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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铁衣曲_分节阅读_第294节
小说作者:克里斯韦伯   小说类别:历史军事   内容大小:2.69 MB   上传时间:2024-08-10 12:19:30

  “大将军,让一步吧!”戴至德叹道:“你已经位极人臣,手掌南北衙禁军,又得天子信重,又何必要把手伸进这政事堂?裴侍中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不喜的,更不要说士民了,你即手掌兵权又入政事堂,不合适吧?裴侍中和你是朝廷的双柱,你们两人若是不和,非朝廷之福呀!”

  听到戴至德把话挑明了,张文瓘反倒不说话了,他小心的观察着王文佐的脸色,腹中却揣摩着如何接口。王文佐面上无喜无怒,半响之后方才叹道:“看来在戴公眼里,王某是个贪恋权势,不知进退的人了。”

  “大将军入政事堂自然有大将军的道理,毕竟世人多愚昧无知,未必能体谅大将军的难处!”戴至德道。

  “世人多愚昧无知?呵呵呵呵!”王文佐笑了起来:“戴公这是拿世人来压王某了?”

  听到王文佐这般说,张文瓘心底一颤,干嘛大声喝道:“戴公慎言,大将军之心可昭日月,世人皆知,又岂会责怪大将军?”

  “张相公,罢了!”王文佐摆了摆手,制止住张文瓘的呵斥:“戴公,我进政事堂不是贪恋权势,而是为了做事方便。先前我大唐败于大非川,突厥反叛,东边又有高句丽余孽四起。实乃多事之秋。所以我拥立圣人登基之后,就打算兴利去弊,从改革漕运做起,争取解决长安年年缺粮,府库空虚的现状,然后整治陇上兵事,争取用三到五年时间,整饬一个新局面起来。到了那个时候,不用戴公开口,王某也会请辞官职,回归乡里,居于林泉之下,何况一个政事堂。我也知道你说的那些事情,但王某蒙陛下大恩,只能以国事为重,岂能顾及自己一点名声,就止步不前?”

  听了王文佐这番话,戴至德面上露出一丝颓然之色:“大将军敢于任事,自然是不错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世人未必能明白你的苦心,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可不防呀!”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王文佐傲然道:“戴公方才也说过,世人多愚钝,时间久了,后人自然。明白我的苦心!”

  戴至德见王文佐态度坚决,也只得摇了摇头:“大将军既然已经决定,那老朽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不过文武不协,非国家之福。老朽有一个办法,可以调和一下大将军和裴侍中的关系,大将军想不想听?”

  “愿闻其详!”王文佐笑道。

  “大将军。既然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政事堂,又不肯退出政事堂,不如就依照前朝李卫公旧例,每隔个三五日来一次,了解一下大事便是。这样旁人自然不会有闲话,裴侍中也会觉得好些,大将军您觉得如何?”

  “李卫公旧例?”王文佐的眉头皱了起来,一旁的张文瓘赶忙解释,原来太宗年间李卫公以足疾为理由辞去相职(即入政事堂),太宗皇帝加恩,准许了他,但给了他特殊的礼遇,病情好转时,每两三日去政事堂参加宰相会议。后来这就成为了大唐一条不成文的惯例,给那些因为年老多病但功勋卓著的老臣,毕竟每天在政事堂处理五六个时辰的政务,风雨无阻,可是一项十分沉重的负担。戴至德这个建议无非是以一个体面的方式,让王文佐做出一些让步。

  “戴公这么说倒是抬举在下了,王某何等人,如何敢和李卫公相比?”王文佐笑了笑:“也罢,便如此吧!只要有利国事,王某让一些也无妨!”

  看到王文佐点了头,戴至德松了口气,干嘛笑道:“大将军肯让这一步,裴侍中肯定会念情,实乃国家之福!”

  “好说,好说!”王文佐打了个哈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堂上吧!”

  送走了王文佐,戴至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觉得整个人浑身肌肉酸软,心力消耗一空,暗想这王文佐真是个难缠角色,今日能让他后退半步,真是侥幸。待会找个机会把这件事情告诉裴居道,只望他能感念情分,和衷共济,把事情办好。

  “戴相公!”

