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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铁衣曲_分节阅读_第225节
小说作者:克里斯韦伯   小说类别:历史军事   内容大小:2.69 MB   上传时间:2024-08-10 12:19:30

  “当真?有这么多!”崔弘度听了一愣,也喜出望外:“我记得黑齿常之这次出发全军也只有不到四千人,竟然能斩俘这么多,叙功起来可是要超阶了!”

  “那是肯定的!”王文佐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这一仗打赢了,这些羌胡部落的人心就定下来了,至少这个冬天就先安定下来了,有我操作的余地。吐蕃人就算是心再不甘,也得等到明年开春后再说!”

  “这倒是,这里的鬼天气,晚秋就这样,入冬就只能猫在屋子里了,要想出门打仗那简直是做梦!”崔弘度笑道,他倒是知道王文佐的盘算,比起和吐蕃人打仗,王文佐对联合羌胡部落,打通商路更有兴趣。当然,这川北高原上的羌胡部落都是些墙头草,无论想干什么,都得先显示出足够的武力才行。所以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入冬前打一场漂亮的胜仗,然后再乘着这个威风,抓紧在冬天联络羌胡部落,商旅,签订协议,等到开春之后,吐蕃人再打过来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既然黑齿常之这边打赢了,那贺拔雍那边就用不着继续了!派急使去追贺拔,告诉他可以退兵了!”王文佐道,他原本出兵的方略是分兵合进,现在黑齿常之这边打赢了,贺拔雍这路也就犯不着多此一举了。

  “是,只是这样贺拔会不会心有不甘?”崔弘度低声道。

  “心有不甘?”王文佐捋了捋颔下的胡须:“兵家之事,唯有利害为准,贺拔要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他就不配为一军之将。他是我的微贱之交,各种我都不会亏了他,但在攻战之事上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是,是!”崔弘度低下头去,心中有些惶恐,他方才那些话是替贺拔雍讨人情,希望能给贺拔一个机会也立下些军功,省的被黑齿常之压了过去,却不想王文佐直接拒绝了。


第535章 偶然

当接到信使的来信时,贺拔雍正在费力的擦掉靴子上的烂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把道路变成了泥沼,迫使这支唐军停止前进。

  “黑齿常之大获全胜,让我退兵?”贺拔雍放下看完的信笺,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失望。

  “是的!”信使笑的很开心:“他在谷地遭遇吐蕃人,两军交锋,我军大获全胜,获首级七百余级,生俘一千七百余人,大获全胜!”

  “这个黑齿常之呀!”贺拔雍的感叹声中意味复杂,有失望、有艳羡、有妒忌,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退兵,反正这路也没法走了!”

  相比起进军,退却更加艰难,天空同远处山坡上的松林一样乌黑,晚秋的雨水下个不停,寒冷彻骨,雨水淹没了马蹄的声音,模糊了每个人的脸庞。

  唐军向西南方向退却,远离草泽,在荒芜的原野上沿着那条来时的道路,由于来时人马的践踏,加上雨水的浇灌,道路已经完全变成烂泥滩,不时有人滑倒,更糟糕的是马匹和驮畜,这些可怜的畜生几乎是一步一滑,贺拔雍不得不下令所有人都下马,并割下路旁的杂草铺在路上,以免车马滑倒。

  当天下午,唐军终于进入布满溪流的森林。没多久稠密的树木就包围了他们,雨也变小了些,马匹们变得轻快了些,步兵们竭力跟上车马的步伐。远处不断传来野兽的嚎叫,令人胆寒。行列中无人说话。贺拔雍不时回头,确认落在尾部的辎重没人掉队,没有人追赶。

  “这种鬼天气,吐蕃人应该不会追上来吧?”贺拔雍低声自语,他对其并不自信,确实雨水让道路变得湿滑难行,高原的寒冷天气更加剧了这点。但这是战争,雨水也让唐军的大部分弓弩威力大减,这对吐蕃人来说是个好消息,更重要的是,吐蕃人刚刚打了个败仗,如果自己是吐蕃人的将军,就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扳回一局。

  吐蕃将军应该不会投入全部兵力,如果是自己,会把所有的马匹集中起来,一人两马或者三马,迂回到唐军的前方,选择某个险要的地点,等待唐军精疲力竭的时候,然后发起突袭,一举解决战斗。他听松州的戍卒们说过吐蕃人会怎么对待俘虏的,鞭打、割掉耳朵这是司空见惯,更残酷的事情也是有的,比如砍断一只脚,让他去当舂米的奴隶,或者挖掉眼睛,关在地窖里一辈子推磨,之类的事情等等不一而足。贺拔雍暗自下定决心,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自己绝不会落入吐蕃人之手,听凭残酷命运的摆布。

