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听到说敌人已经入城了,还有罗摩门也被占领了!”
“陛下已经亲自去夺回城门了,你们无需担心!”沙雅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住了,她对一旁的侍女道:“再拿些酒来,大家都口渴了!”
侍女们送上酒水,女人们拿起杯子,痛饮起来,惶恐而零星的笑声在厅里回荡。沙雅看了看左右,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小心翼翼的向外走去,她很想飞奔出门,但还是用尽全副心力控制住自己,缓缓走出大厅。一到楼梯口,她就真的跑起来了,向上跑过重重阶梯,直到最后气喘吁吁,头晕眼花。有个卫兵在楼梯上跟她撞个满怀,包裹东西的红袍里掉出一只镶珠宝的酒杯和一对银烛台,一路“噔噔”滚下楼梯。当他断定沙雅不打算争夺他的战利品后,便对她不闻不问,急急忙忙去追东西了。
卧房黑如沥青,沙雅将门闩好,摸黑走到窗边。掀开窗帘,她的呼吸哽住了。
傍晚的天空映照着下方的火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明亮,橙色的光亮在天际蔓延。如血的夕阳和下方或红或黄的普通火焰竞相攀比,此消彼长,孕育出无数转瞬即逝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火灰随风飘扬,仿佛流萤。
沙雅离开窗旁,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她告诉自己,当自己再次醒来,自然一切都会恢复平静,自己的命运自然会由胜利者决定,她无声的抽泣,开始思念父亲、弟弟,还有已经不在人间的母亲。
“让你的人把街道清理干净!”贺拔云大声对占波喊道。
“遵令!”
唐军攻占罗摩门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占波手下的人就已经有七百人了,甚至还在继续增加。在古代任何一个商业城市,都有大量一无所有的流氓无产者,只要遇到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这些人是不吝啬于践踏一切法律和道德的界限的。贺拔云下令用林邑城守军丢下的武器武装了这些人,让其担任自己的前锋和仆从军。贺拔云没有管古加尔的人,但并没有放纵自己的士兵去劫掠发财,天快黑了,贺拔云可不想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士兵投入到胜负难料的巷战中去。
在占波的指挥下,这些乌合之众开始飞快的清理街道,将尸体和各种杂物丢到路旁的沟渠中,贺拔云将四门火炮安置在城门上,这样不但可以居高临下,扫射从街道上过来企图夺回城门的守军,而且还能保护城外码头停泊着的划艇。按照他的判断,城中的守军很可能借助夜色的掩护发动反击,这已经是他们唯一扭转败局的机会了。
事实很快就印证了贺拔云的判断,在黄昏和黑夜的分界时分,林邑人的反击到来了——应该说林邑人的指挥官已经尽力了:林邑人几乎是同时从三个方向发起进攻,一路是从城内,一路是从城墙上,还有一路先从一个邻近出城之后,沿着城墙绕过来,从城外发起进攻。
“扭转炮口,先清扫城墙上的敌人!”贺拔云高声喊道,身经百战的他在一瞬间就抓住了这场战斗的关键,谁能控制城门,谁就能占据主动。他立刻下令将城门上的四门短炮转动炮口,对准从两边城墙上冲过来的敌人,用霰弹射击,然后是排枪,最后是刺刀冲锋,片刻功夫就将敌击溃,然后再调转炮口,对准下方城内街道的敌人射击,最后才轰击城外的敌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三路敌人都打垮了。
“将军,将军!您看!”一个军官跑了过来,手上拿着一顶装饰的十分华丽的头盔和一把佩刀,上面镶嵌了大量的宝石和金银,顿时吸引来了无数贪婪的目光。
“这可真是两件宝物呀!”贺拔云笑了笑,问道:“人呢?”
“已经断气了!”军官答道:“大腿和小腹各中了一枪,胸口挨了两刺刀!”
贺拔云站在死者身旁,从起魁梧的身材和身上华丽的盔甲来看,应该可以确定死者至少是个大贵族,他蹲下身体,确认已经断气后:“叫两个俘虏来,确定一下死者的身份!”
