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飞屏住呼吸,颤抖着靠紧树干,他的脸颊贴在树皮上,粘稠甜腻的树汁流到他的脸上,片刻后他又听到几个脚步声。
“唐人的军队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禀告达率,大概还有半日的路程!”
随着外间语速交谈越来越快,袁飞渐渐听不懂说些什么,不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屏住呼吸,死死贴紧树干,以免被来人发现,良久之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探出头去,已经是空无一人。
“三郎你认为这家伙说的是真的?”柳安瞥了跪在地上的袁飞一眼,这家伙削瘦枯槁,衣衫褴褛,浑身散发出臭气,神色惊惶,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实在不太像一个合格探子。
“我觉得可能性很大!”王文佐慢条斯理的答道:“对我们撒这个慌有什么好处?让我们更加戒备?这不是适得其反吗?”
“嗯!这倒是!”柳安点了点头。
“而且我还有一个理由,按照他的说法,敌人的交谈中提到了“达率”,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真岘城那边的情况就非常不妙了!”
柳安两腮的肌肉顿时紧绷了起来,达率是百济国仅次于达佐的高官,大概等于唐的大州刺史、一路总管,能够出任此官的无不是百济世代贵酋,威望深重之人,如果说围攻真岘城的叛军中有这个级别的首领,其规模和战斗力就绝不是自己这区区几百援兵能够应付得了了。
“可如果我们畏缩不前,就是失期之罪,必死无疑!”
“照我看可以这样!”王文佐道:“先派出骑队在前踏白,若是有变则举烟火为号,步队就退到昨日宿营地,那儿壕沟栅栏什么都是现成的,又靠近水源,地形不错,以强弩固守,便是十倍之敌围攻也不害怕!”
“嗯,就这么办!”柳安两腮的肌肉顿时松弛了下来,王文佐所说的踏白在唐宋时便是侦查的意思,踏,即检踏,勘察、搜查之意;白乃是薄的假借字,乃是“草木丛生,不可深入”之意,这两个字连在一起便是查探敌人可能埋伏之地的意思。失期不至当然触犯军法,但若是途中有变遭遇强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10章 叛军
“达率,唐人的斥候来了,我想他们可能已经发现我们的布置了!”
黑齿常之站起身来,他身穿白袍,比在场中最高的人还要高出一个头,而动作却极为矫健轻捷,仿佛一头穿行在山林间的猛虎,浓密的胡须与两鬓相连,遮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眼瞳黑亮如同玛瑙。但如果细看的话不难发现他很年轻,最多不过三十。他走到一棵大橡树旁,向山下的谷道看去,只见数十骑兵正在沿着下方的道路前行,这些敌人走的很慢,每到地形险要的地方便停下脚步,四处查看,显然隐藏在前面不远处山坡上的伏兵是不可能瞒过这些细心的斥候的。
“给我!”
黑齿常之伸出右手,一旁的奴仆赶忙送上他的弓箭,这弓箭与他的体型相仿佛,箭矢仿佛短矛粗细。黑齿常之搭箭上弦,引满弓,稍一瞄准,便松开弓弦,随着一声轻响,便看到山脚下的骑队中有一人落马,余者飞快的将尸体扶上马,转身打马离去。
“传令下去,追击,这些斥候不会离步队太远的!”
“你是说这一箭是在百步之外射过来的?”柳安看着地上的尸体,用不敢相信的语气问道。
“是的,校尉!”回答者的脸色和地上的死人一样苍白:“我的意思是至少有百步远,实际上可能会更远。”
在苍白的晨光下,死者看上去仿佛是在沉睡,他长得只能说一般,但死亡抚平了美与丑之间的区别。一件披风遮挡住了伤口,王文佐掀开披风,伸出手指探了探伤口的深度,又捡起旁边那支仿佛短矛般的箭矢,比划了下,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挥手让部下退下休息,柳安回到尸体旁,脸上泛出一丝苦笑:“现在逃走也许还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了!”王文佐摇了摇头:“贼为主军,我为客军,如果退兵,他们肯定知道某条更近的山间小路可以抢到我们前头,与其到时候进退失据,不如就在这里打一仗!打赢了自然万事大吉,打输了那也只有认命!”
