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曹家并非中原汉人,却是昭武九姓胡商,即粟特人。这些粟特人原本居住在我国西北张掖至敦煌一带,被称为月氏人,西汉时月氏人被匈奴人击败,不得不西迁逃到中亚阿姆河流域。由于其地理位置正好处于丝绸之路东西、南北两条大动脉的十字路口,粟特人多从事商贾,是著名的商业民族。
从东汉开始,大量的粟特商人通过商路迁居中原,在长安、太原、洛阳、河西诸镇等商路周围城市都有聚居点,由于粟特人多崇信拜火教,这些城市里也有拜火教的庙宇。
依照唐时文献记载,在这些祆祠中,“商胡祈福,烹猪羊,琵琶鼓笛,酣歌醉舞”,但实际上这些祆祠除了宗教祭祀之外还承担了交流信息、邮寄信笺、寄存财物、托办丧事、司法代理、甚至邮寄款项等社会和经济职能,对于主要从事商业的粟特人来说,这些庙宇兼有交易所、银行、律师、商站等的功能,一旦被毁,其赖以生存的商业网络便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因此一旦有废毁祆庙的风声,他们便四处奔走,寻找可以直通上层的渠道来卫庙就不奇怪了。
“若是这么说倒也说的通了,敢问一句,你们为了这祆庙愿意出多少财帛呢?”
“旁人不知,若是我们曹家,破家卫庙也在所不辞!”
“破家卫庙?”王文佐疑惑的看了看曹僧奴,商人最为看重钱财,这厮该不是说大话吧?
曹僧奴看出了王文佐的心思,沉声道:“王参军,在我看来再多的金银绸帛总会花用干净,信却是越用越多的。若是能保住祆庙,十万贯的金珠便是一纸便能招至,又何须在意那些有形之物呢?”
“人才呀!”王文佐惊讶的看了看曹僧奴,方才那番话不就是信用货币的雏形吗?既然这些祆庙有寄存财物、邮寄信笺的职能,那往前再走一步就是发行汇票了,而汇票再往前走一步,就是纸币了,而纸币距离信用货币就是一步之隔。
难怪有人说长途贸易是金融业之母,确实在古代社会,唯有长途贸易兼有大资本、高利润、高风险、长时间、远距离这几个特质,需要金融来分担风险、筹集资金。相比起素来重农轻商的汉民族,这些粟特人的确在金融业方面有先天的优势。
“曹兄弟这般重义轻利,王某佩服万分!”王文佐一把抓住曹僧奴的胳膊:“你是想要面见仁寿大将军是吧?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说罢他立刻取来纸笔,洋洋洒洒下笔千言,替曹僧奴说了许多好话,又夸赞祆庙扶危济贫、崇善惩恶、灭之有百害而无一利,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又解下金仁问赠送给自己那柄宝刀,递给曹僧奴:“此刀便是仁寿大将军所赠,你带此刀去,他一看便知!”
“是,是,多谢王参军!”曹僧奴赶忙接过宝刀与信,又惊又疑的看了看王文佐。他这次去求见金仁问,却不想对方深居简出,杜门不见客,后来从叔父口中得知王文佐这条线,就想着有一杆子没一杆子的试一试,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热情,连金仁问所赐的宝刀都给自己了,让他反倒有些害怕了。
“不用谢,我也不瞒你,这商贾之事,我也颇有兴趣,今后咱们还是要多多亲近亲近!”王文佐笑嘻嘻的说。
“啊?”曹僧奴张大了嘴,心中暗自警惕,自汉武帝以来,中国历代王朝都视商贾为贱业,这也是粟特商人能在中原发展的如此顺利的原因,在曹僧奴看来,王文佐这等“出身士族”的官员若是对商贾之事感兴趣,那多半就是如石崇这等拦路抢劫巧取豪夺之辈了。王文佐说的兴起,完全没有注意到曹僧奴的心思。
“葡萄,我是说蒲桃,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知道,只是不知王参军为何说这个?”
