日里亲如兄弟的袍泽也会互相残杀,只有极少数人能上船,然后冲破波涛才能回到百济,还要面对军法的处罚。你们眼前是一个富有的国家,如果能取得胜利,每个人都都会成为富翁,你们的后半生都会过得幸福而有荣耀,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们保证!”
王文佐的演讲引起了所有唐军士兵们的欢呼,更多的倭人士兵默然的看着这一切,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听不懂王文佐说些什么,但很快通译又把王文佐的演讲用倭语复述了一遍,倭兵们的眼睛里也出现了光。有人站起身来,大声喊了几句。
“这个人是问,您说的那些话也对他们有效吗?”通译低声道。
王文佐把身旁的沙吒相如拉了出来:“这个人叫沙吒相如,他是个百济人,不久前才成为我的部下,他现在是我的副将,手下有五百人,等我一回到百济,就会归还他家在百济的田产!”
听了王文佐这番话,倭兵们交头接耳,片刻后又有人高声问道:“如果这次我们战死在这里,可以得到什么?”
“战死者,妻儿终身免除税赋劳役,家中赐田一顷,宅一座;有军功之人,论功行赏!”王文佐说到这里,从腰间取出一枚官印,高高举过头顶:“某身居内大臣,绝无半句虚言!”
这一次发出欢呼的轮到了倭人士兵,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用武器敲打着自己的盾牌或者牛皮箭袋,发出有节奏的嘭嘭声,王文佐向他们挥了挥手,大声道:“在我这里,勇敢的人是不会永远贫穷的!”
在王文佐激励完士兵士气的第二天下午,中大兄便赶到了。他将自己的大营设置在高津宫的遗址,那儿正好位于陆岬的根部,传说中,仁德天皇(即中国史书中的倭王赞或者弥,大概刘宋时期)在这里修建了自己的宫殿,数百年后这里早已只剩下一个隆起的高台。在这里,可以很清晰的看清整个陆岬以及临近的海面。
“看来四天王寺这次是保不住了!”中大兄发出一声轻叹。
“这也是没办法!”副将的声音听起来就轻松多了:“最多陛下您事后再重建便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中大兄皇子叹了口气,开始仔细观察敌军的阵型,半响之后他摇了摇头:“果然这是唐人使者设下的圈套,你看这工事,就算有四天王寺当基础,这也不是三四天能建成的!”
“再好的工事,也代替不了人!”副将笑道:“陛下,我们有三万人!他们才几个人?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为逆党效力了!”
“希望如此吧!”中大兄点了点头:“一切就看明天了!”
当次日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中大兄就把自己的军队排列好了阵型,整个陆岬是由凹凸不平的坡地和大片的浅滩构成,大部分浅滩是坚实的沙地,但也有一部分是泥泞,如果有人踩在上面,就会陷入其中,动弹不得。为了避免身陷险地,中大兄限制了自己军队的阵线,一共只有不到四里,这样虽然不利于发挥己方数量上的优势,但是不用担心己方的士兵会进入泥滩,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号角声宣布了战斗的开始,密集的行列开始随着有节奏的鼓声开始缓慢的前进,行列之间是骑在马背上的小豪族们,他们举着各色各样的旗帜,随着海风飘扬,上面是他们各自家族的图腾标志,陆岬两边的海面都是空荡荡、阴惨惨的,没有一点升起。在海面上活动的只有风,似乎死神正在空中盘旋,准备享受接下来的盛宴。士兵们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望着远处的四天王寺,云块在空中飞驰,时时遮住太阳,前面的空地就好像披上了死神的黑斗篷。
“就要开始了!”中大兄的声音低沉而又嘶哑,他昨晚伤风了,说话就好像是正在呻吟。
“下令吧!”副将道:“我们有三万人,只要您下令,就算是石头都会踏碎的!”
“进攻!”中大兄猛地挥动手臂,鼓声变得急促,号角也变得高亢,士兵们听到声音,他们放平长矛,加快了前进的脚步,仿佛一块岩石从山上滚下来,每时每刻都在集聚着力量,他们也是这样,从慢步变为快步,从快步变为跑步,像雪崩似地无法抑制,摧毁挡在路上的一切。数千双腿踩踏着地面,似乎大地给他们踩踏得呻吟、战栗。
“如此密集的队形,那位中大兄还真是孤注一掷呀!”王文佐低声笑道:“传令下去,放箭!”
随着王文佐的命令,箭矢和短矛如雨点般落下,唐军的蝎子和自动弓被布置在壁垒突出的两侧高处,高度差和侧射的威力更增添了他们射出箭矢的威力。进攻方的军队基本都是临时投靠的地方豪族,除了骑马的首领,大部分人的保护就是胸口悬挂的一块木板或者几块鞣制后的皮革,从空中落下的箭矢贯穿了他们身体没有保护的部分,人群中不断有人倒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上前,上前,不许后退!冲呀,冲呀!”押后的军官们挥舞着钢刀,用自己最大的嗓门叫喊,催逼着士兵向前涌去,虽然不断有人倒下,但进攻方还是越过了壕沟前的空地,开始向壕沟里投掷土袋和柴草捆,试图填平壕沟。
“可以让投石队开始了!”王文佐低声道。
考虑到双方数量上的巨大差距,王文佐并没有把一切都寄托在有限的士兵上,毕竟不管己方的地形多么有利,弓弩机械多么先进,但毕竟是以肌肉驱动武器的冷兵器时代,一个人的气力始终是有限的,敌军肯定会利用己方数量的优势,将军队分作若干队,轮流发动波浪式的进攻,只要消耗完守军的体力,胜利就唾手可得。
所以王文佐就把主意打到了那几千工匠妇孺身上了,这些人虽然用来上阵厮杀,拉弓射箭不行,但用投石带向一个固定的方向发射石弹还是没问题的。至于打不打得中那也不用担心。反正进攻方肯定会聚集在壕沟和矮墙之前,只要预先测量好大概的距离,让投石者在固定的位置发射石弹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概率来做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