“也好,不过粮食……”“这个不用担心,士卒身上有三日之粮食,军中还有十日之粮,杀掉随军的牲口又能吃几天,算起来我们至少有半个月的口粮。贼人突然暴起,一时间肯定没有这么多粮食的!”
“这倒是!”柳安点了点头,人长腿,粮食可不会长腿,叛军发展的这么快,获得粮食的唯一办法就是四处劫掠,不断的流动,而不是围攻自己十几天。他想了想之后问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首先把战马之外的牲口都杀掉,让士兵们吃饱吃好!其次,多砍些木材来,加固栅栏;剩下的就只有向神佛祈祷了!”
“你说得对!”柳安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起来:“三郎,神佛会保佑我们的,是吗?”
王文佐拿起那支箭矢,用力折断:“神佛只会保佑自助之人!”
外面到处是车马喧嚣,乱成一团。人们高声呼喝,忙碌着加深壕沟,加固栅栏,空中下着细雪,王文佐伸出右手,雪花落在掌心,旋即融化。他吐出一口长气,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桑丘!你拿着我的腰牌去杀牛的地方,把牛筋都要来,就说是我有用!”王文佐取下自己的腰牌,递给紧随身后的桑丘。
“是,郎君!”桑丘应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却又被王文佐叫住了。
“还有什么事吗?”
“你的头发!”王文佐走到桑丘身旁:“所有的三韩人的头发都这么长吗?”
“是呀,怎么了?”桑丘不解的问道:“若是没有意外的话,我们马韩的男人都是一辈子不剃头的!”
“很好,你去告诉那些军奴,今晚只要愿意剃头的,都可以有肉吃!”
“只有这玩意?”沙吒相如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木盘,里面除了黑乎乎的煮豆子就别无他物。
“嗯!”黑齿常之点了点头,拿起勺子:“得知福信公从倭国迎回丰殿下,四方豪杰皆起兵相应,讨伐唐寇与新罗贼,但粮食却不够了,若非已经攻下真岘城城,连这黑豆都没有吃的!”
沙吒相如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舀了一勺豆子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艰难的咽了下去,就好像吃药一般。原来他与黑齿常之都是百济国的贵酋,他本人更是百济八大贵姓中之一,论官位门第还在黑齿常之之上。
两人口中的福信公便是鬼室福信,鬼室福信本是百济王室旁支,论辈分还是义慈王的堂弟,官居佐平(大概等于兵部尚书)。公元660年,苏定方领大军渡海灭百济,不久后便领兵回国,并将百济义慈王以下一万两千余人尽数迁回大唐。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鬼室福信一面组织百济的残余力量抵抗,一面派出使者前往倭国请求援助,并迎接在日本作为人质的王子扶余丰璋回国登基为王。倭国派人送回扶余丰璋,并赠予大批物资,声言将起倾国之兵来援,百济旧地的贵族豪杰们纷纷起兵响应,一时间百济旧疆兵火四起,州县纷纷易帜。
沙吒相如吃了几口,实在是吃不下去,便把盘子推开,低声道:“常之,你觉得倭人此番所为,会不会是别有用心?”
“那是自然,虽说是唇亡齿寒,但也没有白出力的?”黑齿常之却吃得很香,仿佛盘子里不是煮豆子,而是平日的珍肴一般:“不过本国与倭国关系匪浅,哪怕最后落到倭人手中也总比便宜了新罗人和唐人的好!”