“这葡萄可是好东西呀,酿出来的酒别有风味,他酒不能及,无论是唐人、百济人、高句丽人、靺鞨人还是倭人都很喜欢,对了,曹舍儿你喜欢吗?”
“倒也还好?”
“只是还好?”
“不,不?是喜欢,很喜欢!”曹僧奴赶忙应道,他也不知道王文佐为何突然把话题扯到葡萄酒上来了,但人家刚刚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自己说不得要逢迎几句。
“曹舍儿,我且问你,这生意最要紧的是什么?”
第174章 葡萄酒
“这个?”曹僧奴已经完全被王文佐天马行空的话头弄晕头了,只得苦笑道:“在下不知,还请王参军提点!”
“自然是互通有无呀!就拿我大唐做例子,多得是丝绸,瓷器,而西域多金银、玉石、珍宝香料,所以你们才能从中转运谋利,你说是不是呀?”
“参军说的是!”曹僧奴已经有些腻歪了,只是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小人愚钝,不知这葡萄酒与互通有无又有什么关系?”
“曹舍儿,你也往来过不少次海东之地了,应该知道这些地方虽说是苦寒之地,但物产却也丰饶,若能互通有无,便可获利良多!”
听到王文佐终于把话题转到了自己熟悉的方面,曹僧奴精神一振,他点了点头:“不错,这片地方的确有很多好东西、金、银、各种珍惜的皮毛羽毛、珍珠、宝石、药材,若能贩卖也能赚很多,但怎么说呢……”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发现自己无法用话语准确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百济灭亡后,这生意便不好做了?”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曹僧奴一拍大腿,随即便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向王文佐谢罪。王文佐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我也不瞒你,攻破泗沘城之后,我曾经特意察看过百济人的商市、王宫、船坞,着实了不得呀!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之中,百济的疆域是最小的,若非是独擅海贸之利,百济人也无法与其他两国相持,能鼎足而三呀!”
“参军说的是,这着实可惜的很!”
正如王文佐所说的,在半岛三国之中,最早进入半岛的便是百济,也叫南扶余,高句丽是后来者,而新罗则是半岛三韩民族面临扶余人的入侵建立的土著国家。
在相当长时间里,百济是同时在南北两线作战,其结果就是百济不得不向南迁徙,其国都从汉江流域迁徙到了锦江流域。
从疆域上看,百济是三国中最小的一国,但百济也有其独到的优势,发达的航海和造船技术,加上魏晋以来中原的长期战乱,让其国都成为了当时东北亚地区重要的贸易中心,其商船遍及今天日本、辽东、山东、长江口、外东北、琉球、甚至东南亚部分地区,其市场里可以找到人参、皮裘、东珠等珍惜特产,而现在这一切已经被战争摧毁了。
“万物有生有灭,自有轮回!”王文佐笑道:“百济国这仗总是要打完的,等到战事平息,曹舍儿可有想过掺上一手呢?”
“自然是有想法的,不过这和葡萄有何干系呢?”
“自然是有关系的,第一、蛮人嗜酒如命;第二、葡萄性温,苦寒之地无法种植;第三、葡萄山坡沙地最好,不争良田,第四,酒水耐存储,便是路上耽搁个三年五载,也无需担心腐坏,这几样加在一起,便是最好的货物。”
聪明人一点就透,曹僧奴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拜古代高昂的物流成本,古代长途贸易中的货物只有寥寥几种:奢侈品,如丝绸、珠宝、瓷器;必需品,如盐、香料;上瘾品:鸦片、烈酒、茶叶。能够找到一种新的商品,那往往就能带来一条新的商路,开辟一条滚滚的金河。
“王参军说了这么多,想必胸中早已有了成算了,还请赐教!”
“赐教不敢说,只是有些想法!”王文佐笑道:“在这里肯定是不成的,冬天太冷了!”
