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王文佐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急促,敌人就好像粘稠的蜂蜜,从树林中流出,漫过草地,向唐军营寨涌来,而自己这边人数大概只有敌人的四分之一,也许还要更少。虽然百济人当中的绝大部分的武器不过是粗陋的木矛和镰刀,但他们眼中的仇恨和嗜血即使隔着百步也能感觉到。王文佐强迫自己停止思考,大声喊道:“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箭!”
第13章 投石
百济人开始缓慢的前进了,最前面的是粗陋的防具——主要是些粗陋木排,百济人将其倾斜着顶在头上,其宽度足以遮挡住五个人,这玩意看上去笨重不堪,但却足以抵挡箭矢。百济人将其移动到大约四五十步的距离时停下来,让自己的弓箭手躲在后面从缝隙放箭。王文佐下令还以火箭,但很快百济人就用淋湿了的兽皮蒙上,再多的火箭也无济于事。
“让我带人出去冲杀一趟吧!”韩长略低声道。
“你就这么急着去送死吗?”王文佐嗤笑了一声。
“别担心,蛮子们已经举着木排好一会儿了,那玩意分量可不轻!我估计他们现在两只胳膊已经酸的快抬不起来了!”
“谁告诉你蛮子才这么点人?如果是我,就在把精锐藏在林子里等着你出来!到后面去再喂喂马,待会有的是你使劲的时候!”
韩长略看了王文佐一眼,低声道:“可如果这样对射下去,咱们可耗不过那些蛮子,他们人多!”
“这个你无需担心,这些家伙临时起事,肯定没我们的箭多!”
砰!
随着一声闷响,王文佐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多了一些热乎乎的液体,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满是粘稠温热的血液,低头一看,韩长略已经扑倒在地,血流了一地。
“长略,长略!”王文佐赶忙将韩长略从地上扶了起来,他这才发现对方的颅骨右侧太阳穴处深深凹陷进去一大块,鲜血和脑浆正从伤口处流出来,半秃的脑袋就好像一个烂番茄。
“桑丘,快过来,把他抬到后头去!”王文佐大声喊道,他刚走了一步,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低头一看才发现踩到了一块沾满鲜血的鹅卵石上。
“糟糕,蛮子用的是投石带?”王文佐心中咯噔一响,他原先预料百济叛军虽然人多,但箭矢却绝不会多。制造箭矢要禽羽、木杆(或者竹杆)、铁、胶等多种材料,更要诸多专门的工匠。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一场仗打下来,射出数万、乃至数十万支羽箭司空见惯,各国无不在武库中存储有大批箭矢和各色材料以备军用。像苏定方征服百济后,仅仅在泗沘城中的武库中就找到铁铠万领、羽箭百万,角弓数万张,其他的军资更是不计其数,这么多的军资甲仗显然不仅仅是供应泗沘城的守军,而是百济全国的军队。
这次叛军四起,仓促之间也许可以斩木为兵,但像箭矢这样的消耗品却肯定不会太多,这也是他建议据守营垒的原因。但没想到的是叛军虽然箭矢不足,却用投石带代替,这玩意虽然在准确性上无法与弓箭相比,但威力却不小,即便身着铁甲头盔,脑袋上挨一下也吃不消,而且河滩上鹅卵石要多少有多少,绝无“弹药不足”之虞。
砰!砰!砰!
石弹击中人体和泥土的闷响不断响起,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士兵们俯下身体,举起盾牌,惊惶的四处观望,寻找军官的身影——如果说军队是羊群,军官就是头羊。
“快,快去把帐篷拖过来,竖起帷幕来!”王文佐急中生智,大声喊道,他指挥几个士兵跑到最近的一个营帐,飞快割开一大块幕布,竖起几根木杆,垂下的篷布形成了一大块帷幕,飞来的石弹打在帷幕上,发出嘭嘭的声响,然后无害的滑落,无法伤及躲在背后的士兵。看到这个榜样,唐军士兵们发出一阵欢呼声,纷纷效仿。很快在栅栏后就竖起了一段段帷幕,百济人投来的石弹不再能伤及守兵。
“放火箭!”
