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长五郎点了点头:“这里比当时那儿还要荒凉,而我们要去的地方比这里还要荒凉的多!”
“是呀!”高延年叹了口气:“我还问过向导了,那儿要比这里地势高很多,平地的人去了那儿,连气都喘不匀,走路说话都费劲,更不要说打仗了。十年前唐军就曾经去过那儿,结果打了败仗,全军覆没!”
长五郎没有说话,他拍打了两下旁边松树粗糙的树干:“我想这就是陛下让我们轮流出来巡游的原故!”
“不管多么艰险,最后我们一定能赢!”高延年握紧拳头,语音低沉。
“这里真冷呀!”长五郎突然叹息了一声:“如果在我们家乡,这个时候应该还是满眼绿色吧?不像这里,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山上都是秃石头,能有几颗松树就不错了!”
“是呀!”高延年叹了口气,神色也有几分迷茫:“对了,长五郎,你这次有带酒来吗?”
“酒?”长五郎笑了起来:“怎么?想家了?”
“嗯!”高延年伸出手:“给我来一口吧!尝尝家乡的味道!”
随从们已经升起篝火,上面放着铁壶,长五郎倒入一些米酒,用勺子搅拌,添加蜂蜜、浆果干、坚果、蜂蜜和柠檬片,防止其沸腾。这种特殊的饮料最早是在海船上的水手中流行起来的,尤其是在前往北方捕鲸船上的水手当中,传说这种饮料可以治疗疾病。随着海上捕鲸业、捕鱼、贸易和探险活动日益发达,这种饮料也从海上回到了陆地上,在倭国、三韩、辽东沿海地区乃至沧州都非常流行。高延年和长五郎也养成了行军间隙喝一杯的习惯。
高延年举起杯子,随着热腾腾的液体从壶口的长嘴流出,他惬意的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长长出了口气。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长五郎给自己也倒满一角杯:“再往前面就进入吐蕃人的实际控制区域了,遇到伏击的概率会越来越高!”
“上一拨人只到了这里,就回去了?”高延年诧异的问道。
“嗯!”长五郎点了点头:“那就再往前头走一段!”高延年道:“直到遇到吐蕃人为止!”
“河口一战吃了苦头,吐蕃人现在估计正想着扳回一城呢!”
“那又如何?”高延年笑道:“上次河口虽然赢了吐蕃人,却是他们自己作死冲进泥沼里,这次却要看看他们的真本事!”
说话间,饭已经准备好了,是汤和饼,汤里有萝卜、洋葱和豆子,还有几片腌猪肉,饼又干又硬。高延年把饼切成小块,丢进汤碗里泡软之后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一行人继续向西前进,风越来越大,寒风在耳边呼号,卷起众人身上的斗篷,空中飞舞着细密的砂土粒。高延年不得不裹紧披风,低下头,贴近马脖子,即便如此,脸上依旧被打的生疼,随着风愈来愈大,他的眼睛都难以睁开了。
“高校尉!”向导凑了过来:“看这天气,只怕是要下雪了!”
“下雪?”高延年向天上看去,只见天上倒是亮的很,没啥云,遥望北边天空却是一片灰白色。狂躁的北风打过来的时候,开始夹杂起白色的雪点。他伸出手接过几粒雪籽,问道:“你确定?可天上没啥云呀!”
“高校尉您不是本地人,不晓得陇右的天气!”那向导大声喊道:“这一定是北边下过大雪,北风把雪卷起又吹过来的。现在天上是没啥云,但这么大的风,转眼之间就把雪吹过来了!”
还没等高延年做出决定,转眼间雪点越来越大,自北向南横扫而来,天与地完全被灰白色浓云所吞没,蜿蜒而行的人马顿时淹没在白色的暴雪之中。人们都跳下马,躲在马身后,一边死死地拽住缰绳,一边把身体蜷缩着贴在马的身上。雪点打在马鞍上的声音,就像万千羽箭当空落下一般。大雪无边无际地随风肆虐,似乎是要把他们完全埋没。而这些准备探查的军人和战马,也只能孤弱地承受这天地风云的摧残,直至风住雪歇。已经是半夜时分,筋疲力尽的人们纷纷倒在白晃晃的雪堆上睡着了。
“延年,延年!”
高延年被惊醒,他下意识的握住腰间的刀柄,睁大眼睛才发现是长五郎那张熟悉的脸:“怎么了?”
