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显庆五年我随苏定方苏大将军渡海征讨百济算起,我披甲从戎已经有二十二年了!蒙天子鸿福,将士用命,侥幸得全性命解甲返乡,我这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但“三代从军,道家所忌”,我多行杀戮之事,冥冥之中必有果报。彦良、护良、阿盛,你们都要小心,为人处事宁可迟钝,也要厚道些,明白了吗?”
“孩儿明白!”彦良、护良、阿盛齐声应道。
“府中的财物金帛,我就都留下了,都交给护良!”王文佐目光转到护良身上:“你拿去赏赐将士遗孤,赈济长安鳏寡贫乏之人。金银财帛乃身外之物,汝年少便身居高位,又娶得天子之妹,福已盈满,若再多积财物,必招人嫉恨,切不可行之!”
“孩儿记住了!”护良沉声道。
“嗯,还有……”王文佐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崔云英扯了一下衣袖:“护良好不容易来平安回来,你却说这些扫兴的话,也不怕让公主殿下笑话!”
被妻子提醒,王文佐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也罢,那今日便不多说了,奏乐!”
随着王文佐的命令,屏风后面的乐师们开始演奏起来,豢养的舞姬也纷纷上堂起舞。王文佐对这些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家中的乐师舞姬都是朝廷赏赐旁人赠送,他一年到头也没有欣赏过一次,却没想到演奏的这般出色,多半是妻子平日里管理的。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身旁的崔云英一眼。
王文佐上书请求致仕的消息很快震惊了长安,在确定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之后,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绝大多数人至少嘴上都是赞颂和挽留。尤其是皇后陛下,更是立刻驳回了王文佐的请求,说王文佐乃是两朝老臣,国之柱石,如今朝廷多事之秋,非一日可离,随着挽留而来的还有一千匹蜀锦和“加鼓吹班乐,以彰其功德”的赏赐。而出乎许多人意料的是,王文佐立刻拒绝了赏赐,并坚持再次请求致仕,在奏疏中说自己多年戎马,已经是病骨支离,不足以为朝廷驱策,这几年来只是勉力支撑,最后乞骸骨归田亩,以全终年。如此这般,连续数次王文佐依旧坚持请辞退。
这种君臣之间的退让让很多原以为王文佐的请辞不过是一种故作姿态的人改变了看法,毕竟奏疏上的文字游戏可以作假,搬家的举动却假不了。王文佐不但拒绝了皇后的赏赐,甚至拒绝再领俸禄,并下令整理天子赐予的宅邸,除了极少数随身物件,大部分财物都封存于房间之中,连同宅邸一同奉还。也许是体会到了王文佐真的要请辞,在两边推让了第四次后,皇后陛下终于接受了王文佐的请辞,并在诏书中大大的夸奖了王文佐一番,并依照惯例,给王文佐的爵位又升了一级——升为河间嗣王,这一次王文佐倒是痛快的接受了。
广运潭。
天刚刚亮,太阳已经爬过了柳林树梢,几只水鸟在水边匆匆飞过,在水面上留下一片涟漪。平日里拥挤不堪的码头已经空出一块来,停泊着六条装饰华丽的大水轮船,随着潭水轻轻起伏。
“父亲、阿娘,祝你们此行波澜不惊、一路顺风!”护良恭谨的向王文佐和崔云英躬身拜了拜。
“好了!”王文佐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此行一路都是内河船,还能有什么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孩子这是尽孝心,你会不会说话呀!”崔云英皱起了眉头,转过来对护良却多了一点笑意:“护良,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爹就是这个脾气,你莫要放在心上!”
“孩儿不敢!”护良笑了笑。
崔云英又说了几句琐事,才和王文佐上了船,随着一声号声,船上收起跳板船锚,水轮缓慢的转动起来,六条水轮船缓慢的离开码头,向东而去,护良站在码头上,直到船只都消失在地平线下,他才转身离去。
崔云英收拾心情,回到房间里,只见王文佐正斜倚在锦榻上,一手拿着一本书,一手捻着葡萄,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别人赶都赶不走,你倒好,不用人赶就跑出去了!还病骨支离,你看看你,哪有生病的样子!”
“哎呀!”王文佐丢下手中的书:“云英你还没看透?该走就早点走,不然别人赶你走的时候再走就来不及了!”
“赶你走?谁敢赶你走?皇后?”崔云英问道。
王文佐笑了笑,却不说话,崔云英冷哼了一声:“那就不是啦!我也觉得不是,她没这个胆子,那除了皇后还能有谁?”