黑齿常之的嗓音宏亮而又浑厚,即便在嘈杂的战场上也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楚,他很快发现唐军的指挥官早就预料到了——守兵们将一桶桶水浇在竖起的帷幕上,百济人射去的火箭很快就熄灭了。
“把那玩意推上来,快点!”王文佐扭过头大声吼道,他本来还打算把这张牌留到最后,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撑不了那么久了——百济人的首领恐怕不是一般人,如果任凭他这么折腾下去,天黑之前自己的脑袋就会被悬挂在旗杆上。
军奴们将一个奇怪的机械推到栅栏前——粗粗看上去是一辆翻转过来的两轮车,军奴们用力转动车轮,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当转动到无法再继续时,王文佐用铁棍卡住车轴,将其固定住。然后将一根短矛插入木槽中,用连接两个车轮的皮索勒住短矛的末端的凹槽中。然后小心的将木槽对准最近的一个木排。当确认瞄准完毕后,他向一旁的家奴点了点头,等待已久的桑丘挥动木锤敲开铁棍,失去锁定的车轮猛地转动,短矛飞速出去,掠过目标上方,狠狠的扎在大约百步之外一棵大树上,几乎有三分之一没入树干。
“该死的,太高了!去掉一块垫块,放低些!重新上弦!”王文佐喝道,随着他的命令,军奴们迅速的忙碌起来,很快第二次就装填好了。这一次没有打歪,短矛穿透了蒙着兽皮的粗木排,将后面的两个人连同木排一起钉在了地上,垂死者凄厉的惨叫声在战场的上空回旋,让进攻者胆寒,而让防守者士气大振。
“难道是床弩?”黑齿常之神色凝重的看着深深插入树干的短矛,他抓住矛杆用力拔了一下,却没有拔出。
“肯定是守城用的床弩!”沙吒相如冷声道:“常之,恐怕就是你射出的箭矢也没法这么有力吧?”
“嗯!”黑齿常之点了点头,他及冠便以多力善射闻名百济,可以开二石弓,但这入木三分之一的短矛早已超出了人力所能达到的范畴了。
“若是这般就麻烦了!”沙吒相如的声音下意识的压低了三度,仿佛是怕旁人听到一般:“当真是奇怪了,这伙唐军明明是去驰援真岘城的,带着床弩干什么?他们就不嫌累赘吗?”
第14章 昔昔盐
黑齿常之没有说话,不过他很清楚同僚话中“麻烦了”是什么意思,军中攻战之法,守则深沟高垒,强弩投石,攻则长牌冲车、地穴土山。唐军若是有了床弩,那百济这边就要有冲车、投石机等重型器械,若是没有,只凭人多,那就只能用“蚁附”之法了,即将领驱赶士兵像蚂蚁一样爬城围攻。《孙子》有云:“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这一仗打下来,不管最后是胜是败,百济一方的伤亡肯定是唐军的数倍。
“常之!”沙吒相如将黑齿常之不说话,低声道:“人之十指,有长短之别,敌亦有强弱之分。与其攻有备之兵,不如先打无备之敌,余者自然不攻自破!”
“不可!”黑齿常之摇了摇头:“一世纵敌,数代之患。若是任凭这队唐军逃回泗沘城,将来岂不是要流百倍的血?”
“可若要硬攻的话,只怕会自取其辱!”
“相如兄你先领兵退去,我自带敢死之士隐藏于山林之中,待其退兵再……”黑齿常之说到这里,右手猛地下劈,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也好,那便有劳常之了!”沙吒相如点了点头,原来黑齿常之除却多力善射,勇猛过人之外,还有一桩本事,便是生了一双夜眼,善于夜战。当初百济与新罗交战时,百济军连战不利,形势危急,黑齿常之便领百余敢死之士夜袭新罗营寨,新罗军惊骇之下,自相残杀,天明时才发现敌军不过百余人,百济军乘势反攻,大获全胜。若是自己解围退兵,唐军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不走,在返回泗沘城的途中黑齿常之就可以大做文章了。
虽然晨雾还没有完全散去,但王文佐依然可以看得出百济人的营地已经空空荡荡,只余篝火的残烟,那是用来焚毁昨日战死的百济士兵尸体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有尸体被焚烧时特有的焦臭味。王文佐吐出一口长气,低下头感谢上天,总算是熬过这一关了。
“真是多亏了文佐的军器呀!”柳安低声道:“否则我们恐怕都已经埋骨异国了!”
“这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又岂是我一人之功!”
“文佐,你就不要自谦了!”柳安摇了摇头:“要不你问问其他人?万敌、法僧、弘度、你们几个觉得是不是呀?”
“团头说的是!”崔弘度应道:“我军不过数百,外头的百济贼至少有两千,又有长牌遮拦,若是没有文佐的强弩,我等最多能坚持个两三日!”
“是呀,贼人来势如此凶猛,我本来还以为这次要见菩萨了,连辞世诗都想好了,想不到却不用死了!”沈法僧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他祖上本是江南望族,隋灭陈后他这一支被迁到了山东,自小便舍到了寺中出家,十四岁兄长早亡才还俗继承家业,还保留了许多寺中的习惯,身高体壮,使的一手好长槊。
“照我看百济贼的举动有些蹊跷!”陈万敌冷声道:“会不会是有诈?”
