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佐沉声道:“百济贼的骑兵不多,而且马力也不足,多半是步卒,即便追击也不难将其击退!”
“王参军为何如此胆怯,在此一战荡平贼人,平定百济岂不是更好?”
“诸位,我等渡海而来可不是为了区区一个百济!”王文佐慢条斯理的说:“天子令我等征讨百济,是为了从南方夹击高句丽。换句话说,我们只要能够确保大唐于百济的存在即可,荡平群贼,平定百济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
“好了,军议到此为止!”刘仁愿站起身来,众将赶忙停止争论,垂手肃立:“各军收拾行装,明日撤军,王参军,就由你领兵断后!”
“遵命!”
第101章 放弃
王文佐站在帐篷门口,看着众将鱼贯走出,他能够感觉到那一道道怪异的目光,他知道众人心里想的什么,但他并不在乎——任何军事计划都只能有一个主要目标,而不是两个,所有的军事行动都必须围绕这个目标而进行,“既要又要”在战争中是荒谬可笑的。
大唐在东北方向的战略目标是消灭高句丽,结好新罗是为了这个、苏定方领十万大军渡海远征百济是为了这个、灭百济后立即撤兵也是因为这个。
在这个计划中,泗沘驻军的任务并非平定百济,而是保持大唐在百济的军事存在,打破百济、高句丽、倭国对新罗的包围,确保其有能够余力支援唐军对高句丽的征伐(即向围攻平壤的唐军运粮)。
这也是为何百济乱起之后,以检校带方州刺史的身份渡海而来的刘仁轨手头并没有多少军队,不得不依靠新罗出兵相助才在熊津江口取得了胜利,抵达泗沘城。……无论是远在长安的唐高宗,还是苏定方等前线指挥官眼里,都认为应当把有限的兵力集中到有决定性意义的平壤和辽东战场,而百济唐军只要完成牵制的任务即可。
如果百济唐军此时在任存城下与百济人进行会战,打输了自然不必说;即便是打赢了也没有足够的后继兵力来诸个攻打叛军控制的诸多山城,扩大战果,反而会削弱现有的力量,给新罗人乘虚而入的机会。所以在王文佐看来,这种无意义的战斗根本没有必要进行。
“三郎!”
“都护!”王文佐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帐篷里只剩下自己与刘仁愿两人。阴影笼罩老人的脸,让人无法看清是喜是怒。
“柜子里有酒,给我倒一杯,也给你自己倒一杯!”老人回到椅子中,疲倦的挥了挥手。
“是!”王文佐依命从事,他将酒杯递给刘仁愿,老人喝了一口,笑道:“你总是能让我惊讶,好像在你的眼睛里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秘密!你知道吗?我这辈子见过的像你这样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卫公,另一个便是先帝!”
“都护谬赞了,属下如何当得起!”
也许是饮酒的缘故,王文佐顿时觉得双颊一阵发热,刘仁愿口中的“卫公”不是别人,就是唐初南平萧铣和辅公祏,北灭东突厥,西破吐谷浑的卫国公李靖,当时人公认在开国诸将中唯一能与太宗皇帝相较兵法的,唯有卫公一人,王文佐固然自视不凡,但哪里敢与这两位相提并论。
“若论用兵你自然还远不及这两位!”刘仁愿笑了笑:“但排兵布阵、调度指挥都是可以学的,唯独你这眼光是天生,学也学不来的。当初卫公破萧铣、辅公祏,灭东突厥,破吐谷浑;先帝于虎牢破窦建德,无一不是出人意表,见常人所未见,事后取胜众人才叹服不已。你方才所说的那些正是大总管离开前叮嘱我的,就是刘刺史我都没有告诉!”
王文佐挪动了下自己的腰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与数千年前相比,现代军队的编组、武器、战术编组等外在形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代军事知识无法原样照搬到古代,但战争的内核却没有什么变化,都是政治斗争的延续,是用暴力手段迫使对方服从自己意志的行动,集中兵力原则、进攻的突然性原则、间接路线这些战略原则在古今中外都是有效的。
但与知识被垄断的古代不同的是,这些战略学知识在现代社会是完全公开的,不但如此,网上海量的战史、国际关系史、回忆录书籍都用大量的篇幅讲述了古代伟大统帅是如何从情报中分析,判断,最后做出各种决定的。仅凭这些让王文佐临敌决胜当然远远不够,但凭已知的信息做大概的预判却并不难。
刘仁愿将王文佐的沉默当成一种对断后任务的顾虑,他赞赏的点了点头:“三郎你无需担心,百济人的前锋距离我们还有至少一天半的路程,后面的步队距离更远,我另外再给你五百骑兵,如何?”
