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兄,当初大总管与新罗率领大军攻伐百济,虽破其国,收其酋首,带回大唐,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立国数百年,子弟众多、与下恩泽深厚,我大军破城之时,多有诛戮,而恩信未施,且其国中多有山城,大者千余户,小者百余户,星罗棋布,其酋首多据城而守,眼下只不过伪作恭伏罢了。
一旦形势有变,岂会没有一二豪杰起兵复国的?眼下秋粮已经收割入库,直到明年夏收,野地都是无粮的,我等那时又从何地取粮?大半年的粮食看起来不少,可这是按照城中万余人据守算的,若是出去打仗那可就远远不够了这里是感叹号!”
第3章 夜获
“你说的虽然不错,可不是还有盟国新罗吗?”
“以在下所见,盟国不可持,若形势有变,新罗未必会馈粮前来!”
“为何这般说,百济与我大唐本无冲突,却是新罗死敌,当初新罗国主遣子弟为质,三番两次来我大唐恳求出兵讨伐百济,此番出兵就是应新罗所邀,若是百济复国,新罗人又怎么不会运粮呢?”
“新罗与百济世仇不假,当初与我大唐联军破百济也属实。但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百济强而新罗弱,不与我大唐联盟,新罗不足以自存。
而现在百济王室贵胄多半被带到我大唐,城郭破、库藏空、百姓疲敝,即便能够击退我军复起,也已经不足为新罗害,反倒正好成为新罗壮大的饵食。
但如果新罗出兵出粮帮助我大唐击破残余的百济军,百济之地便成了我大唐的郡县,百济之民变成了我大唐的百姓,新罗不但不能拓地益土,反倒还要小心哪一天步百济后尘,若你是新罗王会怎么做?”
听王文佐说到这里,众人的脸色都变得阴沉起来,柳安尤甚,他皱眉思忖了片刻后答道:“若是我便坐山观虎斗,坐视大唐与百济两败俱伤再出兵,一举而得二虎!”
“不错!”王文佐笑道:“若是我的话,就一边以出兵相援为借口,侵吞边境的土地壮大自己;一边命人暗自寻找百济王室后裔,以备将来!”
“今日得闻三郎这番话,胜读十年书,果然不愧是琅琊王氏的后裔!”柳安叹了口气,他转向众人道:“诸位,方才三郎这番话,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都明白吗?”
“是!”众人也明白方才番话的轻重,个个神色凝重,脸上再无方才的轻松。
柳安吩咐了众人,又用一种特别的目光看了看王文佐,突然叹道:“我本以为侯景之乱后,江东大姓悉数覆灭,琅琊王氏便再也后继无人,现在见到三郎,才知道槐柳大木虽然主干朽颓,却又能另发新枝!”
王文佐被柳安这番话说的稀里糊涂,思忖了半响才想起当初把自己送到朝鲜来替子从军的那个王家好像祖上还阔过,难道出自琅琊王氏?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开口询问,要不然岂不是露了自己的老底?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鹿尾泽,由于天色已黑,众人便在泽畔芦苇丛中的兽径设下伏弩,然后回到泽旁的高地上守护猎场的虞人芦棚休息,准备等到次日天明后再打围。
由于身处敌国,柳安分配了夜哨,王文佐抓阄抓到了第二班岗。约莫初更时分他被叫醒,走到芦棚外。
为了防止夜里失火,取暖的火堆早已熄灭,王文佐将披风裹紧,盘膝坐在一堆待加工的芦苇上,将佩刀横放在膝盖上,涂上油脂,又取出鹿皮轻轻擦拭。夜风吹来,夹带着沼泽特有的水腥味道,远处偶尔传来到湖泽饮水的鸟兽的鸣声,更显得万籁俱静。
王文佐给佩刀上好了油,插回鞘中,觉得身上有点冷,正准备起身来活动一下取暖,却听到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便听到一片草木折断的声响。他赶忙跳起身来,拔刀出鞘。
“出什么事了!”
这么大的动静,茅棚里的人也被惊醒了,第一个冲出来的却是柳安,光着脚,手中提着一根短矛,一脸的紧张。
“不清楚!不过听声音应该是人!”王文佐低声道:“说不定是被我们设下的伏弩射中了!”
柳安侧耳听了会,只听到隐约传来的芦苇声响,却再也没有惨叫声,冷笑道:“如果真的是人,挨了一记鸭嘴箭(古代一种箭头,形状扁平仿佛鸭子的嘴,射中时造成的创口特别大,射猎时常用。)能忍住不叫唤,还真是条硬汉子!”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不过这样的硬汉子三更半夜跑鹿尾泽来,柳兄你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柳安看了王文佐一眼,点了点头,他扭过头对芦棚里喊道:“都醒醒,把火把点起来,一起去下面看看!”