“雪停了!”长五郎道:“天也亮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高延年站起身来,举目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雪地,风也停了。淹没小腿的雪地里,驰骋冲杀都极为不便,他点了点头:“地上都是雪,若是行动必然留下痕迹,还是回去的好!”
当天,他们立刻踏雪穿越谷地,立马清河的西岸,遥望东边的河岸。后面依稀可以袅袅青烟,旷野上还有几处黑色。向导说,那就是上次吐蕃人袭破城寨的遗迹了,那边距离河道应该不远,只是大雪覆野,已经分不清哪里是风封冻的河面,哪里是陆地了。
高延年一行人过了河,他们来到一处土寨的遗迹,进去吃了点干粮,喂了马,休息了一会,然后继续向东而去。
由于风雪的关系,沿途的道路上的痕迹很不明显。天已经黑了,但大地却一片亮白,连天上隐隐约约的云层都能看得清。月亮在云层的稀疏间隙偶露头,这更增添一种阴森惨白的光线,彷佛不是行于人世之间似的。到了子夜,骑士们还在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纵队前行,没有停止休息的命令传下来。人们都在一种极度困倦中随众前行,就连骑马走在大队前面的斥候也是这样。
高延年也早已困倦到了极点,为了不从马背上跌下来,他不断掐自己的大腿,突然,他看到前面有个灰白色的影子正在靠近,陡然惊醒了过来。
“五郎,前面似乎是人!”高延年突然道。
“什么?”长五郎正迷迷糊糊,高延年抽了他手背一鞭子,他才清醒了过来,这时他们已经可以看清那是一个或者多个骑马的人,马蹄在雪地之间腾越,几乎没有大的声响。而马背上的人,是伏在马鬃上前进,一只手抱住马,一只手提着弓,轻巧地随着马在雪地上起伏跃进。
几乎是转瞬之间,两边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不到四十余步了,高延年看到那人影从马上站起身来,他嘴上横叼了一支箭,而另一支箭早已搭在弦上。唐军的本地斥候还来不及反应,就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那射手策马来到死者面前,下马将其首级割了下来,系在马鞍上,转身逃走,血滴在雪地里,留下一道痕迹。
看到己方前面的斥候被人射杀了,高延年和长五郎陡然清醒了过来,高延年口中大喊道:“有贼,杀贼呀!”那吐蕃斥候一边催马逃走,一边张弓射出鸣镝,鸣镝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在他的身后,冲出数十骑吐蕃斥候,向高延年等人冲来。
唐军面临突然的遭遇战,慌忙之间赶忙迎战。两边皆引满角弓,相互对射,箭矢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由于地上有雪的缘故,不利于策马驰骋冲突,所以双方都是采取绕着圈对射。
两边对射了片刻,唐人渐渐从一开始的惊惶中恢复了过来,他们发现敌人的射术和骑术虽然都很不错,但身上的甲胄却无法与自己相比,虽然为了行动方便,这些骑士都没有身着重甲,但最少也有一身锁帷子背心和头盔,加上身上的皮衣,不少唐人骑士身上中了六七箭还能张弓还击的。而吐蕃人那边则是人呼马嘶,沉重的身躯此起彼伏地掉到淹没马蹄的积雪之中,发出扑扑的闷响,数量的飞快的减少。
第874章 俘虏
随着战斗的持续,唐军的骑队已经逐渐展开成包围状的横队,密集的羽箭把吐蕃骑士往中间驱赶。而吐蕃骑兵们开始意识到遇到的敌人比自己人多,而高延年、长五郎们,终于发现这些凶猛的敌人不过才百余骑而已,他们渐渐从最初的惊惶中镇静下来,开始发动反击。
这支吐蕃的骑兵,是钦陵直属的羌胡亲随,掩护吐蕃大军退回黄河西案。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精选的剽勇骑士。此刻他们发觉遭遇的是强敌,但并不惊惧,也不拨马四散。为了避免被唐人包围,吐蕃人且战且退,一边展开队形,同时继续放箭射敌。目的是将唐军从大队中引出,化整为散,好给唐人一个教训,这样才好摆脱。而唐人也的确遣骑四出,向他们追了而来。
“蕃贼逃走了,快追上去!”
“杀羌奴呀,替被害的兄弟报仇!”
“对,莫要放走了一个!”
