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薛将军的吗?”王文佐伸出右手:“拿给我看看!”
“是!”卢照邻取出信来递给王文佐,王文佐将信纸展开,一行粗拙的字迹映入眼帘,这是薛仁贵的亲笔说书,王文佐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起来了。
“日前贼寇“白狼”哈尔坎引兵入寇,为王师所破,击斩甚多。从其生口口中得知,贼首乞四比羽散其士众,令其返乡秋获春耕,待明年春后再返军中,以为长久之计。其渠众中多有不满,不欲减己兵自弱,白狼便是其一。愚以为贼众上下不一,实乃取胜之机,伏乞元帅、长史以雷霆万钧之机,以顺破逆,荡涤奸邪,以为万世之安!”
“呵呵呵!”王文佐轻笑起来:“以雷霆万钧之机,以顺破逆,荡涤奸邪,以为万世之安。挺顺口的嘛,老薛长学问了呀,还是这几句是文书捉刀写的?”他弹了弹信纸,将其丢在几案上:“不过老薛说的没错,乞四比羽让士兵回去种地收割,虽然从长久来看是对的,但这也削弱了他的力量,而且他手下那些将领未必高兴这么干,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那大将军的意思是?”
“现在谈是否出兵还早!”王文佐道:“乞四比羽得了新城,那地方我是知道的,高句丽人苦心经营了几百年,就是一个山城,山高墙厚,居高临下不说,通往山城的道路还很不好走,攻打起来就算器械完备少说也要几个月功夫,乞四比羽敢散部众去种地也不是乱来的,人家有倚仗的。再说如果好对付,薛将军就自己动手了,何必写信给我?”
“大将军不是有霹雳车等器械吗?”卢照邻问道:“属下听人说过,可以将巨石发射到十里之外,所到之处,墙倒橹塌,无不化为糜粉!有这等利器,便是新城坚固又有何难?”
“无不化为糜粉?老子手里的是杠杆式投石机,又不是战术核武器,这些读书人越吹越离谱了!”王文佐冷哼了一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对武器威力适当的夸大也是战争手段的一种,就和核武器最大的威力不是丢出去,而是在发射架上一样;王文佐手上这些新家伙威力再大,也不如威慑力效果大,毕竟新武器要符合客观规律,脑补可是无限度的,从某种意义上,嘴炮也是能打死人的。
“那大将军的意思是?”卢照邻小心的试探起王文佐的心意来。
“让薛将军静观其变吧!若有军情加紧送来!”王文佐道:“还有,让从范阳调三千步卒,一千骑兵去营州,以为增援。”
“遵命!”
卢照邻离开之后,王文佐也没了胃口,他走到地图旁,开始重新谋画起来。他原先的打算是先乘船前往熊津,整合百济故地和倭国的力量先拿下新罗,然后再同时从营州、朝鲜半岛两个方向发起进攻,平定辽地的乱事,这么做的好处有三:
首先可以先拿下新罗这个祸首,不会出现在辽地打成泥沼战,最后流血流汗打完了仗,最后让养精蓄锐已久的新罗吃下胜利果实的局面;其次有金仁问在手,只要先把金法敏拿下,新罗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毕竟金仁问作为金春秋之子,从法理上也有王位的继承权;第三,在拿下新罗之后,王文佐手上就已经有了百济、倭国和新罗三国的力量在手,加上河北的力量,即便长安那边临时生出变故,他也有足够的力量来整合辽地,不会出现自己辛辛苦苦打完仗,结果给他人做嫁衣的局面。
整个计划先易后难,通过滚雪球来逐渐壮大手中的力量,最后形成最有利于自己的局面,这是王文佐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军略。
但薛仁贵的来信指出了另一种可能——乘着乞四比羽分出士兵回乡种田,实力削弱、内部矛盾加剧的空档,出奇兵一举捣其腹心,将其一鼓消灭,然后再扫荡辽地乱事,再次对付新罗。这么做的好处就是如果成功的话,可以缩短战争的时间,毕竟相比起新罗,乞四比羽所在的高句丽故地无论是从广度还是深度都远远超出,如果给乞四比羽足够的时间整合起来,其对唐王朝乃至王文佐本人的威胁都要远远超出新罗。单纯从战争的角度上讲,薛仁贵提出的建议有相当的合理性。
“如果打赢了就是李卫公破萧铣,打输了或者僵持下去,契丹他们就会变得积极起来!”王文佐看着墙上的地图,口中喃喃自语:“现在能做的只有做两手准备了!”