“不错,那您要在大唐?”
“不,鞭长莫及!而且土地、劳力都是问题!”王文佐摇了摇头:“内陆不成,海岛却可以,据我所知,一般来说岛屿会比内陆暖和的多;劳力更简单,这一仗打下来,军中肯定会俘获许多丁口,到时候出点钱买就是了,再给他们配上些女人,海岛上也不用担心他们逃走……”曹僧奴听着王文佐在那儿盘算着葡萄圆需要的气候、土地、劳动力、农具以及酿酒所需的各种器具,神色愈发怪异起来。他在拜见王文佐之前早已打听过其来历,问到的人无不称其精明干练,用兵如神,是熊津都督府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可闻名不如见面,精明干练是有的,可更像是一个商贾,而非武人。
“所以眼下最缺的一个是优质的葡萄种苗,一个是好的酿酒师傅,其他的我都有办法……”王文佐越说越起劲,突然发现曹僧奴已经保持沉默许久了,有些尴尬的停了下来:“曹舍儿为何不说话,可是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指证!”
“哪里哪里!”曹僧奴赶忙连连摆手:“小人自幼便跟着父亲行商,对于经营农庄完全是一窍不通,哪里还敢指正。只是眼下百济还在打仗,说这些还有些早了吧?”
“早?”王文佐自矜的笑了起来:“这么说吧,曹舍儿可愿意与我打个赌?”
“赌?”
“不错,我们就拿百济的战事打赌,若是明年夏天前能平定百济战事,那便是我赢了,若是不能,那便是曹舍儿赢了!”
“呵呵!”曹僧奴稍一沉吟,便笑了起来:“参军当真是好心人,这赌岂不是便宜小人了。”
“哦?曹舍儿觉得自己赢定了?”
“那倒不是!”曹僧奴摇了摇头:“在下不过是一介商贾,岂敢妄言军国大事。只是依照参军说的,小人赌赢了自不待说,便是小人输了,那百济的战事就已经平息。小人是个商人,最怕的就是兵荒马乱,还有什么能比不打仗了更好的事情呢?这般算来,无论是赌赢还是赌输,小人都是赚了,岂不是便宜小人了?”
“这倒也是!”王文佐笑道:“既然如此,你我便立下赌约,若是我赌赢了,那你就必须白送给我十万株上好的葡萄苗,若是你赢了,这一千贯钱我照样还给你,如何?”
“参军金口一开,小人自然只有应承了!”曹僧奴笑道,他此行来的主要目的已经完全达到,若是唐军能在明年夏天前结束百济的战事,这位王参军肯定在都督府中身居高位,这些葡萄苗就权当是结好的贺礼便是。
第175章 囚徒
长安晋昌坊,大慈恩寺。
窗旁的几案上的香炉传来淡淡的檀香气息,月光从窗户投入,映照在精心打磨过的青砖地板上,仿佛白玉一般。
定惠和尚叹了口气,这屋子就和它的主人一样,礼数周全、善解人意、手腕灵活,但不改其内核的霸道,当初在故国与扶余丰璋饮宴时曾经听他这么评价过唐人:熊皮手套里的铁腕,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恰如其分。
身为中臣镰足的长子,定惠六岁就剃度出家了,这在当时的倭人贵族中很常见,从大陆而来的僧侣们在带来佛教的同时,还带来了各种精妙的学问。(当时大和民族的文化还处于萌芽阶段,被后世誉为日本民族的《诗经》的《万叶集》还要近一百年才完成,无论是皇族还是贵族都没有公卿化、文人化,其形象更接近于后世平安时期的那些东国武士。)
寺院就成为了倭国的文化和学术中心。无论是皇族还是贵族,都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寺院向僧侣学习知识,年长后既可以成为宗教领袖管理寺院,也可以作为学问僧、外交僧来直接参与政治活动,还可以还俗。
而定惠就是作为倭国使团的成员来到洛阳的,并且得到了天子的接见。第一次会面总是美好的,天子礼仪性的询问了天皇是否安好和倭国的情况后,还让随行的虾夷护卫在朝堂上表演了弓术,虾夷随员的高超射术赢得了天子的赞赏,吩咐让其在馆驿居住。