夜色漆黑,芦苇拍打着脸颊,火光在夜风的吹拂下闪动,在四周投下光陆离奇的影子。桑丘拿着铁叉在前面开路,王文佐一手握着佩刀,一手拿着藤牌,紧随其后。
主仆二人走的非常小心,谁也不知道黑暗中隐藏着什么,猎人和猎物的角色随时都可能转换,再说他们先前设下的伏弩又不止一处,黑暗中又看不清设下的标记,要是踩中了自己设下的伏弩岂不是自作自受。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找了一会儿,桑丘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道:“郎君您看,有脚印,还有血迹!”
王文佐蹲下身体,借助火光细看,果然地上有几只脚印,倒伏的芦苇上还有大片黑色痕迹,他伸出手指沾了沾凑到鼻边,闻到一股血腥气,果然是血。
“跟上去,不用急,他受了伤跑不远,小心狗急跳墙!”王文佐一边低声吩咐,一边将手指塞进口中用力打了个唿哨,尖利的哨音立刻划破夜空,远处的几点火光立刻朝这边靠拢过来了。
几分钟后,桑丘在一片倒伏的芦苇丛后找到了这个神秘的倒霉蛋——身形矮瘦,裹着皮毛,浑身沾满了污泥和芦花,右大腿根部用一块破布裹紧,血正在不断渗出,他右手拿着一柄匕首,左手拿着一根木杖,正恶狠狠的看着四周的男人,就像一头穷途末路的老狼。
柳安使了个眼色,他右手边的李通一刀便砍在那汉子的手腕上——用刀背。那汉子发出一声惨叫,匕首落地。声音未落他就被一拥而上的三个人按倒在地,不管他多么拼命的挣扎,片刻之后他还是被五花大绑起来。
李通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一个蜡丸,柳安捏碎蜡丸,里面裹着的是一条两尺多长,约莫两指宽的绢布条,抖开一看,上面只有一些错乱的笔划,宛若鬼画符一般,根本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第4章 加密
“把那长杖砍断,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柳安厉声喝道。
“是!”李通一刀将木杖砍成两段,在火把下仔细检查了下,失望将木杖丢在地上:“没有,什么都没有!”
王文佐拿起那绢布条接着火光看了看,又捡起丢在地上的半截木杖比了比,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将那半截木杖小心收好。
“说,是谁让你来的?这绢布上写的什么?”柳安厉声道。可是那汉子坐在地上,一声不吭,眼中流露出讥诮的神情。
“柳兄,没那么容易撬开这厮的嘴巴的!”王文佐低声道:“还是交给上头,让上头的去头疼吧!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确保把他活着送回去,挨了那一下子,他可流了不少血!”
“嗯!”柳安此时也反应过来了,立刻让人将其带到茅棚里,先给他包扎好了,天一亮众人猎也不打了,赶忙回城去了。
泗沘城。
“这是你从这厮身上搜出来的?”左骁卫郎将,熊津都护刘仁愿看罢了手中的绢布条,向下首的柳安问道。
“不错!”
“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一遍!”刘仁愿将那绢布放到几案上,脸色凝重。俗话说“关东出相,关西出将”,出身雕阴郡(今陕西绥德)刘氏的他据说祖上是西晋时匈奴右贤王刘豹的后裔,世代在绥州为豪族,他的高祖父出仕北魏朝廷,并随北魏孝武帝迁入关中地区,其后历经北魏东西分裂,雕鹰刘氏的子弟们又被编入府兵,和北方的突厥人、吐谷浑人、柔然人、关东的北齐、南方的梁、陈拼死厮杀。
刘仁愿本人虽是以祖荫得官,但依然保持着关西武人的质朴,身为高官,但全身上下衣无文秀,器物无镶嵌金银,全无当时洛阳、长安贵胄子弟的浮华做派。
“是!”柳安从众人出城到鹿尾泽打猎,夜宿泽边,听到响动,乘着夜色寻找,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叙述了一遍。刘仁愿静静聆听,并不出言催促,待到柳安讲完了,问道:“那当时找到这信使的是何人?”
“火长王文佐!”
“你唤他进来!”
“是!”
片刻之后,王文佐进来,向刘仁愿行礼如仪。刘仁愿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你拿住了贼人的信使,赏你绢五匹!”