“已经问过四个俘虏了,他们都确定,应该是没有错!”王勃苦笑道:“按照俘虏的口供,城内到处都是盗匪,许多盗匪甚至开始围攻神庙。国王如果不能尽快夺回城门,拖到明天就更没办法了!”
“我们才拿下一个城门,整个都城就闹成这样子!啧啧!”贺拔云笑道:“真不知道这林邑王平日里是怎么治理的,简直是火堆上的汤锅,汤水都要满溢出来了,他却一点也没有知觉!可笑,可笑!”
“这个将军就有所不知了!”一旁的古加尔笑道:“这个林邑王和他的上一代是有名的崇信神灵,所以才把国家搞成这样子?”
“哦?他是个怎么崇信神灵法?”贺拔云好奇的问道。
“大约三十年前,这林邑国还是上一任大王统治时,城中突发大火,将湿婆神庙焚毁。于是上任大王便许下重誓,要为湿婆神修建一座当世无双的神庙……”“我知道了,那个大王是不是耗费民力,大兴土木,修建这座神庙?”贺拔云笑道。
“若仅仅是如此就好了!”古加尔笑道:“这湿婆神拔陀利首罗神庙可不仅仅是耗费民力便够了,据说这神庙里面的神像皆用金银所制,更镶嵌各色珠宝,以高手匠人制造。为了避免再次火灾,神庙多用巨石建造,大门用青铜铸造,地板也是用珍贵石料打磨,光滑如镜。这林邑国不过是个小国,哪里有这么多金银宝石、高手匠人?”
“你该不会说林邑国大兴商贾便是为了兴建神庙?”贺拔云问道。
“嗯!”古加尔点了点头:“若说要国家稳固,天下太平,商不如农,但若只是为了获得四方珍宝,宝库充盈,种地的农夫怎么也比不过商贾。如果林邑王只凭本国百姓,就算把国中百姓都逼死了,也没法修建起这富丽堂皇的湿婆神拔陀利首罗神庙来!”
第917章 历史评价
“这么说来,这林邑王倒是有些舍本逐末了!”贺拔云笑了起来。
“这倒也未必!”古加尔笑道:“我知道对于大唐来说,这神庙浮屠用处没有那么大,民为邦本,而对于林邑国就未必了!”
在古代东南亚地区的诸多王国中,越南其实是是一个后来者,自从秦灭百越,建立郡县之后,直到唐末五代时期,越南一直都是以中原王朝的郡县的面貌存在的。直到公元937年,交州当地的豪强吴权在白藤江击败了南汉的征讨军,实现了交州实际上的独立。两年后吴权自立为王,后世越南尊称其为吴先主。
古代越南史官黎文休(陈朝官员,士大夫,《大越史记》作者)认为吴权击败南汉称王的壮举:“可谓一怒而安其民,善谋而善战者也。虽以王自居,未即帝位改元,而我越之正统,庶几乎复续矣”。而吴士连(越南后黎朝时期官员)认为吴权之功不独体现于军事成就方面,“其置百官,制朝仪,定服定,帝王之规模可见矣。享国不永,未见治效,惜哉。”黎嵩(越南后黎朝时期大臣,历史学家)评价吴先主是“济世之奇才”,可是错误信任杨三哥,“顾托非人,祸及后嗣。”
用越南近代著名史学家陈仲金(《越南史略》作者,保大帝首相)的话说:“吴权内杀逆臣为主报仇,外则破强敌,保全了国家,真乃是一位流芳千古的忠义之人。赖有吴权这样的英雄人物,我南国始能摆脱1000年的北属枷锁,同时为丁、黎、李、陈诸朝日后得以在此南境建立自主政权开辟了道路。”
而现代越南历史学者则说:“吴权结束了延续一千多年的亡国时期。我们民族赢得了自主权,揭开了民族长期独立的序幕。他在白藤江之战的胜利,为我们民族的历史开创了一个新时期……越南独立封建国家发展和越南民族迅速壮大的时期”。
“吴权决定废除北方封建王朝的节度使职务,自称为王,建立起一个堂堂正正的独立王国。古螺(安阳王时期瓯雒国的古都)又重新被选为十世纪独立王国的京都。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它发扬了我们民族长期建国、卫国的光荣传统,表明了我们民族保卫那经过一千多年不屈不挠地反抗外国封建阶级的侵略和统治后所取得的独立的坚强信念。”
在上面的评价者中,黎文休,吴士连,黎嵩三人是越南古代王朝的官员、士大夫和学者,陈仲金是越南近代的民族主义者、资产阶级政治家、教育家,为了反抗法国人的殖民统治,寻求越南的独立,甚至在二战期间和日本人合作,在日本即将战败的1945年,拥立越南阮朝的最后一位君主保大帝,建立了所谓的“越南帝国”,陈仲金本人出任总理,几个月后日本战败,越南也爆发了“八月革命”,越南独立同盟(越盟)推翻了这个短命的帝国,保大帝退位,流亡香港,陈仲金重新回到了教育界研究学术,取而代之的便是越南民主共和国临时政府,即现在越南的前身。而最后那段对吴权的评价,节选自越南社会科学委员会编撰的《越南历史》,可谓是越南现代国家对吴权的官方评价。