  “张相公!”戴至德回过头,只见张文瓘站在面前脸色有几分愧色:“方才我那么说,实在是因为事出有因,并不是……”“我明白!”戴至德笑道:“你方才若不出言叱喝我几句,就没法在王文佐宇下呆下去了,骂的好,若能骂的再狠些就好了!”

  “戴相公!”见戴至德这么通情达理,张文瓘反倒愈发惭愧起来,他想要说几句表达歉意,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是戴至德满不在乎的笑道:“张相公,你的难处我明白。表面上看你我是宰相,王文佐和裴居道也是宰相,但宰相和宰相可大有不同,你我只是在这政事堂里办差做事的,出了政事堂就什么都不是了。王文佐和裴居道一个扶天子登基,一个是天子的岳父,他们不在政事堂也是宰相。像你我这样的人,如果想要做点事情,就必须依附于某人,自然就必须说很多言不由衷的话,你也不必不好意思,大家都这样!”

  “戴公!”


第658章 女人们

  “好了好了!”戴至德笑道:“你若是真的觉得亏欠了我,将来弘文馆修书时就多说我几句好话便是了!其实若论才具,王大将军远胜裴侍中,领兵打仗自然是不必说;漕运之事若是让他办成了,后世百代皆蒙其惠!你选择站在他一边实在是有眼光!”

  “既然是这样,那为何方才戴公劝说王大将军让一步呢?”张文瓘不解的问道。

  “呵呵!”戴至德笑了笑:“稚圭,你觉得方才大将军真的让步了吗?”说罢他便向堂上走去,丢下张文瓘独自一人站在那儿皱眉思索。

大明宫。

  冷雨飘飞,将涂了丹砂的宫墙化为暗红色,仿佛凝固的血液。武后斜倚在窗旁的锦榻上,目光凝视着远处的殿阁,在雨水遮挡之下,大明宫内联绵的殿阁变得模糊起来。

  恍惚之间,她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傍晚,那也是一个雨天,自己乘着一顶小轿,第二次穿过重重宫墙,回到深宫之中,腹中还怀着一个孩子,那就是弘儿,现在宝座上的天子。而促成自己入宫的正是王皇后,那个愚蠢而又自以为是的女人被萧淑妃逼得节节败退,情急之下竟然想出将自己这个与丈夫有旧情的女人引入宫中,来对付萧淑妃的馊主意。

  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萧淑妃和王皇后都败给了自己,她们失去了爱情、丈夫、显赫的身份,最后连性命都没保住。

  她们把自己失败的原因归结为自己的狡猾和恶毒,其实她们始终不明白,自己在争宠这件事情上并没有花费多大气力,确切的说,在这件事情上雉奴才是更主动的一方,她们在雉奴身上费尽心力而不得的东西,自己却不废吹灰之力得到了。

  王皇后骂自己是狐媚子,但若论妩媚和聪慧,谁又能比得过萧淑妃呢?就连自己第一次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也不禁为她的才华和妩媚而赞叹,毕竟自己曾是先帝的妃子,那时已经二十五六,已经老了,而萧淑妃正值青春。

  雉奴选择自己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在自己的身上看到了他所缺乏的东西——刚强、野心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说来也好笑,作为当世最勇敢、刚毅、有野心男人的儿子,雉奴偏偏是个胆小鬼,自小受到的儒家教育和太子时的伪饰就好像一层层绷带,束缚着他,让他不敢去做真正想做的事情,夺取想得到的东西,比如自己——曾经属于他父亲的女人。

  而自己却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雉奴,你已经是天子了,没有什么再能束缚你,阻挡你!只要你说我想要,我就是你的!那些总是念叨着“先帝遗训”的托孤老臣们不过是些脆弱的影子,他们总是打着先帝的名义,说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可先帝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阻止你的不是先帝,而是他们,一群头发胡子都白了,距离坟墓不远的虚弱老头子。