“来人,来人!”
“属下在!”一名侍卫躬身道。
“我记得有个契丹人叫大庭怀恩,前些日子来拜见过我的!”王文佐挠了挠后脑勺:“立刻让他来见我!”
“契丹人、大庭怀恩!”侍卫重复了一遍王文佐的要求:“是,属下立刻去找他!”
路旁传出的胡饼香气,让大庭怀恩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他加快脚步,走到卖饼的炭炉旁,大声道:“给我二十个饼,都用荷叶包好了!”
“是大庭校尉呀!”炭炉后探出一张沾满炉灰的旁脸,看到大庭怀恩立刻满是笑容:“您稍等我起完炉子,就给您包饼,保管都是刚出炉的,又热乎又脆!”
“行,快些!我还有急事!”大庭怀恩找了张条凳坐下,随手摸出一把铜钱丢在饼案上。
“放心,耽搁不了您的事!”那卖饼汉子几乎把头都伸到炭炉底下去了,他数量的从出风口里掏出几大块炉灰,才起身擦手替大庭怀恩取饼,他看到案板上的铜钱,赶忙道:“诶!您到我这里吃饼怎得还拿钱?咱家这营生都是亏了您才有的,若是拿您的饼钱,浑家都要抓破脸的!”
“你这也是小本生意!”大庭怀恩笑道:“今天二十个,明天二十个,你还怎么做生意?”
“再小本的生意也不缺您这二十个饼!”那汉子却坚持的很:“咱们这些辽人,能在这范阳有口饭吃,有个落脚地,都是多亏了你和王宽王校尉。只要您给句话,咱们有钱出钱,没钱出命,可千万别见外了!”
“好,好!”大庭怀恩没奈何,只得收起铜钱,那汉子手脚利落的很,三下五除二便从炉灶内取出二十张胡饼,用荷叶包好了递了过去:“校尉收好了,常来!”
“行!”大庭怀恩收下饼,便沿着街道向西走去,自从上次他见过王文佐,便和王宽为了辽人流民的事情奔走。王文佐给他和王宽各自挂了个官身,让其每月从衙门里支取一些钱米,替流民安置一些民生,每日里忙的脚不沾地,时日久了,反倒把契丹谋反的事情丢到脑后去了。
大庭怀恩穿过两条街道,来到一家铁匠铺,这里有四五个辽民铁匠在这里做事,离得还有二三十步远,便听到里面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密的听不出间隙,他站在门口叫了两声,便从里面走出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大庭怀恩将饼递给对方:“白塔街的王家粥铺有人来捣乱,下午你带上你的人去一趟,教训一下那几个小子,注意了,不要把人打死了!饼子拿去垫吧垫吧,晚上回来了请你的人吃酒!”
“诶!”那汉子应了一声:“您放心,我的人下手有分寸!死不了的!”
“你得给我盯紧了!”大庭怀恩冷哼一声:“上次的事情你可别忘了,动手没几下连环刀都亮出来了,捅死人了怎么办?这次只许带棍子,记住了吗?”
“校尉您放心,我这次去之前一个个搜身,连铁家伙都不让他们带上!”那黑汉子连连拍胸脯:“决计错不了!”
“那就行,我走了!”大庭怀恩教训了两句,便离开了。不管他再怎么努力,要想给几千辽民安置营生都不可能毫无波澜的完成,因为这会触动到原有地方势力的利益。其间不可避免发生这样那样的冲突,在这些事情上,他只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所以这段时间他和王宽把这些流民组织了起来,形成了一种类似互助会的组织,而他们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这个组织的首领。
奔走了四五家之后,大庭怀恩也有些累了,他随便找了家临街的酒肆,要了一壶薄酒,几个干饼,便吃了起来。他刚吃了几口,便看到一行人沿着街道跑了过来,每当遇到店铺便冲进去,似乎在找什么人。
“大庭校尉,大庭校尉,终于找到你了!”一个棕衣汉子看到大庭怀恩,急道:“快随我来,有大事了。”
“什么事情?慌慌忙忙的!”大庭怀恩皱起了眉头。
“大将军要见你!满城都在找您呢!”
“大将军要见我?”大庭怀恩吃了一惊:“当真!”