上面这些评价者的人身份各异,时代不同,立场不同,有的甚至在政治上甚至还是敌人。但他们对吴权的评价虽然角度有所不同,但结果却是高度一致的。
黎文休说“而我越之正统,庶几乎复续矣”、陈仲金说:“我南国始能摆脱1000年的北属枷锁,同时为丁、黎、李、陈诸朝日后得以在此南境建立自主政权开辟了道路。”现在越南政府说:“吴权决定废除北方封建王朝的节度使职务,自称为王,建立起一个堂堂正正的独立王国。古螺(安阳王时期瓯雒国的古都)又重新被选为十世纪独立王国的京都。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这三方不约而同的都强调一件事情:首先在秦朝征伐百越,建立郡县之前,在越南当地存在一个独立的越南人国家,因为北方中原王朝的入侵,这个国家被灭亡了,在接下来的一千年时间里,当地民族在不断的反抗北方帝国的统治,这段时间被后世的越南人称之为“北属”,直到唐末五代,吴先祖带领越南人民挣脱了北方的枷锁,建立了越南人的国家,自此以后,越南人拥有了自己的国家云云。用我们中国人的话说,这位吴先主是保卫者、解放者、重建者,简直是“存亡继续”的大英雄。
而越南人也能把自己的国家从唐末五代一下子追溯到公元前200余年(即瓯雒国又称为安阳国,由西瓯及雒越组成。传说秦国灭亡古蜀国后,开明王朝王子开明泮(蜀泮)逃到越南北部时创建。都城为古螺城,在今越南河内东英县,后为南越武王赵佗所灭),成为一个几乎可以和华夏文明相提并论的古老文明。
看到这里的读者们估计有种非常古怪的感觉,任何一个对古代历史稍有了解的中国人就会对越南人干的这些事情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因为这些招数我们实在是太熟悉了,匈奴人自称汉家女婿要复兴汉室,拓跋自称是黄帝后裔,宇文自称是炎帝后裔,沙陀人说自己姓李,所以要重建大唐,名正而言顺嘛。
没办法,古代越南当中国的郡县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他们要闹独立,第一反应也是向中国人学习。这一点其实越南人自己也知道,所以他们一边拼命和中原王朝划清界限,称其为“北属”的同时,在面对东南亚的其他邻居的时候,却以华夏、中原自居,而将对方叱之为蛮夷,尤其是占据了今天越南南部的林邑,即占城国,更是各种污秽之词应有尽有。
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古代的越南人很清楚自己和占城人是不一样的,与完美继承了华夏郡县大一统王朝体制的越南不同的是,在伊斯兰教传播开来之前,大多数东南亚国家都是以印度教和佛教立国的。后世形象的将其称为“曼陀罗”体系,在这种国际体系下,不存在一个绝对的权力中心,每个权力中心都有自己的依附者,依附者向权力中心朝贡,而权力中心则向依附者提供保护。而每个依附者本身可能也有自己的依附者,而权力中心本身也可能是另一个权力中心的依附者。村落、集镇、城邦都是这个庞大体系的一员。
酷热的天气、崎岖的赞比亚山脉,将每年分为旱雨两季的季风气候,使得在东南亚建立广袤的领土国家变得极其困难。哪怕是最雄才大略的国王,他也不可能把大权集中于一人之手,而是将自己的子侄们派到臣服于自己的诸多城邦去,向其征收贡赋,而不是像古代中国那样直接派出官吏管理领地。
而这样一来,宗教的作用就显得极其重要了,几乎所有的东南亚古国统治者都会把自己的祖先附会到某个婆罗门王子或者佛门圣者身上,将巨额的财富用于修建宏伟的神庙来证明自己的血统的高贵和对神灵的虔诚,从而获得更多的依附者,而且对神庙的朝拜本身也是古代少数的大规模经济活动之一,这无疑也提高了统治者的财力。所以对于东南亚的古代统治者来说,耗费巨资修建神庙其实是一件很合算,至少是很正常的行动。
“原来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的!”贺拔云笑了起来:“不过这么一来,神庙里积存的财物最后还是便宜我们了!”