  而你只要挥一挥手,就能把他们赶到安南、琼崖去等死!这些话是王皇后和萧淑妃永远也不会说的,她们只会念叨着让雉奴依照先帝遗训,听从元舅的安排,乖乖的当那些老头儿的牵线木偶,雉奴又怎么会喜欢她们这样的女人?就算没有自己,早晚也会有另一个女人取代她们。可惜的是,她们到死都不会明白这个道理,还把一切都归结于自己,骂自己狐媚子!当真是太可笑了。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王皇后和萧淑妃早已化为了穴中的几捧枯骨,而自己和雉奴也已经被赶下皇位,变成了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唯一不同的是,萧淑妃的那两个死剩种女儿又回来了,住在大明宫中,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希图为母亲报仇。

  二十年前王皇后把自己弄进宫,用来对付萧淑妃;而二十年后又有人把萧淑妃的两个女儿弄进宫,来对付自己,谁说苍天无眼呢?苍天明明是有眼睛的,他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只不过太喜欢开玩笑而已。

  “阿武!”

  身后传来李治的声音,武后回过头来,只见李治满脸喜悦的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支折扇:“你知道吗?弘儿已经下令在骊山修建离宫,你不是嫌弃大明宫炎热难耐吗?明年夏天就可以去那边避暑了!”

  “骊山离宫?”武后皱起了眉头:“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下玉方才在太液池旁和我说的!”李治笑道:“骊山那边听说已经动工了,却还瞒着我们,说是要给我们一个惊喜,这孩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瞒着的!”

  武后面上却没有笑容,她右手揪住自己的衣袖,指节已经发白了,突然她冷笑了一声:“雉奴你还高兴,人家这是要把你我赶出长安城了!”

  “赶出长安城?”李治闻言一愣:“这个从何说起?”

  “你还不明白?”武后冷笑一声:“咱俩在这大明宫让人生厌了,所以才在骊山修几间房子,好把我们赶出长安去。你还在这高兴,岂不是可笑?”

  “阿武你为何这么想?弘儿不是早就说了,我们住大明宫,他在太极宫,又怎么会把我们赶出去?”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他皇位未稳,现在已经稳固了。再说他可没有赶我们出去,只是送我们去骊山避暑,然后随便找个理由把大明宫一占,咱俩就在骊山养老吧!你以为到了那时候还会有人会不识趣替你我说话?”

  李治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慢慢的摇了摇头:“不,绝对不可能,弘儿性格仁孝,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弘儿做不出来,弘儿身边那群人可做的出来!”武后冷笑道:“到了那时候,众人三言两语,你以为弘儿能撑得住?”

  这一次李治再也说不出话来,俗话说知子莫过父,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但性格却有些柔弱。如果身边的那些人都一致要做什么,他力排众议的可能性的确不大。

  “阿武,照我看情况未必像你想的那么坏!”李治道:“弘儿身边的人虽然不少,但真的能让他言听计从的也就王文佐一人,此人可不是那等落井下石的小人!”

  “你现在替他说好话已经晚了?罢了,你若是不信,大可下次弘儿来的时候问问便是!”

  李治默然半响,最后沉重的点了点头。

王文佐府。

  “臣拜见公主殿下!”王文佐聊起前襟,屈膝下跪。

  “你我之间,何须多礼!”李下玉赶忙起身避开,不敢受王文佐的跪拜礼:“若非三郎,我们姐妹岂有今日,若说要跪拜,当是我跪拜三郎才对!”

  “这都是殿下时运所至,臣不过是顺时附会而已!”王文佐笑道。

  “时运之事谁又说的清楚!”李下玉叹了口气:“当初我和妹妹彷徨无依,欲为一农家子不可得,又有什么时运?本来能重返长安便心满意足了,只是阿娘,兄长沉冤未雪,念之便不得安寝!”

  听到李下玉说到“阿娘,兄长沉冤未雪”,王文佐心中咯噔一响,笑道:“据臣所知,陛下已经下旨,招还亲族,恢复萧姓了吧?”

  “这样就够了吗?”李下玉牙关紧咬:“家母,家兄是怎么死的,三郎你也应该清楚,当初的元凶尚在大明宫中,朝夕可见!叫我如何忍得?”

  “殿下,母子至亲,陛下也为难呀!”

  “所以我才来找三郎!”李下玉急道:“我不求别的,只求将那个女人赶出长安,剩下的事情就无须劳烦三郎,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事!”