沙吒相如点了点头,原来唐初时朝鲜半岛正处于“前三国”时期,即高句丽、新罗、百济。其中高句丽与百济皆为扶余人(从汉至唐我国东北地区的一个民族)建立的国家,而新罗人是半岛本地民族,即三韩人建立的国家。高句丽位于辽东和朝鲜半岛北部,百济则在朝鲜半岛西南部,新罗位于半岛东南部。
第11章 拂晓
这三国中高句丽实力最为强大,若不是将主要扩张方向放在辽东,只怕早已一统半岛。百济人的起家之地本是汉江流域,为高句丽攻击被迫南迁,六世纪时百济与新罗联盟反攻高句丽,在取得进展后却被新罗人反戈一击,夺取了汉江流域。为了夺回故地,百济国王亲征新罗,却被新罗所杀,至此两国仇恨已经根深蒂固,无法调节,相比起来,高句丽与百济的旧仇反倒不值一提了。
而百济当时与日本隔海相望,与大和王朝有非常密切的关系,双方上层通婚极为普遍,比如恒武天皇的母亲便是百济武宁王的嫡女;日本大内氏的先祖便是百济圣明王的第三王子等等不一而足。在黑齿常之和沙吒相如看来,与其落入大仇新罗人和唐人之手,还不如借助世代联姻的倭人力量复国。
“达率!”
帐篷被掀开了,寒风从外吹入,探子的呼吸迅速凝结为白色的雾气,遮挡住了面容。黑齿常之放下木勺,低声问道:“什么事?”
“唐人在野猪林附近筑营!”
“哦?”
黑齿常之与沙吒相如交换了一下眼色,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依照他们原先的预料,这一小股唐军既然行动如此的慎重,那么在斥候被袭击的情况下最可能的行动就是迅速退回老巢泗沘城。而黑齿常之就派遣轻兵尾随,准备等敌人跑的精疲力竭,距离泗沘城只有半日距离以为已经安全的时候再发动突袭,却没想到这队唐军竟然走到半路就停下来了,还驻营自守,这就有些蹊跷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只有随之应变了!”沙吒相如站起身来,身上的甲片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常之,让我们先去领教一下“上国天兵”的厉害!”
他梦见自己坐在松软的床铺,面对电脑,桌上放着可乐和炸鸡翅,屏幕上画面跳跃,他哼着歌曲,熟练的操纵着键盘和鼠标,不时低下头含住吸管吮吸一口可乐。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仿佛一切还像从前那样。直到号角声响起,梦境破碎,现实降临。
四周一片黑暗,身下是粗硬的床——实际就是一捆树枝上面铺着张鹿皮。王文佐翻身坐起,披上外衣。脚旁的桑丘也起身了,在他的帮助下王文佐披上甲胄,束紧腰带,将横刀挂在上面,然后是角弓、箭囊。
第二声号角响起,王文佐走出帐篷,外间还是一团漆黑,阴暗的天幕下充斥着刺骨的寒意,士兵们正帐篷中蜂拥而出,一边束紧腰带一边走向军营中心的小校场,那儿正对着主将的帐篷口——所有的唐军营寨都是这样,帐篷呈棋盘形,距离营边的栅栏有一段距离,以避免被营外的敌人箭矢所伤,在营帐中心有一个小校场,那儿是主将执行军法和发布命令的地方。他走到自己行列的位置,开始紧张的寻找自己部下,幸好都在,王文佐不禁吐出一口长气。
第三声号角响起,人群中传过一阵骚动,事不过三,敌人终于来了。事到临头,王文佐反倒吐出一口长气,他回过头低声对桑丘说:“这一仗打完,无论如何我们都可以安心休息了!”
发布命令的时间很短暂,很快士兵们来到栅栏旁,军奴们开始分发干粮——硬的足以磕掉牙的干面饼,幸运的是还有水。王文佐不得不将面饼掰成小块,用水泡软了吃下去,寒风吹来,让他禁不住牙齿打颤,一堆堆篝火被点起,冷风如剑,搅动火焰,让橙黄色的光不断摇曳。箭矢、盾牌、投矛就堆积在胸墙后,风吹打着头顶上的旗帜,让其胡乱舞动,仿佛乌鸦的翅膀。
“你听到了吗,主人?”