“这种事情我怎么敢胡编?”那汉子跌足道:“快随我来,总不能让大将军久等吧?”
大庭怀恩应召来到大元帅府,也不用通传,便径直而入,他看在心里,不由得惴惴不安,暗想莫不是契丹那边出了大事,王文佐才急着见自己?
“我记得你曾经去见过乞四比羽,对吗?”大庭怀恩刚进门,王文佐便劈头问道。
“不错,属下的确曾经出使,当时见过乞四比羽。”
“很好,那你就再去一趟乞四比羽那儿。”王文佐道:“当然,你这次去不只是为了出使,还有其他的事情。”
“大将军还请示下!”大庭怀恩道。
王文佐将薛仁贵来信的内容讲述了一遍,最后道:“乞四比羽这厮既然分兵种地,自然就有立国的心思。既然想立国,那就必然要与我大唐议和。而他那些手下就不一样了,他们是没可能建国的,要么作为盗匪被杀掉,要么向乞四比羽或者大唐称臣。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大将军是希望我离间群贼?”
“不错,不过你不用太过主动了,不然乞四比羽也不是傻子,只要你露出一点痕迹,他肯定就会杀了你。所以你去了那边,什么都不要做,到时自然有人会来找你。”
“属下明白!”大庭怀恩低下头,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他当然知道王文佐的这个任务危险之极,但若是能事成,那就进入了王文佐的目光范围,以这位大人物的底气胸怀,自己的前景自然不可限量。
“不,你还不明白!”王文佐压低了嗓门:“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乞四比羽那帮人也会生出嫌隙,所以你去了那边之后,一切都要以保命为先,必要时你甚至可以假作叛唐,明白吗?”
第721章 五十贯的儿子
“假作叛唐?”大庭怀恩被王文佐的话弄得有些胡涂了,王文佐笑了笑,解释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身为唐使,最大的危险就是被乞四比羽当成向众人表示决心的筹码,一句话都不让你说就杀了。而你是契丹大庭部首领的儿子,考虑到这个,乞四比羽杀你的可能性就小多了。而你必要时可以改变立场来保全自己的性命,明白了吗?”
“大将军是要用间?属下明白了!”大庭怀恩恍然大悟,“嗯,就是这个意思!”王文佐点了点头:“你记住了,一切以保全自己性命为上,只要你能在叛军之中活着,就等于在其中打入了一根楔子,离间其众。所说,所做的一切,我都已经尽赦之!”说到这里,王文佐取下一枚银牌,递给大庭怀恩道:“这银牌你收下,以此为凭!”
大庭怀恩不敢细看银牌,赶忙双手接过,躬身道:“谢大将军赐牌,不知何时出发!”
“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出发!”
难波京,佛像前的广场。
已经是下午时分,阳光掠过巨大的佛像,在广场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工匠们还在忙碌着进行工程的收尾——看台、遮阳棚、马道、以及各种靶子。看台上已经坐满了人,大部分是难波京的贵族、僧侣和富商们,他们坐在台阶上,对远处等待比试的人群指指点点,大声说笑,整个看台就好像一只巨大的蜂巢,嗡嗡作响。
看台最当中,也是最尊贵的位置是一顶紫色的圆顶伞盖,这种颜色的伞盖在难波京,不,在整个倭国只有一个人可以使用,不过伞盖下还空无一人,只有四周的卫士还挺立如松,时间距离比试开始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看台上的人们喝着各种饮料,快活的说着闲话。
“你知道吗?”看台上一个红脸胖子笑道,他是难波京最大的酒商,也是一个大胃口的快活胖子,他一边大口吃着蜂蜜馅饼,一边大声道:“今天的比试陛下也会到场!”
“那么大的伞盖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回答的是个面色死灰的中年男子,他是一个高利贷商人:“裕二,你今天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特地把我拉倒这里来?”
“和正,你应该知道吧?前些天我收养了一个义子!”红脸胖子笑嘻嘻的答道:“足足花了五十贯,这可是大价钱呀!”
“五十贯?”中年男子皱起了眉头:“你转性了?花费这么大一笔钱收养一个义子?难道你最近改喜好男风了?”
“呸!”红脸胖子啐了一口:“别胡思乱想的,你看到下面那些小子吗?长五郎也在里面!待会陛下会亲自到场观看他们的比试!”