  每次经过可能隐藏有伏兵的地点,贺拔雍都小心的派出斥候寻找,但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生,黑暗中、树丛后面什么都没有。

  当穿过树林,抵达河畔时,贺拔雍下令士兵们宿营休息,雨水已经渐渐停息,但天气变得更冷了,贺拔雍怀疑当晚地上就会结冰。士兵们生起一堆堆篝火,在上面烘干自己的衣衫和弓弩,贺拔雍穿过篝火之间,竭力鼓励自己的士兵们,距离松州还有两天的路程,只要回到那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贺拔雍一宿没有休息,他裹着披风,倚靠着自己的战马,武器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打了会盹。当他被嘶鸣声惊醒时,发现这是个没有黎明的早上,天空缓缓放亮,但看不到太阳。漆黑变成灰暗,色泽犹犹豫豫地重现人间,冷杉树呈现出暗绿的色采,赤桦黄褐和赤金色阔叶几乎成了棕色。士兵们喂马喝水,同时吃了一顿冰凉的早餐,没有发酵的硬面饼、腌肉。

  “我们可能走偏了,将军!”陈果策道,他是关内道凤州折冲府的折冲校尉,屯守在松州已经快两年了,对当地的地形颇为熟悉,此番担任贺拔雍的副将兼向导。

  “你确定?”贺拔雍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了。

  “我确定!”陈果策的左额头上有一道刀疤,眉毛少了半截,看上去有些滑稽:“您看西边的那座山,如果我们没有走错,那座山应该在我们东侧的!”

  “该死的!”贺拔雍看了一会儿陈果策手指的山,印象中好像真的如他说的一样,出发时有一座山位于自己的东侧,他懊恼的吐了口唾沫:“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折回去肯定是不可能了,一来可能正好撞上吐蕃人的追兵,二来士兵们本来以为再走两天就能回到松州,可现在却得知自己走错了路,还要再多走一两天,士气肯定糟糕透了!”

  “你说得对!那现在该怎么办?”贺拔雍点了点头,俗话说一鼓作气,再则衰,三则竭;唐军一开始出兵是为了分兵合进,夹击吐蕃人,半路上却被命令退兵,这本来就很糟糕了,更糟糕的是退兵途中还遇到大雨,还走错了路,这一番折腾下来,这些士兵哪里还能打仗?

  “我们可以继续向南,直到抵达大鹿河,然后沿着河折向西走,然后渡河再向南,虽然要多走三四十里路,但也能抵达松州!而且这么走还有个好处,我们的侧翼挨着大鹿河,而且地势平坦,无需担心吐蕃人在险地伏击我们!”

  贺拔雍看着陈果策在粗略的地图上描述新的行军路线,脑子里却在盘算对方的策略的可行性,几分钟后他点了点头:“也好,就依照你说的做吧!希望一切都顺利!”

  唐军在吃了早饭后,又开始行军了,雨重新下。自始自终,除了偶然的间歇,从没见到太阳。温度越来越低,苍白的迷雾于松林间穿行,涌动在荒芜的原野上。在当天下午,他们终于走出林木,前方是一条河流,唐军士兵们发出一片欢呼声,他们已经受够了树林和高低不平的丘陵,眼前的河流和平原给他们一种新鲜的体验,松州城已经不远了。

  “这就是大鹿河?”贺拔雍问道。

  “对,当地的羌胡人就是这么称呼这条河的,夏天这条河两边的沼泽树林里有很多鹿!”陈果策道。

  “那就好,让士兵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吃点东西!”贺拔雍道:“还有达率德!”他招了招手,招来一个身材敦实的骑士:“达率德,你带几十个骑兵去四周探查一番,眼睛放亮一点,别把吐蕃人漏过了!”

  “遵命!”达率德应了一声,他打了个唿哨,带着数十个骑兵如疾风一般冲了出去,陈果率看了看这些骑士,赞道:“好汉子,不亚于我大唐关西男儿了!这达率德是何方人氏,陈某孤陋寡闻,怎么未曾听说过这个姓?”

  “让陈校尉见笑了!”贺拔雍笑道:“这达率德原本是百济大族,王都督击败百济叛军之后,他们跟随扶余丰璋逃到了倭国,后来王都督又打到了倭国,他们走投无路,这才屈膝降服。这次王都督来松州,他们便卷甲趋从,为马前卒了!”