“有诈?”
“不错!”陈万敌道:“昨夜贼人死伤虽然不少,但在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并未伤元气,怎么会这么容易就退了?别忘了,这次贼人势头凶猛,又有高句丽和倭人的外援,只怕刘总管一时半会也抽不出多少人手来,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们?”
众人都是久经行伍之人,立刻也回过味来。柳安思忖了片刻,目光转到了王文佐身上:“文佐,万敌所言也颇有道理,若是贼人伪作退去,我军退兵后再来个回马枪,那当如何应对?”
“回马枪可能性不大!”王文佐摇了摇头:“贼人有数千之众,往返奔波百里,不用打就先累死了。倒是有可能留一贼将,领数十敢死之众伏于山间,乘夜行侥幸之事,这倒是不可不防!”
“文佐所言甚是,那可有防备之策?”
“天黑交兵,难辨敌我,若是预先约好口令,严加防备,便不怕贼人夜袭!”
“嗯,那以何为口令呢?”
王文佐犹豫了一下,一旁的沈法僧插口道:“不如便以薛道衡的《昔昔盐》为口令如何?各队各用其中一句,自然不会用错,想必百济贼也不会知晓上国之文采风流!”
“此法甚好!”
“法僧此法甚妙,果然不愧是大家子弟!”
沈法僧此言一出,众人皆齐声赞好。原来他口中的薛道衡乃是前朝诗人,此人出身河东薛氏,天资早慧,少年便文名大著,与卢思道、李德林齐名,为天子秘书,世人皆视为文章宗师,尤善五言,每有作品出,便是敌国的南陈上下也无不吟哦,这首《昔昔盐》更是流传后世的名作。
柳安、沈法僧等人虽然都是出自士家,也无不知晓。而百济的上层虽然也有学习汉学,但一般都是《汉书》、《左传》这些经史之学或者佛经,对于近世中国的诗歌却所知甚少,无需担心被对方破解。唯有王文佐不知所云,站在那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幸好众人也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便依照昔昔盐前后循序,每队分到两句,以为各队的口令,以为夜里辨析敌我之用。
昔昔盐垂柳覆金堤,蘼芜叶复齐。
水溢芙蓉沼,花飞桃李蹊。
采桑秦氏女,织锦窦家妻。
关山别荡子,风月守空闺。
恒敛千金笑,长垂双玉啼。
盘龙随镜隐,彩凤逐帷低。
飞魂同夜鹊,倦寝忆晨鸡。
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
前年过代北,今岁往辽西。
一去无消息,那能惜马蹄?
作者薛道衡因为文才过人,为同样以文才自负的隋炀帝杨广所妒恨,后被隋炀帝所杀。据说隋炀帝在其临死前派人询问,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
细雨飘落,脚下的泥土松软不堪,随着踩踏缓缓下限。黑齿常之小心的选择了一块裸岩作为自己的落脚地,俯瞰着下方的营火。唐军的营垒布置在山谷中一块地势较高的岩地上,帐篷、鹿角、旗帜、装满辎重的大车,在烟雾中时隐时现。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天空,他不喜欢这场雨,雨水让土地变得松软,这对夜袭者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雨水会带走自己部下的体温,他们没有帐篷,也不可能像下面的敌人那样点火取暖。
第15章 螳螂与蝉
黑齿常之凝视着谷地中的敌人,就好像一尊石像,直到将一切都刻在脑海里。他才转身离开,在曲折的山路上走了至少一里半路,穿过荆棘、树枝和纠缠在一起的灌木,方才来到一棵大橡树下。庞大茂密的树冠足以遮挡雨水,数十个身着皮裘的汉子齐刷刷的站起身来,向黑齿常之躬身行礼。
“唐人将自己的营地放在谷地中央的石地上!”黑齿常之折断一根树枝,便在泥地上一边画一边讲解起来:“这样有两个好处:第一,不用站在烂泥地里过夜;第二,占据高地,四周的泥泞对于进攻者也是一个阻碍!但也有一个坏处……”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四周的部下:“石地是长条形的,所以唐人的营地也是长条形的,如果我们分成两路,同时攻击他们的两头,唐人就会以为他们被包围了,到了那个时候……”黑齿常之猛地挥了一下胳膊。
众人们交换了眼色,都从同伴的目光中看出兴奋,他们都是数代跟随黑齿常之家族的部曲,身经百战,很清楚战场上最重要的不是你实际有多强,而是看起来有多强,尤其是在夜里,白天怯懦者还可以依仗人数,但夜里唯一能倚靠的唯有自己。
王文佐躺在鹿皮上,浑身酸疼,虽然有马,但为了避免引来两侧山坡上百济弓手的毒矢,他不得不徒步行军,把自己隐藏在士兵的行列里。连绵的细雨把道路变得泥泞,每一步都不得不费尽力气才能把脚从泥泞中拔出,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来只装满热水的木桶,好好泡泡脚,来只烤的香喷喷的鸡,再来张干净的床,可现实中唯有柴捆、鹿皮和硬的足以磕掉牙的干饼。
“主人!”门帘被掀开,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桑丘?什么事?”