唐人被敌人的后退所激励,纷纷策马向成散队的敌人追去。战马在雪地上奔跑,马蹄扬起黑泥似的雪花,而马上的人起起落落,就像行于泥水沼泽中一般。
高延年率领二十余骑咬住吐蕃人的八骑,穷追不舍,跑在最后的一个吐蕃人突然勒马回身,射出一箭来。高延年下意识的伏了一下,右颊感觉到一阵凉风,随即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想,回头一看,自己侧后方的一名从骑脖子上空无一物,鲜血喷浆而出,发出滋滋的声音,而无头的尸体居然仍端坐马背,继续与马一起上下起伏驰骋。
原来方才吐蕃骑士射来的事一支羽箭是特制的,箭矢被打磨的宽大锋锐,方才那吐蕃骑士一箭正好射中了那从骑的脖子,交错之下,箭矢的宽刃竟然将脖子切开了大半,首级被血一冲,歪到一边去了。高延年惊怒之下没看清,还以为成了个无头骑士。
高延年见自己从骑陨命,又怒又怕,一边大声叫喊,催促部下追赶,一边发狂似的打马紧追不舍。他们跟着逃跑的吐蕃人跑上一个稀疏布有灌树的小坡,吐蕃人突然分成两股,其他人都奔进了旁边的一片树林。该树林顺着山势绵延而上,渐渐终止于陡峭的岩壁之下;而落在最后的两骑一直跑向深山的山谷之中。
“高校尉,我们追哪个?”有人问道。
高延年看了看前面的地形,逃进树林的那伙人前面是条绝路,到了陡峭的岩壁下就没路可逃了。要么是这伙家伙逃昏头了,没看清前面的路;要么就是那两骑身份贵重,那伙人是想要牺牲自己掩护那两骑逃走。再说刚刚射杀我的人的凶手便在其中。
“你们几个去追进了林子里那群人!”高延年随手在自己的部下中划了一下:“剩下的人随我去拿那两骑,杀了我们的人,就绝对不能放他逃走了!”
众人齐声应道,于是高延年自领一队追入山谷,而由一名名叫高崇礼的高句丽骑士率另一队跟随吐蕃人进入了树林。
林中本来枝杈纵横,但经历了这场大雪,许许多多的树枝都雪压断了。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梢,投下班驳的亮光,再从地面的积雪上反射回来,这样即便策马进入树林,也能见到前面左右遥移的身影。马蹄踩在地面的树枝上,发出吱吱嘎嘎的脆响。
高崇礼奔在前面,那天他穿一件玄色的外袍,骑一匹去势的黄骠马。他咬住前面一匹青黑色的战马猛追,马上骑士一身白色袍子,头戴狐狸皮帽子,在月光下格外显眼。高崇礼身边家奴高宾的骑术很好,他两腿夹住颤动的马背,从马镫上站了起来,屁股悬浮于马鞍,举弓搭箭就朝前面敌人射去。但前面的吐蕃其实非常灵活的左拐右拐,不断利用树木等障碍物掩护自己,高宾射了好几箭都没射中。
突然前面的东人一个回身,高崇礼眼尖,本能的俯身趴马鬃上。就听见一声刺耳的骨哨声,瞬间自高崇礼的马耳朵旁飞过。阇提回头看见高宾一声不吭的从马背上栽倒,他的脚被马镫拖出,在雪地里顿时拖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另外一名从骑见状心中暗自害怕,小心的提了提马缰绳,速度慢下来,落在了后面。唯有高崇礼一边抽出一支箭叼在嘴里,一边猛打坐骑继续穷追不舍。
前面的吐蕃人回头看见还有一骑在追自己,又做出一个回身张弓的动作。高崇礼大惊,连忙俯身,只听见弦响,却不见有箭飞来。他顿时明白了过来,敌人刚刚放的是空弦,突然想起刚才射死高宾的那支箭发出的尖锐声响,显然那是一支联络用的鸣镝,显然吐蕃人的胡禄里已经没有箭了,否则不会连鸣镝都用掉的。
想到这里,高崇礼不禁大喜,赶忙用力打了几下坐骑,追近了些,把嘴里的箭搭在弓上,挺身准备对准敌人拉弓。正在此时,他看见前面的吐蕃人又一个转身,弓弦上赫然有箭,正对着自己!高崇礼心中大惊,本能地埋头低身下去,却已经来不及了,那吐蕃骑士一箭射来,正中咽喉,高崇礼顿时从马背上栽倒下去。