“将军说的是!”古加尔笑道:“不过这么做,恐怕会引来众怒,您必须预先做好准备!”
“什么意思?”贺拔云问道。
“林邑国在群蛮中虽然算不上最强的,但这座湿婆神拔陀利首罗神庙确实是远近闻名。湿婆神更是有名的大神。您如果擅动里面的财物,肯定会有不少虔诚的修士会号召信众起来报复!”
“原来是这样么回事!”贺拔云笑了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这些蛮子有什么利害的!”
“将军!”旁边的王勃问道:“敌酋的尸体怎么处置?要不要悬首示众?”
贺拔云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突然笑了起来:“不用了,王先生,你弄一匹细绢来,给尸体裹上,然后把脸上擦干净,然后派几个人将其送到敌人的王宫门前!”
“这是……”“古加尔不是说这边的满意都喜欢把自己的祖上攀附到神灵身上吗?那好,我就要让他们看看神灵的后裔也是会死的!”贺拔云笑道:“这林邑王总是几个受恩深重的爪牙,若是悬首示众的话,未免会激起其为主报仇,同仇敌忾之心,我虽不怕他,但也没必要让兵士们流没必要的血!古加尔!”
“小人在,将军有何吩咐?”
“你会写林邑人的文字吧?就替我修书一封,告诉这里的人,我方此乃为的是报复其插手交州之乱之事。如今首恶已除,我等亦不欲多杀,只要他们明天天亮前解甲归降,我便保其性命家小无碍。不然王师兴雷霆之怒,玉石俱焚,悔之晚矣!写好了吗?”
古加尔听到贺拔云的叩首,额头上已经是满是汗珠,他好不容易才把贺拔云口授的文书粗粗翻译成梵文,林邑的文字是由梵文字母发展而成,林邑人的上层阶级基本都能看懂。他写完后重新检查了一遍,才小心翼翼的交给贺拔云:“将军请看?”
“我又不认识,给我看什么!”贺拔云笑道:“尸体清理好了吗?清理好了就派人送过去!”
砰砰砰,砰砰砰!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沉重的敲门声在走廊回荡,沙雅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进毯子里,但敲门声就好像长了爪子,往她的耳朵里面钻。她浑身颤抖着,似乎敲门变成了脚踹,脚踹变成了撞击,最后变成攻城锤。她爬起身来,找到一把匕首,冲到门旁,将眼睛贴近窥孔,火把将走廊照的通亮,敲门的是自己的叔叔,还有卫兵和侍女。
不是敌人和暴民,沙雅长出了一口气,将匕首收入自己的裙子下面,贴近大腿根部,然后她深吸了口气,打开了房门:“什么事?”
国王的弟弟,阇耶诃黎跋摩将军的脸色惨白的好像死人,他舔了舔嘴唇:“沙雅,你的父亲,陛下死了,他死的很英勇,倒在了战场上,唐人已经派人把他的尸体送回来了,还有一封信……”沙雅只听到阇耶诃黎跋摩的第一句话,后面的那些她根本没听清,只看着面前那种有些陌生的脸,嘴唇在不断的张合着。
“在哪里?我的父王在哪里!”