  王文佐立刻从李下玉的话语中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站起身来:“殿下,臣请你回长安是为了让二位骨肉团圆的,您可不要做出让亲者恨,仇者快的蠢事来,到了那时候,即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李下玉一时口快,将心中的事情说了出来,话刚出口便后悔了。她低下头,避开王文佐的目光:“我便是我,是死是活都是我一人的事,不会牵连别人!”

  “殿下莫要说傻话了,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把陛下,令妹,令尊,置于何地吗?”王文佐冷笑了一声:“这个念头你还是尽早打消了的好!”

  “杀害母兄之仇,你叫我怎么打消了?”李下玉目光炯炯,冷笑道:“若是三郎你母亲和兄长为人所杀,你也能放得下吗?”

  王文佐顿时哑然,他沉吟了片刻之后道:“你说的不错,若是换了我,的确也放不下。但那女人乃陛下之母,只凭这一点我就不能让你伤她,否则置陛下于何地?”

  “那三郎你难道忘记了,那女人曾经想杀你?”李下玉急道。

  “我当然不会忘记!”王文佐道:“但此乃私仇!”

  “匹夫尚知拔剑报怨,三郎你如今贵为大将军,难道还不如一介匹夫?”

  “不错!”面对李下玉尖利的话语,王文佐也不着恼:“匹夫所有不过一命,自然行事无所顾忌。拥有的越多,顾忌的自然就越多,我蒙陛下大恩,自然不能任性而为。殿下你欲为母报仇之心我理解,但陛下一日在位,那女子便不能碰她,这就是我的态度。”

  看着王文佐平静的眼睛,李下玉眼中的愤怒终于渐渐消散,只留下几缕悲哀:“好吧,既然三郎你这么说,那我也只能答应了。只是没想到你这几年在大唐官越当越大,却没有当初在长安救我们姐妹时的那股子敢作敢当的胆气了。”

  听到李下玉这番话,虽然明知对方话中多半有激将的意思,但心里也不禁有些不爽。暗想这李下玉在倭国这些年养尊处优,发号施令,性情较之当初在长安掖庭宫中苟且求生时变化了许多。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刚勇和执着,虽然她这次在自己面前做出来让步,但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就了结了,她多半还会在为母报仇上耍些手腕。

  自己当初将这对姐妹带回长安:一来是为了送其返乡,二来也是想在宫中皇室留下两颗钉子,以备不时之需。但人算不如天算,这两位一时没用上,反倒是闹着要报母兄之仇,倒成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这么看来,倒是不能让这两姐妹继续在大明宫中继续住下去,不然每天这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不定哪天就闹出事情来!”王文佐一拍大腿,立刻想着如何让李弘尽快把这两位公主的府邸搞定,好把她们和武则天用宫墙隔开,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重保险。

  “那要不要把李治和武后搬出长安城呢?挪出这个政治漩涡?这也是个办法,不过我好像原先已经许诺不将他们两个赶出大明宫了,这么做好像也不太厚道!那要不把李下玉姐妹迁出长安?那我费那么大气力把她们弄回长安岂不是多此一举?”

  王文佐在心中盘算着,权衡利弊,但始终无法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他不得不承认,在台下当反对党和在野党和在台上当执政党完全是两码事。

  在台下时他完全不需要为任何事情负责,只要一门心思找台上人的纰漏,只要最后能把李弘拱上台就是胜利。而现在李弘已经登基,自己虽然已经位极人臣,但反倒做起事情来束手束脚。

  比如裴居道,由于对方是李弘的岳父,自己就投鼠忌器;还有李治武后夫妻,两人在台上时自己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下台后反倒收敛了很多。

  说到底,李弘登基之后,王文佐眼里这大唐帝国就有几分是自家的了,做起事情就总想着以天下苍生为念,如何如何;不像过去在百济,在倭国,在高句丽无所顾忌,反正不是自己家里,坛坛罐罐打碎了也不心疼。

  “看来这样下去迟早给捆成一团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王文佐心中暗想:“得找把快刀,去做那些自己不方便做的,这么说来,周兴那厮要是没死就好了!”