“哦,长五郎就是你新收养的那个义子?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花这么大一笔钱吧?就是为了在陛下面前露露脸?你肯定有什么瞒着我的?快说!”
“嘿嘿!”红脸胖子笑了起来:“这可是个价值千金的消息呀!算了,我就和你说了吧!这次参与比试都是从各国武家中挑选出来弓马精湛、武艺过人的少年,最大也不超过十六岁,优胜者将被选入宫中,作为陛下的侍官,居于左右,成年之后就会被授予官职。所以只要长五郎能今天能脱颖而出,从今往后我家也将是出仕之家了!”
“弓马精湛、武艺过人的少年?年纪不能超过十六岁?”灰脸汉子露出了怀疑的神情:“既然是当侍官,那就是保护大王的了?为何又对年纪有限定?十六岁身体还没长成呢!论武艺弓马哪里能和壮年人比?你这消息该不会是假的吧?”
“真假你看看下面的人群不久知道了?这可是我用二十匹蜀锦换来的消息!二十匹蜀锦呀!”红脸胖子伸出两根指头,面颊上的肥肉也在不住颤抖。
灰脸男子伸出头看了看场下,虽然距离较远看不太清面容,但可以确定都很年轻,他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一阵鼓乐声,赶忙道:“陛下到了,快跪迎!”
彦良来到金顶紫色伞盖下的阴影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的左手边是藤原不比,右手边则是护良,另外三个同父异母兄弟则坐在他的后面,曹文宗则站在他的身后,棕色的披风系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右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您的位置距离驰道有些太近了,弓箭可以射及这里!”他低声道。
“身为君王,我将性命寄托于臣民的忠诚之上!”彦良笑道:“还有您,曹师傅,我不相信有人能在您面上伤到我!”
“希望如此吧!”听到彦良的恭维,曹文宗面上露出一丝笑容:“但我更擅长取人性命,而非保护别人!”
“时间快到了!”藤原不比低声道,他指了指对面高大的佛像:“再拖延下去,阳光就被佛像完全遮挡住了!”
“不错,那就开始吧!”彦良向外挥了挥手,旋即号角声响起,即将参加比试的选手们骑上坐骑,开始进入场地,这引起了看台上的一片欢呼声。
“三河国的足本乡的足本小一郎!”司仪宏亮的嗓门响彻场地。
一名少年骑着灰色的母马进入场地,身着紧身短袍,未曾修剪的鬃毛飞扬,手持角弓,马鞍的两侧分别是装羽箭的胡禄和供投掷的短矛。
“开始!”司仪高声道,随着一声令下,小一郎便踢了一马腹,被马刺催促的坐骑开始向前沿着驰道向前冲去,看台上的观众们顿时发出一片叫好助威声,当坐骑的速度冲过最前面的一段直道,开始变得崎岖不平起来,道路的两旁也开始出现一个个草人,草人都有头盔和皮胸甲,小一郎弯弓搭箭,马速不减,向道路两旁的草人逐个射击,当箭矢射完后,便用短矛投掷。
应该说这位来自三河国的足本小一郎的骑术还不错,他胯下的战马在没有怎么降速的情况下跑完了整个过程、其中包括弯道、小桥、壕沟、湿软的泥地、杂木林,当然相对于他的骑术,弓术就要差一些了,一共十二支箭矢,三支投矛,他一共才射中了五个目标,其中大部分还都射在了盔甲上,真正被认为射中要害的(没有盔甲覆盖的面部和两肋)只有一箭。当典礼官大声唱出他的成绩之后,足本小一郎有些懊恼的将自己的角弓丢在了地上。
“这个小一郎只射中一箭?”彦良失望的叹了口气:“整整十二支箭,还有三支投矛,这就是各国武家子弟的水平?”
“是呀!”护良笑了起来:“咱们兄弟里和他这么大年纪的,至少也能射中三四箭了!”
“陛下,您和您的兄弟们自小有最好的老师教导!”藤原不比低声道:“而且你们无需为生计考虑,可以一心用来研习学问和武艺,而这些武家子弟还是要为生计奔走的!”
“为生计奔走?他们不是都有蒙恩受赐土地吗?”彦良问道。
“土地不会自己长出庄稼,就算他们有部民家奴侍奉,也还是有无数的事情来料理,真正能够拿出来修习武艺的时间还有限,无法与您和您的兄弟相比!”藤原不比低声道:“您生则为王,继承了神灵的血脉,天下本就少有人能与您相比。但既然为王,那就必须能够体谅比您弱的人,否则便无法称王!”