  “百济大族,难怪如此彪悍!”陈果策咋舌道,百济高句丽等国与大唐激战数十年,最后大唐虽然将其征服,但对其国中的军事贵族还是颇为看重,纷纷将其迁入国中,编入己方军队听命待用,高仙芝、黑齿常之等人便是其中的翘楚,当时唐人也不以为非。

  贺拔雍与陈果策闲聊了几句,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声响,正是鸣镝的声音,这种声音此时只能代表一个意思——那就是敌人出现了。

  “快,快披甲上马!”贺拔雍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声喝道:“吹号,令各队披甲备战!”

  不管唐军有多么的错愕,贺拔雍的命令还是被传递了下去,士兵们从驴车上取下盔甲披上,张弓上弦,准备应战,而同行的七百多百济倭人郎党骑兵的反应最快,转眼之间就已经在阵前列成两行,马蹄践踏着河岸,泥浆四溅,引来一阵咒骂声。

  “贺拔校尉,贺拔校尉!”达率德如风一般席卷而来,他的脸上满是惊喜:“是吐蕃人,吐蕃人!”

  “我知道是吐蕃人!”贺拔雍急问道:“他们有多少人马?”

  “还不清楚,不过我们发现吐蕃人的时候他们正在饮马,河滩上到处都是,至少有千余匹马!”

  “饮马?”贺拔雍闻言一愣,旋即就明白了达率德的意思:“你是说吐蕃人根本没有提防?”

  “是的,河边水草丰茂,正是放马的好地方!”达率德道:“属下怀疑那些吐蕃人也没有预料到我们会走这条路,他们觉得我们会走老路,想在这里喂饱了马,然后半道截击我军!”

  听到这里,贺拔雍与陈果率交换了一下眼色,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狂喜。正如达率德所说,眼下能够解释吐蕃人奇怪表现的唯一可能就是,双方都不约而同的改变了道路,唐人是自己走错了,而吐蕃人是故意绕路截击,却不想两边撞到一起来了,而幸运的是唐军先于吐蕃人发现了对手,而且吐蕃人正在河滩地放马,毫无戒备。

  “陈校尉,这里的步卒就都交给你了!以为后继!”贺拔雍翻身上马,笑道:“兵贵神速,达率德你为前锋!”

  “遵命!”达率德大声道。

  唐人的骑兵沿着河岸前进,对胜利的渴望就好像烈火一样灼烧着贺拔雍的胸口,把疲惫一扫而空。他亲自作为锋矢阵的尖锋,其余的人从两翼排开,拥有最好的马,最好的盔甲、武艺最好的人在第一列,而后是第二列,第三列,第四列,两列之间有十步左右的距离。白底红边的大旗在贺拔雍的头顶飘舞,旗面上的朱雀在空中飞舞。战马越跑越快,野草和灌木在马蹄下倒伏,前方的河滩地上,可以清晰的看到成十上百的马匹,受惊的吐蕃人正慌乱的拿起武器,给自己的坐骑上马鞍,有些性急的干脆直接爬上无鞍马,打马向远处逃去,也有一些吐蕃人干脆拿起武器,结阵对抗突然而来的敌人。

  “不要急着去追逐逃走的人,不要急着拿战利品!”贺拔雍高声道:“先打败吐蕃人再说,不听军令先去抢马的,一律斩首!”

  地面潮湿滑溜,半是烂泥,半是雨水。贺拔雍的马蹄子一滑,搅动烂泥,差一点令他在冲到敌人队伍之前便摔落马鞍,幸亏他的骑术很好,扭动身体维持了平衡。吐蕃人竭力相互靠拢,用密集的队形抵御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贺拔雍弯弓射出两箭,然后举刀高呼道:“万胜!”众人高声应和。锋矢阵形飞射而出,发出钢铁的绵长尖啸,滚滚马蹄与犀利剑刃融汇一体,向敌阵冲去。

  达率德放平长枪,枪尖贯穿了盾牌和铁甲,巨大的冲力将其带离地面,枪杆随即折断。他丢下枪杆,用抓住套在手腕上的骨朵,狠狠的砸在下一个对手的头上,脑浆血水横飞,碰撞的冲击令他肩膀麻痹,但他满不在乎,策马前行。

  贺拔雍的钢刀将抵抗者的脖子劈断了大半,他侧过身子,避开一支投矛,他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的欢呼声。吐蕃人的大旗已经被遗忘在烂泥地上,簇拥它的人要么逃走,要么被砍倒在地。贺拔雍策马撞倒一个投石手,从肩头到腋窝齐齐砍下一个长矛兵的胳膊,随后又在一顶铁盔上狠狠一击,至少是个脑震荡。冲到河边时,他的战马人立起来,达率德紧随其后,身上满是鲜血,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我们打赢了,贺拔校尉!”达率德大声道。

  贺拔雍取下头盔,视野一下子扩展开来,河滩上到处都是四散逃走的吐蕃人和受惊的马匹,唐军骑士们已经散开队形,四处截杀和捕捉俘虏和战马,确实,胜利已经毋庸置疑是自己的了!