“多谢都护,属下一定不会让百济贼越雷池一步!”
浓烟升起,仿佛一根根伸向天空的手指,灼热的火焰舔舐着火葬尸体的柴堆,以填满他无餍的胃口,此起彼落,很快四周便成了一片火海。
“唐人要撤兵了!”黑齿常之看着山下的火光,低声道。
沙咤相如无声的点了点头,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唐人不但在焚毁尸体,还将山路上抵御山上落石的战棚全部点着了,甚至还将山路最狭窄的几个地段挖断,显然他们这是在防备山上的百济人衔尾追击,一切都井然有序,仿佛是在准备当天的晚餐。
“至少我们熬过来了!”沙咤相如长长出了口气,他回头看了看背后的大厅,里面摆满了等待埋葬的尸体,足足有三四百具,百济人可没有足够的柴火来焚尸,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挖坟,如果攻城战再持续几天,城内恐怕就有爆发瘟疫的危险。
“应该是国相领兵回来了!”黑齿常之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否则唐人不会撤兵的!”
“这与我们无关!”沙咤相如指了指身后的大厅:“我们已经尽力而为了,能够让这几千新兵打到这个地步,换了别人,任存城早就易手了!”
“是呀!”黑齿常之叹了口气,此时他才感觉到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他走到墙角,靠着城垛坐了下来,靠着背后的石块:“别吵我,让我好好睡一觉!”
当黑齿常之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回援的百济人前锋已经抵达任存山城,他从探骑的口中得知百济人的这次进攻收获不小,虽然没有攻下述川城,但也将其包围了二十余日,在这二十多天时间里,百济人的游骑在富饶的汉江两岸大肆劫掠,收获了大批的粮食、布匹、铁器、人口和牲畜,可谓是满载而归。
第102章 骑将
“高句丽人的甲骑都出动了,新罗贼根本不敢出城野战,只敢躲在城墙后面看着我们四处抢掠。”那个探骑首领擦了擦胡须上残留的酒液,得意的说:“只可惜连续下了几天雨,我们不得不暂时停止攻城,否则述川城已经被我们拿下来了!”
“高句丽人出动了具装甲骑?你没有看错?”沙咤相如赶忙问道,“绝对没看错,那寄生(具装甲骑马尾部的装饰品,有保护骑兵背后的功能)翘的高高的,就像鸡尾巴一样,神气的很呢!”
黑齿常之与沙咤相如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骇之色。所谓具装甲骑乃是南北朝时从中亚传入的一种重装骑兵,不但骑士有身披重甲,就连其骑乘的战马也有马铠保护,一套马铠由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寄生组成,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具有极其强大的战斗力。但无论是人马铠甲,相应的战马、驮畜仆从都很昂贵,像高句丽这样的地区大国原本也没有多少。隋炀帝三征高句丽,都以惨败而告终,大量军械甲仗被高句丽缴获,这才组建了成建制的具装甲骑部队,也是高句丽雄霸一方的本钱,想不到这次竟然连这个都派出来了,可谓是下了血本了。
“连具装甲骑都出动了,还没有攻下述川城,那这次高句丽人可以算是输了!”沙咤相如低声道。
“这倒也未必!”黑齿常之摇了摇头:“照我看高句丽人此番多半是耀武,吓吓新罗人的。唐人随时可能打过来,他们又怎么会把具装甲骑用在对付新罗人上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唐人真的会打过来?”
“就是麦收前个把月的事情了!正好因粮于敌,可以省下许多事情!”
“麦收前个把月,那岂不是马上就要来了?”沙咤相如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以后低声道:“常之,假如这一次高句丽人亡国,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他等待了几分钟,但黑齿常之始终沉默不语。
“如果是那样,我们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前往倭国,问题是唐人会就此而止吗?谁知道唐人会不会远征倭国呢?与其这样,不如……”“罢了!”黑齿常之抬起头,脸色阴沉:“现在说这个还早,当初隋人出动百万大军,高句丽人不也挺过来了?我们应该做的是竭尽所能,追击撤退的唐人,让他们匹马不返!”
穿过山坡的道路杂草丛生,多石崎岖,尽管驭手用力抽打拉车的驽马,但大车的轮子依旧纹丝不动。王文佐叹了口气,跳下马来去推车,身后的亲兵赶忙上前帮忙,大车很快就登上山坡。
“参军!我没有看到您!”驭手回头称谢,看到王文佐吓了一跳,赶忙下车跪拜:“请恕罪!”