“多谢将军!”王文佐赶忙拜谢。
“传令下去,先让医生给这厮检查一下伤势,然后严加拷问,一定要查清楚事情的原委!”
“将军!”
屋内的目光一下子就聚集到了王文佐的身上,刘仁愿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快的问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不用行刑,属下也能弄清楚那绢布上写的什么!”
刘仁愿变得严肃起来,他取下头上的铁角乌纱幞头,放在一旁的凭几上,又拿起斫刀,横放在膝盖上,冷声道:“你说吧!”
“请将那绢布条给属下!”
刘仁愿点了点头,侍从将绢布条递给王文佐。王文佐让人将那半截木杖拿来,将绢布的一头固定在木棍的一端,然后小心的一圈圈紧密的缠绕在木棍上,然后念道:“启禀将军,这绢布条上写的是‘丰殿下明年渡海,大援将至,十一月十日烧粮起事。道琛、鬼室福信。’”
侍从从王文佐手中取过木棍,呈给刘仁愿。只见那条绢布螺旋形的缠绕在木棍上,从上到下写着方才王文佐口述的文字。
原来写信之人一开始将这条细长的绢布缠绕在木棍上,然后在上面写字,而将布条从木棍取下来后,布条上就只剩下一堆错乱的比划,除非重新缠绕在同样粗细的木棍上,否则谁也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
“好狡诈的用心呀!”刘仁愿冷哼了一声,将木棍与绢条放到一旁,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王火长,贼人此法甚为巧妙,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回禀将军,这并非属下想出来的,而是年少时看过的一本书中记载的。”
“哦?什么书上会记载这些?”
“是属下家中的一本《楞严经》,在行间缝隙有人书写下来的!”王文佐依照原先编造的答案说道:“具体是何人所书,属下就不知道了?”
“你家中还有《楞严经》?”刘仁愿好奇的睁大了眼睛,也难怪他如此好奇,当时的知识被诸多世家垄断,像他这种世代将门出身的武将也就能简单的读写,稍微正式一点的文章书信就得靠记室文书,而王文佐一个火长居然在家中还有《楞严经》,这简直是乌鸦里面突然冒出一只白鹤来。
王文佐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对,但此时也改不了只得点头称是,一旁的柳安插话道:“禀告将军,王文佐乃是琅琊王氏的后人!”
“哦?原来是琅琊王氏的后人,为何不早说!”刘仁愿神色大变,将膝盖上的斫刀拿开,又将放在几案上的铁角黑纱幞头戴好,笑道:“快快请起!”
“果然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和士族沾点边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王文佐一边腹诽,一边站起身来,刘仁愿让侍卫送来两张胡床,柳安也沾光有了个座位。
刘仁愿询问了几句王文佐家中的情况,王文佐便将当初强背下来的生平照葫芦画瓢说了一遍。
“吾家先祖时曾奉朝廷之命,南下至建康,与尔高祖王元长(东晋宰相王导六世孙,南齐文学家,竟陵八友之一)并膝而谈,以为相见恨晚,今日你我于异国相见,也算得上是有缘了!”
“高祖?这攀交情未免也攀的太远了吧?别说我和那个劳什子琅琊王氏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真的是琅琊王氏的子孙,谁知道几百年前两家祖宗见过一次?
不过看样子这厮祖上应该当时混得不咋地,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件事情记得这么清楚。”王文佐心中暗想,脸上却也装出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不管怎么自己这个琅琊王氏的身份是真是假,但人家现在却是堂堂的左骁卫郎将、都护,有杆子垂下来了自己还能不顺着爬?
第5章 迁转
“子弟不肖,介身行伍之间,有辱祖上声名,让将军见笑了!”王文佐装出一副惭愧不已的样子,低声道。他倒也不怕这话得罪了刘仁愿,以琅琊王氏昔日的声望,子弟混到去当兵的确是辱没祖宗到了极点了。
刘仁愿闻言一愣,旋即笑了起来:“你这话说的可就差了,花无常好,月无长圆,世间岂有长盛不衰之家门?又焉知琅琊王氏他日复起不是从你今日?来人!给王火长记功!擒敌细作信使,破其谋略,当为上获,赐勋二转!”