  “是的,我们打赢了!”贺拔雍严肃的答道,旋即大笑起来:“这一次轮到我们赢了,而且赢得更痛快!”


第536章 交换俘虏

  松州,都督府。

  “什么?贺拔也打赢了?”王文佐惊讶的问道:“我不是下令他撤兵的吗?他没有照办?”

  “不,贺拔他没有违背三郎你的命令,他的确撤兵了!”崔弘度脸上满是掩藏不住的笑意:“但世事难料呀!”他笑着将贺拔雍撤兵走错了路,正好错进错出,半道撞到吐蕃人饮马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最后道:“按照信中所说,我军斩首三百余级,生俘四百余人,马匹一千二百余,甲仗无算!而我方只死伤了三十九人!这仗可赢得比黑齿常之漂亮多了!”

  “是呀!”王文佐叹了口气:“黑齿常之虽然赢了,但也死伤了好几百人,的确没有贺拔赢得漂亮。说到底,指挥若定还是比不上洪福齐天呀!”说到这里,他也不禁笑了起来。

  “三郎,那这些吐蕃人俘虏你打算怎么处置?是编入军中还是?”崔弘度问道。

  “现在还没有决定!”王文佐道:“不过我有考虑和吐蕃边将谈一谈,有可能的话放回去,看看能不能换一些被抓取的羌胡奴隶回来!”

  “放回去,换羌胡奴隶回来?”崔弘度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何要这么做,从黑齿常之的信里看,这些吐蕃人可不好对付,放回去是放虎归山,换回来那些羌胡奴隶又有何用?”

  “政治,政治,弘度,你现在都是都督府行军长史了,要懂政治呀!”王文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政治?这和政治有啥关系?”崔弘度不解的问道,在中国古代也有“政治”一词,《尚书·毕命》有“道洽政治,泽润生民”;《周礼·地官·遂人》有“掌其政治禁令”。中国古代更多的情况下是将“政”与“治”分开使用。“政”主要指国家的权力、制度、秩序和法令;“治”则主要指管理人民和教化人民,与今天的“政治”一词意思颇有不同。

  不难看出,古代中国的“政治”一词更侧重于国家的主体性,而较为忽视社会成员作为客体的活动和关系,而我们今天的“政治”一词在承认国家权力是政治的核心的前提下,还囊括了整个社会成员的相关活动和关系,这也是崔弘度不理解王文佐做法的原因。

  “你来松州也有些时日了,关于吐蕃的情况你都知道了哪些?”王文佐问道。

  崔弘度现在的官职是大唐松州都督府行军长史,也就是都督府的二把手,王文佐的副手,自然对主要敌人的情况下了一番功夫,听到王文佐考较自己,赶忙道:“吐蕃人坚韧耐战,前队尽,后队方前,民风悍勇,以累世战没者以为甲门。临阵奔逃者。悬狐尾于其首。表其似狐之怯。实乃吾之劲敌!”

  “还有呢?”王文佐问道。

  “还有?”崔弘度愣住了:“还有什么?”

  “弘度呀!”王文佐叹道:“那个旦增的审问记录你都看了吗?”

  “看了,不过好像里面大部分讲的都是与战事无关的事情!”

  “与战事无关?”王文佐叹了口气:“那我问你,如果这些俘虏被释放回去,你觉得吐蕃边将会怎么处置他们?是奖赏还是处罚?”

  “败军降兵,当然是要处罚啦!而且还是重重的处罚!”

  “不错!”王文佐点了点头:“吐蕃人是以部落为兵,就算我把这些俘虏留下来编入军中,只怕也作用不大,毕竟他们的父母妻儿都还留在吐蕃,一有机会还是会想办法逃回去与家人团聚。但假如被放回去之后,吐蕃官吏肯定会更加严厉的处罚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好让其他士兵引以为戒,下次交战时死战到底,你说对不对?”