“有罪的不是你,而是在旁边看着却不帮忙的人!”王文佐没好气的拍去手上的灰尘,高声道:“记住了,我们是一个整体,你帮别人,关键时候才有人帮你!战场上只顾着自己的人死的最快!”
士兵们的应和声没有什么精神,这不能怪他们,任凭谁打了快一个月的围城战却一无所获都不会有精神!将军们可以指望升官、赏赐、荣誉、爵位,而士兵们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到手的战利品。城堡就好像一颗核桃,如果牙齿尽碎而没有咬开外壳,吃到里面的果肉,谁又会不沮丧呢?
“参军!”王孝仙跳下马,他是个身材精干的青年人,生的一张长脸,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赘肉,是刘仁愿交给王文佐的那五百骑兵的指挥官,他虽然也姓王,但却是乌丸王氏,乃是北周名臣王轨的后裔,与南朝名将王僧辩算是远房同姓:“百济贼追上来了,最前面的探骑距离我们只有半日的路程了!”
“他们倒是快得很!”王文佐叹了口气:“有多少人马?”
“不知道,我的人没有抓到活口!”王孝仙笑了笑:“活马倒是有几匹,可惜马不会说话!”
“马也能说话,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听得懂!”王文佐道:“马有膘吗?”
“参军您是内行呀!”王孝仙笑了起来:“还行,不过也没什么膘了,看来贼人的骑兵马力不怎么样!”
王文佐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转移到正在山坡道路上艰难前行的车辆,他有一种将这些全部遗弃的冲动,但理智阻止了他,他的任务是断后而非独自逃生,他需要这些大车作为壁垒和载运“蝎子”。
“继续遮断百济人的探骑!”王文佐沉声道:“放火烧掉道路两侧的房屋,尽可能减缓追兵前进的速度!”
“请放心,我的人知道该怎么当斥候!”王孝仙的嘴边总是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贼人除了焦土和废墟,什么都看不到!”
王文佐点了点头,目送自己的骑将打马离去。
“这家伙总是一副比别人都高明的这样子!”崔弘度说:“真的很惹人厌!”
王文佐心中表示赞同,但嘴上却说:“他确实干的不错,作为上司,我没法有更高的要求了!身为一军之将,我对手下只有一个要求,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事情!”
崔弘度低下头去,没有继续抱怨,王文佐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回到军队的行军上,当天傍晚,车队终于穿过了这片崎岖的丘陵,进入了较为平缓的平原,他下令士兵们在道路旁边的小丘旁宿营。
次日黎明,王孝仙再次回报,他的脸上已经不复有平日的笑容,披风的白色边缘沾有暗黑色的血迹。他脸色沉重的翻身下马:“参军,百济贼的追兵很多,我从一个俘虏的口中问道,叛军的国相在昨天晚上已经抵达了任存城,他立刻派出所有的骑兵和四千步兵追击我们。”
“指挥官是谁?”
“扶余忠胜!”
“扶余忠胜?”王文佐赶忙追问道:“这个人也是百济王室?”
“不错!”王孝仙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但是此人是一个孽子,在王室中地位不高!”
“孽子?这是什么意思?”
第103章 孽子
王孝仙低声解释道,原来扶余忠胜乃是当初跟随扶余丰璋一同前往倭国当人质的王室成员之一,按照日本史书上的记载,这个扶余忠胜是扶余丰璋的弟弟,还有一种说法是扶余丰璋的叔父。
这两条看起来自相矛盾的记载其实都没错,因为扶余忠胜与扶余丰璋是一母所生,从这个角度他是扶余丰璋的弟弟;但其生父却是百济武王,扶余丰璋的爷爷,这个暴君占有了自己的儿媳,生下了扶余忠胜,从这个角度他就是扶余丰璋的叔父了。
作为王室丑闻的产物,扶余忠胜虽然才具过人,但一开始就被边缘化了,被当成兄长的附属品送往倭国当人质。唐灭百济后,他随扶余丰璋回国,被委任独领一军,成为了鬼室福信的副手之一。
“这百济王室做出这种悖逆人伦之事,居然还公之于众,真是不知廉耻呀!”旁边的沈法僧听的津津有味。
“七郎住口,宫帷之事不是我们能够随便插嘴的!”王文佐冷哼了一声。
沈法僧闻言一愣,旁边的崔弘度反应极快,扯了下沈法僧的衣袖,在对方的手背写了个“武”字,沈法僧这才反应了过来,大唐皇后不也曾经侍奉过先帝?如果论起礼法来也是说不得的。如果被这王孝仙举报上去,恐怕会有灭门之祸,赶忙闭嘴。
“扶余忠胜这般出身,肯定从小就不知道吃了多少冷遇,知晓世间冷暖,决不会是那种不晓人情的膏粱子弟!”王文佐沉声道:“我们不可小视!”