“多谢将军栽培!”王文佐在军中已经混了一年多,对于唐军的军功制度已经十分熟悉了,赶忙下跪谢恩。
按照唐时的军法,凡有军功之人,皆授以勋官,勋官最高一阶称为“上柱国”,正二品,需要经“十二转”才能达到。《木兰辞》里“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的“十二转”就是说:花木兰立下大功,勋功已经达到极限。最低一阶为“武骑尉”,等于从七品,只需一转。“转”是授予勋官时用来衡量功绩的单位。
凡以军功授勋的,战场上或战后由随军的书记员记录战前的情况,战争的过程和胜负的结果,同时要记录每个官、兵杀死或俘虏敌人的数字,上报到尚书省吏部。吏部的司勋郎中反复审查,验证为实,然后拟定官阶,奏上皇帝,等待授官。
以战前的条件分:以少击多为“上阵”;兵数(包括战士人数和装备)相当为“中阵”,以多击少为“下阵”。按战争的结果分:杀死或俘虏敌人的百分之四十,为“上获”;杀死或俘虏敌人的百分之二十,为“中获”;杀死或俘虏敌人的百分之十,为“下获”。
按照战前的条件和战争的结果,综合起来,拟定“转”数。上阵、上获为五转;上阵、中获为四转;上阵下获为三转,以下递减类推。
虽然说勋官没有职务,没有实际的权力,仅仅加官而已,但无论是将来入仕参政,还是军中升迁都会参考勋官。王文佐虽然立功不小,可一箭没发就迈过了从“兵”到“官”这条天壑,不可谓是没占这个“琅琊王氏”的便宜。
“三郎,那木杖的事情你瞒的我好苦!”出了门,柳安突然叹气道。王文佐正想解释,柳安却又笑了起来:“罢了,换了是我也会瞒下来的,恭喜了!”
柳安如此大度,王文佐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他苦笑道:“这件事情的确是在下的不是,还望柳兄海涵!”
“这有什么好海涵的!”柳安笑了起来:“若不是三郎你,换了别人把脑袋想破了也想不出这隐藏密信的法子,这功劳本来就该是你的,大家都是乡党,在这里就是一家人,你这么说也未免太见外了!”
“柳兄说的是!”王文佐感激的点了点头:“要不然这样,因为昨晚的事情大伙儿连只兔子都没打到,不如今晚上就由我做个东,请大伙儿吃顿酒?”
“这顿酒你是该请的!”柳安笑道:“不发一矢便勋功二转,最少也是一个武骑尉,不狠狠的吃你一顿还了得!你也不用麻烦了,折腾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先回去休息吧,酒宴的事情就交给李通,保证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那就多谢柳兄了!”
王文佐回到自己的住处,躺在床上明明一夜没睡吗,困倦到了极点,却又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想着那绢布上写的那行字:“丰殿下明年渡海,大援将至,十一月十三日烧粮起事。道琛、鬼室福信。”
这丰殿下应该是百济王室中的漏网之鱼,明年渡海,那他现在应该不在百济,在一个与百济隔海相望的地方,那莫非是在日本?也有可能是在高句丽,虽然新罗攻取汉江流域之后,已经从三面包围了百济,百济与高句丽已经没有陆上通道,但还有海路相通,而且高句丽正在与大唐开战,与百济有盟约,百济王将子弟作为人质放在高句丽也是应有之义。
大援将至这句话很简单,先以内应发作,烧毁唐军存粮,然后大举,这也是常见的伎俩。道琛、鬼室福信这两个人应该就是百济内应的首领,只要先发制人,将这两人拿下,这内应便群龙无首,那时就算信中那位丰殿下带着大军渡海而来,那也是客军,自然就好对付多了。
王文佐在床上思来想去许久,快到中午时分方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在梦中他站在陡峭的悬崖边缘,前方陆地已经到了尽头,展开成一片无限的空旷,充盈着大海特有的碧蓝,在大海与天空的交界线上,他隐隐约约看到无数个细密的小黑点。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渐渐他黑点在渐渐变大,桅杆、船帆、最后是船身,随着朝阳一起从海平面下升了起来,每一条船上都装满了士兵。有好多船,多到他无法数清,帆影遮天蔽日,海螺声声。
突然一阵寒风吹来,吹得他毛发直竖,尖啸声让他浑身颤栗。这一瞬间,王文佐突然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东面,是东面,敌人是从东面来的!”王文佐大喊一声,猛地坐起身来,他仍旧能够记得梦中无数的战船的景象,太阳是从他们背后升起来的。
进门的是桑丘,他走进门看着王文佐,那张丑陋的脸上流露出关心的神情。王文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满是冰冷的汗珠,喉咙干渴欲裂。他擦了擦汗水,咳嗽了一声:“给我倒杯水来!”
喝了水,王文佐才觉得好了点,他跳下床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天已经快黑了,也不知道柳安的酒宴准备的怎么样了?要不要让桑丘去问问?王文佐犹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