那吐蕃骑士见高崇礼落了马,这才松了口气,他调转马头,来到高崇礼身旁,翻身下马将其箭壶里的箭矢都取了出来,放入自己的胡禄中。原来这吐蕃骑士聪明的很,他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两支箭矢,其中还有一支是鸣镝,若是这么继续追赶下去,自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就先用鸣镝射杀了一人,让背后的敌人误以为自己已经没有箭矢了,引诱其靠近再将其射杀,端的是虚虚实实,让人防不胜防。
那吐蕃骑士取了箭矢,在高崇礼身上摸了摸,发现了里面穿的锁帷子,扯开一看,只见那甲衣柔软如衣衫,细密坚硬无比,要害处还有钢片保护。那吐蕃骑士嘟囔了两句,眼睛里露出贪婪的光来,赶忙伸手去解高崇礼身上的锁帷子来。
那吐蕃骑士废了好大气力,才把高崇礼身上的锁帷子扯下来,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换上,便听见一阵马蹄踏过树枝的声音从身旁林中传出,隐隐约约有两匹马正在跑近。他不及思索,赶忙翻身上马,便打马要逃。只听得两声弦响,那吐蕃骑士只觉得胯下的坐骑马蹄一软,自己便从马背上是摔了下来。
高延年越追越近,那两骑不时回头射箭,高延年和随行的骑士也张弓射击,他一箭射中一个前面吐蕃骑士的脖子,因为是轻装,那吐蕃骑士没有护颈,颈部受创,一时流血不止,从马上滑了下去。高延年眼见对手落马,一阵惊喜。突然发现自己前面的部下坐骑中箭栽倒,挡在自己前面。他赶忙勒住缰绳,免得把同伴踏死了。他才控制住坐骑,迎面一箭射来,“当”的一声,打在他的铁兜鍪上面,幸好他这顶头盔打造的甚好,没有被箭矢射穿。高延年就觉得一阵晕头转向,身旁的部属见状也不敢追击,那弯弓射自己的吐蕃骑士见状乘机打马便跑。
“延年,你没事吧?”长五郎赶了上来,看高延年坐在马背上发呆,怕他出事了,赶忙问道。
“还好!”高延年指了指自己的头盔:“刚刚被吐蕃人射了一箭,幸好头盔做得好,不然就见不到你了!”
“没事就好!”长五郎出了口长气:“都是菩萨保佑,回去后要去还愿!”
“那是自然!”高延年笑道,他突然怒道:“那蕃贼呢?你们为何不追?”
“算了吧!”长五郎笑道:“也就走了一个,你又没事,穷寇莫追!”
“不行!”高延年怒道:“这狗贼刚刚射我一箭,偏上几寸,我已经死了,定要将这厮碎尸万段!走,继续追!”
长五郎知道高延年的脾气,暗想现在那厮估计已经跑远了,哪里追的到,最多跑上一段路,找不到也就作罢了,想到这里,他也就随了高延年的脾气,一同追了过去。本以为是追不上的,却不想跑出去两三百步,却迎头撞到一骑,正是刚刚射了高延年头盔一箭的那个吐蕃骑士,原来那吐蕃骑士刚刚慌乱间跑到了一条死路上,只能回头来重新招路,却正好让高延年他们撞上了。
“狗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高延年喝道:“今天定然要扒了你的皮!”那吐蕃骑士虽然听不懂高延年骂的什么,但也能猜得出一二来,赶忙调马便跑。可当天晚上,月光如洗,山中的雪地一片白亮,那吐蕃骑士无处遁行,只得舍马徒手攀上几丈高的岩石上,居高临下。众人见地势险要,敌人弓术出众,谁也不敢上去拿他。
高延年大声道:“不取此此贼首级,谁都别想回去!”
那吐蕃骑士蹲在岩石顶部,向下面看去。他看到那伙唐人把自己的坐骑牵走了,躲在不远处一个避风处休憩。
他没了马匹,就算下了岩石也逃不远,只能咬牙等待,希冀等到天亮后遇到转机。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凌晨的到来,天气变得愈发寒冷、山中的寒风吹打积雪呼号而至。唐人躲在背风处,点起篝火御寒,又将那吐蕃骑士的马杀了,用火烤肋条肉吃。而岩石上的吐蕃人则苦苦承受着寒冷的北风,不时发出绝望的哀嚎。接近天明的时候,高延年和长五郎爬上石头,那吐蕃骑士已经被冻得满脸青紫,有出气没进气了。
“狗贼,昨晚那么冷的风居然还没冻死你!”高延年吐了口唾沫,正准备结果了那厮,却被长五郎拉住了:“先别急,搜搜身,看看能不能查明这厮的身份!”