“参军说的是!”王孝仙点了点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从敌人的行动看,此人确实不可小视!”
“怎么说?”
“这么说吧!”王孝仙低声道:“从昨天傍晚开始,敌人探骑的活动就频繁,也凶猛多了,我的人不得不后退,这是有原因的!”
王文佐没有说话,不过他明白对方的意思,探骑是每支军队的精华,都是由最勇敢、最机敏、骑术和武艺最出色的老兵组成的,要想让这些骄傲的好汉子肯不惜一切的卖命,光靠撒赏钱是不够的,这种突如其来转变,最直接的解释就是换了一个能让探骑效死力的指挥官。
“你觉得还有多久能追上来?”
“明天晚上,最迟后天中午!”
“看来还是要打一仗了!”王文佐自言自语,他抓了抓下巴,沾满了灰尘的胡须呈现出一种没有生命的灰色,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与敌人交手,但世事无常,如人所愿的更少。
“参军!”王孝仙沉声道:“国家养士十年,效命就在今日,贼人虽多,但如何及得过我西北良家子,幽并游侠儿?到时您只管坐镇中军,看我等杀贼!”
夜色西垂,一轮新月倒映在水面上,两列纵队仿佛一条巨大的钢蛇,蜿蜒绕过小丘,涉水渡河,向远处的道路延伸。
扶余忠胜在钢蛇的最前端,同行的是他的亲随:有百济人、也有大和人、还有虾夷人,随后的是大队的骑兵,大部分是使用长枪的百济骑兵,还有少数背着和弓的倭人骑兵,再后面是看不到尽头的步队。
扶余忠胜回过头,远处是跳动着火光,那是唐人的探骑焚毁路旁村落后残余的野火。他下令不要扑灭,让经过的士兵们亲眼看看,入侵者在这片土地上都做了什么!
“唐人的斥候和我们打了几仗,双方各有死伤!”百济人的探骑首领是一个形容粗犷的汉子,灰白色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与浓密的胡须连成一片,仿佛狮子的鬃毛:“不过从脚印和车辙看,唐人大概有两千人,这应该是他们的断后部队!”
“车辙?”
“对,车辙,很奇怪,唐人的队伍里有不少大车,难道这是他们的辎重,可按说撤军时辎重应该是在前面而不是最后呀?”
“应该是唐人的新式连弩!”扶余忠胜低声道:“按照黑齿常之所说,唐人有一种新式连弩,极为厉害。这些大车应该就是载运这些连弩的!”
“照我看这是黑齿常之为自己打败仗的托辞,天底下哪有这种连弩?要真有,唐人早就把高句丽人灭了,还能等到今天?”探骑首领笑道。
“打仗的事情再小心也不为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扶余忠胜沉声道:“你要不断向敌人的斥候施加压力,但是不要与敌人的步队交锋,明白了吗?”
“末将明白!”
随着急促的马蹄声,探骑首领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远处传来一声鸟鸣,那是一种高亢而尖锐的颤音,有如一只冰冷的手,划过扶余忠胜的颈背,让人不寒而栗,又一只鸟颤鸣应和,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扶余忠胜能够听出这是伯劳鸟的叫声。
这种凶猛的禽鸟喜欢将自己的猎物挂在多刺的树枝,就好像勇士将敌人的首级悬挂于枪尖,百济人认为战死于沙场的勇士的灵魂将化为伯劳鸟,继续与敌人战斗。
“这是伯劳鸟的声音,是祖先灵魂的声音,他们在看着我们,和我们在一起前进!”扶余忠胜的声音高亢而又激昂,即便数百米外的人也可以听得清楚:“唐人渡海而来,想要夺走我们的土地。很好,我们给他们土地,每个人都给一块,六尺长、两尺宽!”说到这里,他拔出佩刀,高举过头,月光照在刀刃上,宛若寒冰。
“要么赢,要么死!”
“要么赢,要么死!”数千张嘴齐声高呼,与林中的伯劳鸟鸣连成了一片。
王文佐打个寒颤,睁开双眼,他发现眼前的篝火只剩下一点余烬,看来是桑丘忘记了添加木柴了,难怪这么冷!他抬起头,从一旁的柴堆抽出两块松柴放入火堆,余火贪婪的舔舐着干燥的松根,很快又烧了起来。王文佐伸出手凑近火堆,一股暖气让指尖轻微的颤抖。他惬意的搓手,轻声叹息。
第104章 拂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