“你这个人啦!”王文佐苦笑着摇了摇头:“总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干嘛什么事情你都要搞得清清楚楚的呢?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没法搞清楚的,只要知道个差不多就够了。你只要知道有人希望我走就够了,具体是谁又有什么要紧的?”
“别人要你走你就走?照我看,你是自己想走,随便找个由头而已!”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不错,我的确早就想离开长安了!”王文佐叹了口气:“人一辈子有多少年?活得长的八十,少的五十就不为夭了。我今年已经五十有余了,不乘着身体还过得去多做点有用的事情,整天在长安城里和人斗心机有意思吗?干脆丢给护良不是更好!”
“我就知道还是你那一套!”崔云英冷笑道:“你这么不喜欢在长安城里和人斗心机,那又何必把护良弄到长安去?还给他娶了个公主?还不是舍不得那些东西?”
这一次王文佐被怼的哑口无言,半响之后方才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的确是舍不得权势,不过却不是为了自己,只是有些事情离开了权势便做不成,你现在不明白,将来就明白了!”说到这里,他背过身去。崔云英知道这是丈夫不想再深究下去的意思,也知道不在说了。
王文佐一行人沿着运河一路向东,进入永济渠,然后折向北,于大约半个月后抵达了范阳。王文佐召见了文武官员后就来到郊外的一处庄园里。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他一直住在那儿,深居浅出。这位声名显赫,曾经掌握着巨大的权力的男人就这样主动退出了大唐的权力核心,这种突兀的举动为他在民间博取了极高的声望,甚至还出现在不少茶馆酒肆的热门“传奇话本”里,在这些故事里,王文佐通常微服私访,每当遇到不义之事,便表明自己的身份,惩罚不义之人,替受到冤屈之人昭雪,这倒是完全出乎本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范阳,郊外庄园。
“长安来的紧要消息!快送到里面那儿去!”当值的门官将一个密封的很好的牛油纸包裹递给仆役。仆役应了一声,接过包裹,朝里面走去。走了一段路,前面是一处面是一幢三开间的平房。平房后面,耸立着一幢两层的红色小楼。楼上悬着一个黑漆横匾,上面写着“花满楼”三个金色大字,在两旁翠竹垂杨和远处燕山的映衬下,倒也颇饶画意。
仆役来到平房前,却向右拐,原来,这酒肆后面紧挨着溪涧,从上面的一道石板桥走过去,进了东角门,里面是一个花木扶疏的小庭院,这才是王文佐的住处。
仆役敲了两下院门,喊道:“长安的消息到了!”又过了片刻,院门打开了,一个儒雅少年走了出来,接过包裹,合上院门。转身回去,只见院内的布局倒也一般,无非是方池石山、合抱小廊。唯一有特色的便是,楼旁一树梨花,高达四丈。虽然花期将过,雪白的、带五瓣的花朵仍然密密层层缀满枝头,几乎遮住了半爿楼宇,想必也是这小楼名字的来历。
“父亲,长安的消息到了!”王启盛上了楼,对正躺在摇椅上打盹的王文佐道。
“嗯!”王文佐打了个哈切:“你打开看看,捡要紧的说说吧!”
“是!”王启盛应了一声,拿出剪刀拆开包裹,拿出信笺看了起来,捡要紧的说了七八件,王文佐半闭着眼睛,不时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过了约莫半顿饭功夫,王启盛拆开一封书信,突然惊讶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有什么要紧事吗?”王文佐问道。
“钦陵死了!”王启盛的声音在颤抖:“就是那个吐蕃大将军钦陵,他死了!”
“死了?”王文佐睁开双眼,目光如电:“怎么死了?病死还是?”
“不是病死!是自杀的!”王启盛道:“确切的说,是被逼自杀。吐蕃赞普杀了大相赞悉若,而后出兵征讨钦陵,钦陵兵败被逼自杀。吐蕃赞普尽灭噶尔一族。钦陵之子弓仁已经领剩余族人共四千余帐投靠大唐!”
“钦陵自杀,一族尽灭!从禄东赞算起,噶尔一族算是第三代了,想不到竟然有今日呀!”王文佐长叹了一声,语气中满是苦涩之意。
王启盛看到王文佐少有的露出颓唐之色,赶忙问道:“父亲,你没事吧?”
“我没事!”王文佐笑了笑:“只是有点兔死狐悲罢了!”
“兔死狐悲?”王启盛不解的问道:“那钦陵不是您的敌人吗?”