“嗯!”高延年有些不服气的应了一声:“狗东西,算你命好!”
长五郎让人搜了那吐蕃人的身上,从其身上的信符确认了其吐蕃贵族的身份,又叫来俘虏询问,才知道这个被冻得半死的家伙名叫甘豆久,乃是噶尔家族的支系,算起来是钦陵的堂侄,是这支吐蕃斥候的指挥官。
“这次可是捞到大鱼了!”长五郎笑道。
“哼!”高延年却是一脸的不快:“长五郎你真是多事,若是没你在,我早就把这家伙剐了!”
“我知道你恨他射了你一箭!”长五郎笑道:“算了,不是也没射到你什么吗?这可是钦陵的亲戚,送回去可有大用场。”
“算了,我不管了!你要管你管!”
“我管就我管!”长五郎笑嘻嘻的喊道:“弄点热乎的,给这家伙灌进去,先救活了再说!”
随行的唐人骑士赶忙从随行的酒囊里给那甘豆久灌了几口,那厮脸上总算有了些许人色,长五郎又让人用力搓他的四肢心口,过了半响功夫,那甘豆久猛地吐出几口浓痰出来,微微睁开眼睛。
“醒了就好,先给他裹上,然后咱们撤退!”长五郎大声道。
兰州,行辕。
“什么,你们的人拿住了钦陵的侄儿?”裴行俭睁大了眼睛。
“只是堂侄!”护良笑道:“下面的人查问过了,这个人的爷爷是禄东赞的亲兄弟,是钦陵的叔叔。他这次带着斥候,正好撞到我手下一队游骑回程,两边就打了起来,我们这边侥幸赢了,将这厮生俘带了回来!”
“那也是很亲近的了!”裴行俭点了点头:“我听说吐蕃人兄弟们的孩子自小都是一起长大,并不区分,在钦陵看来,堂侄和侄儿其实是一回事!”
“裴公果然博闻强识,熟识虏中虚实!”护良拍了下马屁:“不过这厮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说,只是大骂不止,一副求死的样子。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处置!”
“吐蕃人就是这个样子!”裴行俭笑道:“你也不用着急,先关押一段时间再说。”
第875章 冲突
“裴公说的是!”护良笑了笑:“先消消他的锐气不迟!”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甘豆久?”裴行俭问道:“我和钦陵这厮也打了几年交道了,他这人对亲族虽然也算看顾,但对他来说区区一个堂侄恐怕还算不了什么!”
“这个我也知道!”护良道:“权当是留下来当备手吧,将来若是要与钦陵沟通,这个人就可以放回去当信使!”
“与钦陵沟通?”裴行俭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在离开长安前,家父曾经授与在下征讨吐蕃的方略!”护良道:“家父曾言:自从吐蕃雄主松赞干布去世之后,连续两任赞普皆为庸碌之主,实权落在其噶尔家族的禄东赞父子手中。禄东赞彻底征服了吐谷浑,吞并青海之地,禄东赞死后,其长子赞悉若留在本土都城,为大相,操持朝政;次子钦陵常年居守吐谷浑。如此主弱臣强之势,必不得长久!所以家父打算便从这里着手!”
“这些都是当初令尊在剑南为官时做的准备吧?他果然深谋远虑!”裴行俭叹了口气:“不过事情恐怕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你知道吗?按照前方细作打探的消息,都松芒波杰的身体状况已经很不妙,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什么?”护良吃了一惊:“那我在长安时,家父怎么没和我说?”
“因为他当时也不知道!”裴行俭苦笑道:“这消息也是一个月前才刚刚得到的,等确定之后送回长安,你已经在上陇的路上了!”
“原来是这样!”护良叹了口气,正如裴行俭所说的:王文佐的策略是想挑动吐蕃君臣之间的关系,达到事半功倍的结果。可现在都松芒波杰(芒松芒赞之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中枢根本无人,怎么挑拨禄东赞和吐蕃君主之间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