“就在宴会厅!”阇耶诃黎跋摩有些窘迫的答道:“请随我来!”
沙雅跟着叔叔,来到宴会厅,国王的尸体被摆放在长桌上。说实话,尸体的状况比沙雅想象的要好得多,脸和头发都被擦洗过,身体被用细绢包裹着,甚至还涂抹有香膏。国王看上去就好像睡着了,只是胸口不再起伏。沙雅觉得自己应该撕破衣衫,扑在父亲的尸体上大声哭泣,却发现自己流不出眼泪来。
“信呢?”
“在这里!”阇耶诃黎跋摩递给侄女:“唐人说因为我们参与了交州的叛乱,所以才派兵来惩罚我们,这完全是一派胡言……”“真的假的?”沙雅问道。
“什么真的假的?”阇耶诃黎跋摩问道。
“自然是参与交州叛乱的事情,父亲真的有插手吗?”
“这种事情……”阇耶诃黎跋摩有些尴尬的扭过头去:“邻国发生叛乱,任何人都会做些什么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干看着吧?如果易地而处,唐人也会这么做的!”
第918章 士兵们的抗议
“唐人可以这么做,我们林邑也能吗?”沙雅气不打一处来。阇耶诃黎跋摩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正如侄女说的,就算唐人玩脱了,最多把在任的交州刺史免职治罪也就是了,而林邑这么玩,惹来的可就是灭国之祸了。
沙雅叹了口气,拆开书信看了起来,可能是译者水平的原故,书信中词句颇为直白,甚至可以说浅显。信中一开头便是疾言厉色的斥责林邑王身为大唐的藩臣,在交州发生叛乱的时候,不但不帮助大唐平叛,反而背地里与叛军勾结,实在是暗怀祸心。幸好上天依旧眷顾大唐,厌恶林邑王这种悖逆之行,对其降下雷火来惩罚他。如今林邑王已经伏诛,林邑国的都城也已经被攻破,覆灭也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情。但唐军将领明白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欲过多的杀戮。只要林邑人愿意在次日天明前放下武器,就愿意保证其生命安全。
“叔叔!”沙雅放下信纸:“我是个女人,不懂的打仗,我们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唐人有雷火的力量,没人能抵挡他们!”阇耶诃黎跋摩叹了口气:“而且城内到处都是暴民,他们放火、抢劫、杀人,如果这样下去,恐怕还没等到唐人动手,我们就完蛋了!”
“那如果交出武器,我们岂不是只有任凭唐人摆布了?”沙雅问到。
“这只是唐人提出的条件,既然是条件,那就是可以讨价还价的!”阇耶诃黎跋摩答道:“而且把时间拖下去对我方更有利,别忘了,继承人已经送出去了,而且我们主要的力量并不在都城,时间拖的越长对我们越有利!”
“我明白了!”沙雅听出了叔父话语背后的意思:“唐人的信使在哪里,我要见他!”
罗摩城门城楼。
贺拔云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回来的信使:“说吧!林邑人怎么说?”
“禀告将军!”信使答道:“见小人的是个年轻女子,据说是林邑国的公主,她说林邑人已经知晓了大唐的天威,也愿意归降。但是交出武器是不可能的,因为眼下城内街道上到处都是强盗和喝的烂醉的暴徒,如果他们交出武器,即便大唐放过他们,也会被那些强盗和暴徒杀掉!那女子还说,虽然她的父王已经战死,但王子已经被送出城外,即便您能够攻下都城,林邑国也后继有人。”
“这女子倒是硬气的很,居然拿他弟弟和我讨价还价!”贺拔云笑了起来,“贼人不过是拖延之策!”王勃冷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就连夜赶快攻打王宫吧!”
“不用急!”贺拔云笑了笑:“那个林邑公主就没说别的?”
“有,那女子说,她可以献上堆积如山的财宝来表达林邑人的恭顺!”
“好!”贺拔云稍一思忖,便点了点头:“我倒要看看她说的“堆积如山”有多高!你再去一趟,告诉那位公主,如果她能在明天天黑前用宝货堆满我的八条船,我就接受林邑人的恭顺!”