“倒也说不上敌人,各为其主罢了!”王文佐笑了笑:“只是从禄东赞算起,他们这一族人虽然行事有些跋扈,但松赞干布亡故之后,拥立幼主,主持朝政,开疆拓土,于吐蕃不可谓没有大功,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我看在眼里,也不禁有点心寒!”
第895章 割断
“父亲您是想到咱们家了?”王启盛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王文佐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
“那,那父亲您是因为这个才主动离开长安的?”王启盛追问道。
“不说这些了!”王文佐摆了摆手:“对了,还有什么其他的消息吗?”
“哦,都是些例行的价目表!糖、茶、米、油、布匹、生丝还有铜钱和银币的比价什么的!”王启盛道。
“哦?为何不早点告诉我!”王文佐伸出右手,从儿子手中拿过信笺,开始仔细的阅读起来,按照他的要求,从成都、扬州、长安、洛阳等几个重要的商业中心,都要定期发来主要商品的价格表。王启盛看着父亲聚精会神的研究手中的价目表,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沮丧。随着他年龄的增长,愈发感觉到生活的无力,兄长们已经像展翅的雄鹰一样,飞翔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而自己却只能老老实实呆在父亲身边,和书本、表格、玻璃瓶和齿轮打交道,难道父亲打算让自己这辈子就当个工匠或者记账的?
“阿盛!你看看这个,还有这个!”王文佐伸出手指,在帐本上点了两下:“你看出什么来了?”
王启盛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是茶叶价格和铜钱和银币的比价,他看了一会儿,却没有说话。
“没有看出来吗?”王文佐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来。
“孩儿无能!”王启盛沮丧的低下了头。
“无妨!我说给你听听,下次自己学着就是了!”王文佐指了指表格:“你看茶叶价格,比上个月高出不少来!扬州、洛阳的茶叶价格却没什么变动?这说明什么?”
“说明……”王启盛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却现出为难之色,王文佐见状,只得提醒道:“价格上涨说明供过于求,要么供应不足,要么需求增加,而长安别的货价没怎么增长,多半是吐蕃西域那边的价格增长不少,应该派人往这方面打探!阿盛,你明白了吗?”
“父亲!”王启盛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我是您的嫡子,为何不传授我兵法,治民之术,却整日里传授我工匠、商贾的学问,这又是为何呢?”
“商贾,工匠的学问?谁和你说这些事情的?”王文佐的眉毛危险的皱了起来:“可是你母亲说的?”
“不是!”王启盛有些胆怯的看了看王文佐,壮起胆子道:“母亲平日里没有和我说这些,可不说我也知道。当初其他兄长们小小年纪便文武兼习,而我现在却每日里学那些数术、物理、木工铁匠、商贾之学,父亲难道希望我将来当个商贾、工匠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王文佐摇了摇头:“当初你兄长们那样也是没有办法,我身居高位而支党薄弱,只能让他们从小就勤学苦练,才能早点成为我的助手,哪里能像你这样有时间修习学问?再说了,你说的那些商贾工匠之学也没什么不好的,你不是喜欢千里镜、热气球、水轮船吗?若是没有工匠之学,哪里有这些?”
“可是那些都不过是人下之人才做的呀!”王启盛急道:“父亲,我是您的儿子,难道您希望我将来做那些低三下四的活计吗?”
“工匠商贾可不是低三下四的活计!”王文佐脸色变得阴冷起来,片刻后他沉声道:“你若是不想学就算了,今后就不必学了,下去吧!”
王启盛胆怯的看了看父亲,躬身拜了拜方才退了出去,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王文佐长叹了一声,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难以与自己心意相通。从某种意义上讲,儿子说的倒也不错,即便是现代中国,掌握权力的官员社会地位也远胜过商人和科学家,更不要说公元七世纪的中国。可现在懂兵法治国的人不稀奇,懂经济学懂商业懂自然科学的却少之又少,总不能等自己一死,把满肚子的知识都带回土里去吧?
“大将军!”
“哦?是曹先生呀!”王文佐抬起头,发现曹文宗正站在门口,笑道:“进来说话,我已经致仕了,你就不要再叫我什么大将军了!”
“是!”曹文宗笑道:“刚刚进来时看到启盛公子出去,好像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哎,不提这不争气的小子了!”王文佐摆了摆手:“本想把腹中一点学问交托给他,可惜这孩子看不上,也只能算了!”
“启盛公子年纪还小,不懂事!”曹文宗笑着安慰道:“等过两年年纪大些,自然就明白了!”
“算了!”王文佐心灰意冷的摇了摇头:“随他去吧,强扭的瓜不甜,他不想学就换个想学的就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曹先生,你今天来有什么事?”