“袁飞想见您,他说有要紧事情要向您禀告!”
“要紧事情?”王文佐下意识的握住了身旁的刀柄:“带他进来!”
“郎君!”袁飞屈膝跪下,他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放到王文佐面前:“这是刚刚在附近一个山坳的树上发现的!”
那是一块半透明的固体,约莫有大拇指大小,王文佐看了看,凑到鼻子旁闻了闻,用不确定的口气问道:“是松脂?”
“对!”袁飞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兴奋:“就是松脂!”
“有多少?”
“很多,很多树上都有被劈砍的痕迹,就是最近一天的事情!”
王文佐点了点头,握紧了拳头。夜袭肯定要放火,在雨夜里还有什么比沾满松脂的树枝更好的纵火物呢?袁飞的发现只有一种可能,百济人已经追上来了,就潜伏在周围,随时可能发动进攻。
“你做的非常好,袁飞!比我对你的期望还要好!”王文佐站起身来,轻轻的拍了拍跪在地上那个男人的肩膀:“待到回到泗沘,我一定会向上头禀告你的功劳,兑现原先的承诺!”
柳安坐在火盆旁,正在烘烤手:“文佐,快坐下来烤烤身子,这鬼天气真的要命,又湿又冷!”
“您看!”王文佐把松香递给对方:“这是哨探在山上的松林里找到的,有很多,树上到处都是!”
“松香?”柳安也顿时明白过来:“百济人追上来了?要夜袭?”
“嗯!只能是这个了!”柳安低声道:“不过人数应该不多,否则不可能这么快,也没法隐蔽的这么好!”
“传令下去,让各营夜里加强防备!”柳安将松香丢进火盆,高声下令道,旋即他对王文佐道:“时间紧迫,不多说了,文佐你也快点回去吧!”
夜色中的篝火,在下方的山谷中放光,犹如坠落的星星,实际上他们比星星更加明亮,而且不闪烁,有时舒展膨胀,有时搜索阴郁,仿佛黑齿常之此时的心绪。
大概有一里左右,黑齿常之居高临下,心中默默的估算,但黑夜里会遮挡树根、石块和陡壁。自己白天应该亲自走一趟的,他不禁暗自后悔,不过他很快就把后悔的情绪赶出心头,转过身低声道:“分成两队,一队我带头,另外一队由真由带队!”
一个矮瘦汉子走出行列,浓密的胡须和头发连在了一起,看不出年纪,但身材精瘦,举动间有一种猫科动物特有的优雅,他是当地有名的猎手,有一双夜眼。
袭击者们行走在树影间,向下方的谷地走去,留下蜿蜒的轨迹。呼吸在漆黑的空气中结成霜雾,雨早就停了,一路上艰苦而又缓慢,因为稍不留意就会摔断膝盖,不过黑齿常之仿佛本能知道应该往何处落脚,后面的人踩在前人的脚印上,艰难前行。
雨早就停了,从盖马高原吹来的西北风穿过山谷,仿佛锋利的剃刀,直入骨髓。远处的山地不时传出山猫的嚎叫,那些善于隐藏的动物就好像山间缓缓流动的烟雾——无声、无息而又致命。
但愿我们能做的像那些山猫一样好!黑齿常之心中暗忖,他握紧腰间的刀柄,死死的盯着远处的火光。问题是谁是猎手,谁是猎物呢?
大约四十分钟后,黑齿常之停下脚步,此时他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敌人篝火发出的昏暗黄光了,为了避免被风吹熄,哨兵将火堆放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旁边有一根竖起的木桩,从黑齿常之的角度,还能够看到半边身体,看样子应该是在火堆旁打盹的哨兵。他吐出一口长气,看来敌人已经觉得自己安全了,真是太好了。
“两个人?还是三个人?应该不会更多了!”黑齿常之稍一思忖,指了指身后的一名部下,又指了指自己,双手画了个圆,再指了指石头后的火堆,部下会意的点了点头。
第16章 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