耳畔传来桑丘的声音。王文佐侧过头,风声,马嘶,还有别的什么。“是脚步声,对,很多人的脚步声!”王文佐低声道。
桑丘肥厚的鼻翼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营垒外一片黑暗,仿佛大海,但王文佐能够辨认出远处点点闪烁移动的火星,是百济人的追兵,在黑暗中就和初升的太阳一样显眼。
“什么都看不见,怎么打?”
王文佐听到旁边有个声音低声嘟囔,他将一只箭矢前端绑上油布,走到篝火旁点燃,然后引满弓,松开弓弦。火箭划破夜空,散发着奇异的摇曳光芒,照亮途经的地面。王文佐可以从微光中瞥见黑压压的人群,有上千人,也许更多。火箭落入黑暗中,这时敌方的阵营传来阵阵鼓声,仿佛远古时巨人的吼声,让王文佐的背脊阵阵发麻。
唐军营响起阵阵号角,呜呜呜呜!而进攻者用呐喊声回应,夹杂着沉闷的鼓声,仿佛是在宣告我们来了,我们要冲破你们的围墙,把你们全部砍倒,剥掉你们的皮,然后踏着你们的尸骨冲向泗沘城,把你们赶下海,永远再也不敢再来。风在嚎叫,王文佐听到身后传来弓弦划破空气的声响,送火箭飞入天空,仿佛星点,他能够看到成群的百济人手持盾牌和手斧、长矛向自己涌来,仿佛海浪。
“你不打算等到天明再进攻?”沙吒相如问道:“什么都看不清,根本没办法指挥调度!”
“无所谓,反正都是些杂兵!”黑齿常之笑道:“黑暗中唐人也看不清有多少敌人!”
“你是想消耗唐人的士气和箭矢?”沙吒相如恍然大悟:“难怪你这么贸然行事!”
“呵呵!”黑齿常之笑道:“中国之兵,进退有度,左右有局,号令森严,非我等能及。若是硬攻,便是数倍于他也未必能胜之,若想取胜,唯有出奇制胜。夜里就是乱战,大家都扯平了,待其精疲力竭,等天明后再投入生力军,一决胜负!”
第12章 天明
栅栏后面,弓弩手们手持武器,并肩而立,一边借助火光看着远处的黑暗,一边等待。桑丘紧握双手斧,紧挨着王文佐,如果注定一死,他宁可和主人死在一起,有生以来,这个唐国武士是待自己最好的,远远胜过以前的百济主人。
“百济贼来了!”王文佐喊道。
弩手们平端弩机,对准敌人的方向,火光照在方头矢上,闪烁着阴冷的光。
“别慌!”王文佐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他能够感觉到有一些东西正穿过雪地,从黑暗湿滑的土坡下爬上来。“别慌!”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他看到一个黑布包裹的脑袋从土坡下露了出来,赶忙喊道:“放……!”
弩矢嗖的飞出,弩手们赶忙退到后排张弩装矢,后面的弓手上前,射出第二排羽箭,虽然无法看的非常清楚,但不断传来的凄厉惨叫声和尸体在土坡上滑动的声响,让王文佐松了口气。
“三郎,你有没有觉得不对?”韩长略从旁边凑了过来,他不过三十出头,却已经秃了半边头发,身材矮壮敦实,是王文佐的副手:“听动静不小,但蛮子好像人数并不多!”
“不错!”经由同伴提醒,王文佐也发现了,虽然敌人的动静不小,但射来的箭矢投矛却少得可怜,这与其声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要不让我带几个人冲出去试探一番?”韩长略跃跃欲试的问道,他是个出色的骑士,尤其是马上长枪的功夫颇为了得,早就按奈不住了。
“黑布隆冬的什么都看不清,冲什么冲?”王文佐毫不犹豫的否决了副手的建议:“蛮子的举动有些蹊跷,你让弓手们不要乱放箭!”