“是这么回事!”曹文宗沉声道:“我前两天听说了一件事情,觉得应该禀告您一声。”
“什么事情?”
“您还记得鄱阳王吗?”
“鄱阳王?”
“你是说先帝留下来那个儿子?”王文佐皱起了眉头,努力在脑海中寻找那个名字:“好像是叫李什么文?”
“李守文!”
“对,就叫这个名字!”王文佐拊掌道:“他母亲是叫许才人吧?已经过世了,对不?他出什么事情了?”
“是这么回事,饶州刺史上奏朝廷,说鄱阳王勾结妖人,私习天文数术,有谋反之嫌!”
“什么?”王文佐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个月七日!”曹文宗道:“正好我一个弟子在当地游玩,得知此事后立刻传来消息,算来奏疏应该刚刚到长安!”
王文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退隐回范阳后,将曹文宗召回身边,名义上是教授家族后辈的武艺师范,暗中却担任间谍机构的头子,派出许多密探前往四方,打探各种情报,直接对王文佐本人负责。
“你觉得谋反之事是真是假?”王文佐问道。
“多半是假的!”曹文宗低声道:“先帝七个月前驾崩的,太子随之登基,饶州刺史换人,接着就鄱阳王谋反,这一系列事情也未免连着太紧了吧?”
王文佐无声的点了点头,李弘虽然得了中风之疾,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但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太子只能是太子,皇后也只能是皇后,对鄱阳王下手总是不太方便;而李弘一死,太子就成了天子,皇后也变成皇太后,再想弄死这个鄱阳王就是举手之劳了。更不要说这饶州刺史实际上还兼着监视鄱阳王的狱卒,皇后换人说明前面那个可能不太听话,所以才折腾了七个月,不然恐怕李弘刚刚下葬,就下手了。
“再怎么说鄱阳王也是先帝的骨血!只凭饶州刺史的一张奏疏也是不能杀的!”王文佐沉声道:“恐怕还要往返折腾几次!”
“郎君说的是!”曹文宗道:“不过这件事一处,明眼人就都明白皇太后要杀他了!”
“做了亏心事,不斩草除根,怕是睡不着觉吧!”王文佐冷哼了一声:“先不急,你派几个得力的人去饶州先看着。”
“遵命!”
送走了曹文宗,王文佐也再也没有继续看报表的心思。若非曹文宗提醒,他都快忘记了李弘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几个月前他轻车简从,回到长安,参加了隆重的葬礼,刚刚升任皇太后的前皇后还对他大加褒奖,又一次升迁他为河间郡王、检校仆射。但加官进爵弥补不了李弘的死,在王文佐心中,将他和李唐王室联系起来的最后一根纽带已经不复存在,他拒绝了朝廷的赏赐加官,以老疾为理由,在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就上船回到河北,回到自己的事业之中。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么快李弘的儿子又把自己扯回现实的漩涡之中。
“其实这件事情我不必管的!李弘离世之后,我就下定决心专心把自己知道的现代科学技术尽可多留一些,并开拓新殖民地。至于长安那边,只要不闹得天塌下来,我就不管,再说不是还有护良在吗?我又何必插手呢?不错,那李守文的确挺可怜,但帝王家本来就是这样的,既然享受了富贵荣华,就也要接受骨肉相残,世上的事情岂有两全其美的?”
王文佐思忖了半响,最后还是决定不再蹚这摊浑水,取了纸笔写了一封短信,唤来奴仆道:“你把这个寄到长安,交给护良!”
“遵命!主人!”
处理完了这个小插曲,王文佐立刻回到自己的书案旁,拿起笔来,继续书写起来,纸张上赫然写着一行工整的文字:火炮装药结构与弹道性能的影响。
范阳城外,工坊区。
“五娘拜见大王!”高五娘跪在马车旁,面孔紧贴地面,已经有了星星点点斑白的发髻垂下的金钗轻微的颤抖着,仿佛她此时激动的心情。
“起来吧!”王文佐走下马车,看了看高五娘的面容,叹了口气:“五娘,我们也有年头没见了,你这头发都有白了,我们都老了!”
“多谢大王垂询!”高五娘神色有些激动,她也没想到已经封王的王文佐竟然还是这么和气:“妾身是老了,不过您还正是春秋鼎盛!”
“你又撒谎哄我开心!”王文佐摇头笑道:“天底下最公平的东西就是时间,乞儿的一天是一天,天子的一天还是一天。我王文佐也不能把一天活成两天来,老了就是老了,得认!东西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停当了!”高五娘笑道:“请您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