第659章 剖析利害

洛阳府尹宅邸。

  “怀英呀,来,来,坐下说话!对,对往下面一些,用些力,用些力!”洛阳府尹斜倚在胡床上,锦袍半解,一边对狄仁杰招手,一边大声指挥着身后的婢女给自己挠痒:“怀英呀,让你见笑了,昨日好友送来几只大河蚌来,老朽最是喜欢这玩意切片烤了下酒,便多饮了几杯,没想到今天背上就长满了红斑,痒的要命,哎,真是嘴巴占便宜身子吃亏呀!”

  “府尹可有请大夫来?”狄仁杰问道。

  “已经请了,开了两味汤药,吃了照样痒得很!”府尹哭丧着脸:“这次若是好了,从今往后老夫再也不吃这些水里的东西了,若是再翻,便砍了这双贱手!”

  “想必生效也还要几日,府尹还请将养数日!”狄仁杰笑道,他这位上官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过贪图口腹之欲,尤其是喜欢水中鱼虾螺蚌,因为贪嘴也没少吃过苦头,但却始终不改,每年因为贪嘴请大夫都有两三次,每次吃苦的时候都发誓诅咒今后再也不贪嘴,可事毕之后照旧,这种发誓诅咒狄仁杰听得多了,根本不会当真。

  府尹叹息了两声,突然拍了一下脑袋:“对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怀英,去年洛阳府的仓储查点是你去做的吧?”

  “不错,正是下官去做的,可是有什么差错?”

  “哪里有什么差错,怀英你办的差使一向滴水不漏!”府尹笑道:“是这么回事,前两日本府收到一份文书,是陕州那边水陆转运副使发来的,说是奉朝廷之命,要整饬陕州那边的水陆漕运,要从洛阳这边仓储中调配粟米二十万石、布五万匹!”

  “粟米二十万石?布五万匹?”狄仁杰吃了一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呀!朝廷户部那边可有文书?”

  “自然是有的!”府尹笑道:“户部的公文都随同一起来了,只是这么大一笔粮食布匹,怎么调配、出库、转运都不是三言两语便成的,咱们这边也要出一个人去对接一下,老夫就想到怀英你了,如何?”

  “府尹有令,下官自然从命……”狄仁杰正要应允,却看到府尹摆了摆手:“怀英你先不用急,老夫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去与不去还未定,你可以先好好斟酌一番,过个三两日再给老夫答复不迟!”

  “啊!”狄仁杰没想到府尹把自己叫来竟然是这么一桩事,不由得吃了一惊:“这,这难道不是朝廷的差遣吗?难道还能不去?”

  “是朝廷的差遣不假,但派谁去,怎么应付却是老夫的权限,你明白吗?”府尹此时已经把衣衫整理好,替他挠痒的婢女无声无息的退下,屋内只剩下他和狄仁杰两人:“毕竟老夫也已经一把年纪了,也不太想去掺和朝廷里的那些纠葛,做完这一任府尹差不多也就到头了,即便办差怠慢些,上头也拿老朽没有什么办法,怀英,你明白老夫的意思了吧?”

  狄仁杰点了点头,府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若是还不明白就是傻子了:“您的意思是,这差使有些烫手?”

  “何止是烫手,这可是要命的差使呀!”府尹叹道:“一个不小心,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也不奇怪。当然了,做的好了,三五年内换身绯袍,直入政事堂也不是不可能,去与不去,全看你自己了!”

  狄仁杰舔了舔嘴唇,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沉声道:“还请世伯替怀英剖解一番!”

  “好!”府尹点了点头:“今日请你来,为的就是这个。漕运之事你应该也知道一二,前些日子朝廷在陕州设立水陆转运使,由陕州刺史为水陆转运使,负责转运由下游而来的水路漕粮,你觉得此事朝廷办的如何?”

  “确实是一桩良政!”狄仁杰道:“每年江南两淮河北的粮食,汇集而来,东都城外的粮仓早已堆积如山,但能通过黄河水道汇入关中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多半都是卡在陕州那边,光是沉入河中的粮米每年都有数万石,淹死的漕丁,沉没的漕船更是数不胜数,朝廷早就应该在陕州设置专员,把这件事情整饬整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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