贺拔云派出的信使很快就回来了,与他一同回来的是二十辆大车,车上堆满了象牙,贺拔云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至少有两千支,这份沉甸甸的诚意立刻让士兵们愈发躁动起来,不少士兵向贺拔云发出不满的叫喊声。对于这些士兵们来说,就此议和是一件非常划不来的事情。毕竟依照惯例,战争中士兵抢到的战利品是归自己的,而林邑人送来的则会多半被收入将军囊中。他们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好不容易攻占了城门,整个僧伽补罗城眼看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时,贺拔云却要接受林邑人的和议,他们如何接受的了。
“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贺拔云恼怒的看着四周的兵士们,但这个时候他也没办法,毕竟众怒难犯,他咬了咬牙,大声喊道:“大家不要着恼,这样吧!这一仗打完,每个人都可以分到100银币,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替我作证!如何?”
四周的士兵们稍微安静了一会儿,但很快就爆发了起来,有人大声喊道:“每人一百银币?将军你这是在打发乞丐吗?光是运来的这么多象牙加起来就有这么多了!我们顶着烈日酷暑,喝咸水啃干饼来这里,就为了这点钱?绝对不可以!”
“对,这么点钱绝对不可以!”
“拒绝和议,一定要打下去!”
“拒绝和议!”
“将军你要敢于这些蛮子和议,我们就上船回去,把你丢在这里!”
士兵们的愤怒的叫喊声甚至压过了城内传来的暴乱声,有人把头盔狠狠地丢在地上,这引起了众多的仿效者,转眼之间,地上到处都是一顶顶头盔,蔚为壮观,引来旁边那些商人佣兵和林邑乞儿的一道道好奇目光。
面对士兵们的压力,贺拔云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做出让步,不然不要说拿下僧伽补罗城,搞出个全军覆没也不是不可能。他举起双臂,用自己最大的嗓门喊道:“好,就依照你们要求的,继续打下去,直到把这座城市变成一座废墟。不过你们现把头盔捡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没有纪律的军队谁也打不过!”
看到贺拔云做出了让步,士兵们发出一阵欢呼声,为了确保贺拔云履行诺言,不再背着他们与林邑人议和。他们把押送象牙的林邑人全部抓起来,然后全部杀掉,只留下一个人,让他回去告诉林邑人。这场战争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不死不休的,和议室不可能的。
“怎么会这样!”阇耶诃黎跋摩绝望的喊道:“唐人不是刚刚答应了吗?难道只是为了骗取那些象牙?”
沙雅坐在父亲的王座上,脸色惨白,她的牙齿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形势的变幻无常已经超出了一个少女所能承担的极限,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四周的人群的抽泣、怒吼、咒骂传入她的耳中,而她却毫无感觉,就好像这些事情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是发生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一般。
轰!轰!轰!
阵阵炮声响起,将沙雅扯回现实之中,她睁开双眼,眼前的大厅已经变成了一个疯人院,有人在举杯痛饮,有人在傻笑,有人把美貌的侍女搂在怀中,一边疯狂的亲吻,一边不知道叫喊些什么。是的,敢于战斗和敢于逃跑的人都不在这里了,留在这里的只有那些既没有胆量战斗,又没有能力逃走的人,他们能做的就是在唐人割断自己脖子之前,紧紧闭上眼睛。而我和他们一样,所以才被父王留下来了。
在街道上,唐军的士兵们在快步前进,他们排成密集的三列横队,与其同行的还有两门火炮,用人力拖曳。占波一瘸一拐的带着六七个“儿子”为士兵们当向导,在这种狭窄的街道、战线宽度极其有限的环境,霰弹、排枪和刺刀几乎是无敌的。唐军士兵们经常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垮数倍于自己的敌人,驱赶着他们,追出去两三百米远,直到遇到下一处壁垒或者敌人。
就这样,在不到一个时辰内,唐军就已经攻到了王宫门前,当他们看到眼前巍峨的条石宫墙和装饰华丽的青铜宫门时,所有的士兵们都发出阵阵欢呼声,而对于宫内还清醒的人们来说,这种雄壮欢呼声比恶魔的呼吸声还要恐怖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