彦良闻言沉吟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随着司仪的唱名声,第二个选手开始了,看台上的观众们开始大声呼喊助威。应该说这种比试方式考验的是武士的“弓马之术”,是有很强实战意义的。在当时王文佐军事集团的战术体系下,骑兵、尤其是披甲骑兵所承担的角色是从侧后方攻击敌军阵型的突击力量,而骑弓就是他们最主要的武器。即多批次,多方向的趋近敌方步兵方阵,然后在20步到5步左右的范围内,迅速瞄准敌方步卒的面部、两肋等无甲要害位置射击,打开阵型的缺口,然后发起冲击,造成敌军整个阵型的崩溃。
这种战术在王文佐击败中大兄皇子,征服倭国的战争中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在数次会战中,王文佐一方的兵力都处于劣势,但凭借其骑射手上的优势,数次取得了完全的胜利。而战争的胜利也让倭国统治阶层看到了传统的步兵方阵在更加灵活、高度机动和冲击力的骑兵集团攻击下的脆弱,新兴的武士阶层无不以弓马之术当成安身立命之本,只要是条件允许,武家子弟无不从小就苦练骑射之术,并以此为傲。
“奈良清酒屋的小野长五郎!”司仪高声唱道。
“长五郎,到你了!”高延年赶忙跳了起来。
“可奈良清酒屋是啥,再说我是师傅收养的孤儿,也不姓小野呀?”长五郎有些莫名其妙的答道。
“你忘记了,爹已经把你卖给那个酒屋老板当义子了?人家好像就姓小野!”高延年一边手脚利落把帮助同伴上了马,重新检查了一遍鞍具和弓囊:“没问题,上去给那个红脸胖子露一手!让他知道那五十贯钱没白花!”
“哦哦!”长五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想起来了,好,让他们看看我武藏长五郎的厉害!”
看台上的红脸胖子已经有些无聊了,比赛的难度对于小于十六岁的半大孩子们来说还是有些太高了,迄今为止的四十余人里,不要说能射中靶子,就连顺利跑完全程的都只有大概三分之二,有的人干脆在湿软泥地、壕沟、桥梁、杂木林等地方从马背上摔下来。他刚刚收下的义子又一直没有出场,也难怪他无聊的打起哈欠来。
“奈良清酒屋?小野长五郎?”灰脸男子的反应要机敏多了,他拍了一下好友的胳膊,指着刚刚出场的少年:“是不是出场的这小子?”
“对,就是这个!”红脸胖子顿时精神了起来:“怎么样,看起来还是很精神的吧?一定能让陛下看中!”
“是挺精神的,不过陛下看中不看中还是要看本事!”灰脸男子笑道:“至少不能从马背上摔下来吧!”
“怎么会,这小子可是从武藏国来的,自小就在马背上打滚!”红脸胖子瞪了朋友一眼,高声喊道:“长五郎,露一手给大伙看看!”
长五郎踢了一下马腹,坐骑迈起小碎步,跑了起来,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典仪,发现对方已经挥动了旗帜,他知道这是可以开始的信号,便用弓背拍打了两下马屁股,坐骑便立刻泼刺泼刺快跑起来,他数量的从箭囊中抽出三支羽箭,两支夹在指缝中,一支搭在弦上,弓只拉了个半满。突然,右侧前方出现一个人影,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引满了弓,标准人形射了过去,只听的一声轻响,箭矢射穿了草人的头部,巨大的冲击力立刻将其带倒了。
“一本!”蹲在旁边草丛中的仆役确认射中面部之后,挥舞着红旗大声叫喊起来,看台上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呼声,原来依照当时的规则,射中草人的面部得为一本,射中草人身上如两肋、大腿等无甲部分为二本,射中草人,但只是射中有甲覆盖部分为三本。一本为上,二本为中,三本为下。已经很少有考生能够第一箭就射中一本了,也难怪众人如此兴奋。
“我儿子,场上的是我儿子!”红脸胖子几乎从看台上跳了起来,他一手指着正在策马弯弓的长五郎,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脯,这一刻他恨不得跳到场地中央,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场中少年的爹。
“是义子,又不是亲生的!”灰脸男子有些悻悻然的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