  “不错,三郎你是想让那些吐蕃俘虏倒楣?可这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崔弘度不解的问道。

  “吐蕃人也是人,好生恶死是人的天性。而吐蕃士兵之所以能在战场上悍不畏死,坚忍不拔,是因为他们酷烈的军法。但我询问过旦增之后,发现吐蕃军法薄赏重罚,士兵出战不但没有粮饷,就连脚下的靴子,身上的衣衫也要自备,而打了胜仗得到战利品和土地奴仆,将领贵族却吃下绝大部分,士兵能分到的少得可怜。

  而且士兵出征,家中也不能免除税赋劳役,老弱妇孺在耕地放牧缴纳贡赋的同时,还要为丈夫父亲准备口粮和衣着,一旦打了败仗,士兵的家人还会受到各种处罚,甚至成为耻笑攻击的对象,你觉得这军法公平吗?”

  “自然是不公平,不过天底下的军法几乎都不公平!”崔弘度苦笑道:“而且看起来这军法效果不错,吐蕃人能征惯战可是出了名的!”

  “秦法效果也很不错,可遇上高祖约法三章,关中父老就唯恐高祖不王关中了!”王文佐冷笑道:“吐蕃人这样子是因为他们就没见识过别的法度,没有选择,如果让他们看到了更好的法度,他们就不会继续忍耐下去!”

  “三郎,你是打算用这些吐蕃降兵对付吐蕃?”

  “不错!”王文佐笑道:“让他们在大唐这边开开眼,再让他们回吐蕃,两厢一比较,很多事情就自然明白了!”

  “开眼,怎么开眼?”崔弘度问道:“让他们去成都看看?”

  “那就不用了,让他们看锦官城的富贵荣华只会激发抢掠的欲望!”王文佐道:“我打算让他们修路!”

  “修路?”

  “对,确切的说是从松州到都江堰的这条松茂道,首先这条道路修好了确实对我们很有利,不光兵力调动迅速了许多,而且也利于未来的茶马贸易,松州周围有大片大片的草甸,只要没有战事,很适合用来放牧牛羊,牛羊角、皮毛都是成都那边紧缺的,生意大有可为。”

  “修路可是重体力活,还是冬天,那些吐蕃俘虏只会怨恨我们吧?”

  “他们是战俘,服苦役本就是应有之事!”王文佐冷笑了一声:“只不过在我大唐,就算是服苦役,也不是一无所得,比如每日的伙食搞好点、衣服鞋帽,十天一个休沐日,休沐日洗洗澡,不用上工,吃的好点,一个月发一点零用钱,这样他们回去的时候,就能用这点钱买点东西回去,比如一包茶叶,两匹绢布什么的,这样不就好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崔弘度笑道:“不过哪来的钱粮呢?”

  “这还不简单,路修好了谁占最大的便宜?一个是我们,另外就是商贾了,这条路上的贸易可好赚的很!我们派个人去成都,把要修建松茂道的消息释放出去,找他们募集一笔款项,肯出钱的就刻在石碑上,出的多的写在前面,出钱少的写在后面,刻好后立在松茂道的入口处。那些商贾知道了,肯定踊跃出钱!”

  “不错!”崔弘度听到这里,眼睛一亮:“那些商贾最是好名,只要能够列名石碑之上,便能名垂千古,他们知道后,肯定会出钱!”

  “所以不要说没钱,这天底下钱多得是,只是你拿不出一个好的理由让别人把钱拿出来。这松茂道利国利民,只是工程浩大,普通人没这个能力罢了。只要我们把路修好了,建个钞关抽过路费,一个人两文钱,一头大牲畜五文,货物百里抽二,这路不就是现成的摇钱树?拿收来的税钱来换修补路的借款,不就好了?好名的给名,好利的给利,又有什么办不成的?”

  崔弘度听到这里,已经是心悦诚服,笑道:“那你打算让谁去成都?”

  “要是曹僧奴他们叔侄在就好了,可惜了!”王文佐叹了口气。

  “是呀!”崔弘度笑了笑:“其实让我看,还有个人选不错,不如便让令弟试一试!”

  “我弟弟?”王文佐愣住了。

  “对呀,便是王恩策,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说还是用自家人的好。他没有打过仗,整日放在衙前都也做不了什么事情,不如给他一件正经事情干干,权当是历练历练了!”

  王文佐没有说话,崔弘度的建议让他有种吃了一嘴苍蝇的恶心感觉,对于这个名义上的亲弟弟,他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丢在衙前都也是没有其他地方可以丢,只当是没这个人,这次突然被崔弘度提到,更是让他心里万分不爽,但他也知道崔弘度这么做完全是出于一番好心,在宗族关系极盛的古代,对亲近族人不管不顾、铁面无私会被认为不近人情、没有德行。自己再怎么不喜欢王恩策,只要自己一天还姓王,就不能把这个“名义上的弟弟”踢开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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