不久之后,唐军的营地渐渐平静了下来,仿佛是约定好了,百济人那边也平静了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鼓声和哨声,两边都在等待天明。
虽然漫长,但黑夜终于过去了,东方的天际线呈现出一种淡青色模糊的颜色。王文佐抖动了一下披风,上面有一层薄雪,他能够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他站起身来,一边活动手脚,一边环顾四周。
韩长略正在不远处喂马,在距离他大约十几步远的地方,几个人正在宰杀一头骡子,这头倒霉的畜生被昨晚袭击者的一支投矛射中,肯定是不能活了。他转头向栅栏外望去,只见对面山坡的树林中升起了数十道蓝灰色的浓烟,那应该是百济人正在取暖。对于他们来说,夜晚只会更难熬。
“王火长!”
王文佐转过身来,看到一个身材削瘦的汉子,他叫崔弘度,是王文佐所见过最好的弓手,眼力好,手稳,拉弓平滑仿佛湖州的丝绸,可以轻而易举的射中五十米外树桩上的苹果。他向王文佐点了点头:“团头让你过去一下,有事情要商量!”
“多谢!”
王文佐接过杯子,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火辣的灼热感让他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起来。
“要再来一杯吗?”
“好的!”王文佐感激的把空杯子又递了过去,柳安从火堆上的瓦罐里舀了一勺,笑道:“加了姜片的淡酒,烧热了喝最是祛寒的!”
“如果再加个鸡蛋就更好了!”
“加个鸡蛋?”柳安闻言一愣,哑然失笑道:“三郎你还真会享受,不愧是世家子,好,这次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请你喝酒的时候一定给你加个鸡蛋!”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三郎,我方才已经数过了,四周山坡上的浓烟有近两百道,按照一个篝火有十二人算,贼众就不下两千人。敌众我寡,待会肯定是几面围攻,我一人指挥不来。这样吧,我将营地分为两面,西面交给你,北面我自己来,如何?”
原来先前柳安选择营地的时候颇花了一番心思,唐军营垒的东、南两面一面临水,一面则是陡崖,不但取水方便,而且只需要应付西、北两面,易守难攻。
“遵命!”王文佐站起身来:“不过虽然南边是陡崖,但也要防备贼人乘虚而入,照我看,还是要放人看守!”
“三郎说的是!”柳安点了点头:“便让弘度带几个人在那里看着吧,他眼力好!”
树林的中央有一个大火坑,四周围满了百济武士,坑中火焰烧的胡桃树枝噼啪作响,盘旋上升,直达被熏黑的树冠,四壁半是泥土,半是岩石,苍白色的树根在其中扭曲盘旋,宛如数千条缓缓蠕动的蛇。在距离火较远的地方,树根形成某种近似阶梯的形状,在那儿坐着一个人,满头白发,几乎淹没在那些巨大的树根中。
“您看到了什么?”沙吒相如恭谨的问道。
“古老的火焰,古老而又深邃,有蛇、狼、还有老虎、还有更多,不,我看不清,看不清,太多了……”那白发人突然扑倒在地,浑身剧烈的抽搐,沙吒相如与一旁的黑齿常之交换了一下眼色,俯下身去低声问道:“尊贵的萨满,希望您能够宣布今天我们将大获全胜!”
白发人勉力抬起头来,嘴唇抽搐,却说不出话来,一旁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黑齿常之俯下身去,侧脸贴在其嘴旁,装出听懂了什么的样子,然后站起身来,大声喊道:“萨满说,天神已经显示了吉兆,我们今天将大获全胜!”
“大获全胜!”火坑旁无数只胳膊举起,仿佛胡桃林木。
“蛮子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