接下来的日子是最快乐的,定惠以僧人和使团成员的双重身份四处拜访,如饥似渴的吸收着各种各样的知识,而最让定惠惊叹的不是各种奇妙的学问,而是洛阳城的宏伟——唐国人称其为神都,依照唐国的说法,洛阳城正好位于天下之中,是与天上的太微垣相对应,而太微垣正是天帝所居之处,因此洛阳城也应该是人间帝王的居所。
幸福总是短暂的,唐与新罗建立的反百济联盟迅速的改变了倭国与唐的外交关系,大唐天子傲慢的认为自己才是世界无可争议的主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便像倭国这样的海外之国也不例外。为了避免倭人使团走漏对百济远征的消息,在敲定了远征计划之后的第二天,所有的倭人使团成员都被逮捕,然后送到了长安,幽禁了起来。
恐惧是一种传染病,每次传播到另一个人身上效力都会增大一倍。在幽禁的那几个月里,使团成员们在高墙之内,猜测着自己的未来,很多人认为唐人会很快把他们处死,即便不处死,也会终身拘禁或者流放到遥远的蛮荒之地,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回到故乡,见到父母妻儿。
因此他们经常聚在一起说着家乡的往事,说着说着便痛哭流涕起来,时间一久,个个形容枯槁,与来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而定惠是极少数免疫者之一,原因很简单,当他离开前父亲中臣镰足曾经告诉他:“你踏上甲板的那一刻就要忘掉自己是谁,来自何处,为大唐天子竭忠尽智!智者无论什么境遇都能够随遇而安,不忘自己追求的本心。”
他在拘禁其间,没有像他人那样苦恼哭泣,而是不断向看守索要各种书籍,一心苦读。当同伴惊讶问他怎么还有心思看书,定惠回答道:“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等渡海而来,为的就是求学,就算明天要死,今天也要苦学不辍,何况明天还未必死呢?”负责看守他的官员得知他的回答后,感叹不已,下令只要是定惠索要的书籍,都不要拒绝。
几个月后,定惠突然得到了又一次召见,他们被带到了洛阳皇城上,淹没在大唐属国使节的人海中,原来唐军已经攻陷了百济的都城,唐国的将军将百济王、王子以及王公大臣们押回洛阳献给天子,天子则在无数臣民面前将其赦免,还封给官爵,以炫耀自己的武威和仁慈。
仪式结束之后,使团的成员们神色复杂,有对唐人军事力量的恐惧,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希冀。唐军能这么快灭亡百济是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但这对他们来说却未必是坏事,既然百济已经灭亡,那横亘在倭国和唐国之间的绊脚石也就不复存在了,他们说不定也就可以回家了。定惠也不例外,他开始收拾行装,拟定带回倭国书籍的名单了。
但形势又一次发生了变化,正当定惠他们正踌躇满志的准备回国时,他们又一次被押回了长安,幽禁了起来。原来唐人灭亡百济之后不久,在百济就爆发了复国运动,留守的唐军陷入了苦战之中,更糟糕的是,这一次倭人也加入了,还是站在百济人一边,这一次唐倭两国真真正正的成了敌人。
幸运的是,两国关系的变化并没有降低使团的待遇,定惠的人身自由虽然受到限制,但物质待遇却很不错。
他依旧像一个求学者那样生活,但战争的消息还是不由自主的传入他的耳朵里:母国已经将扶余丰璋送回百济,登基为王,中大兄皇子已经来到筑紫,在那儿他正在建造一支庞大的舰队,将各个领国征集而来的粮食和兵员编练成军,然后渡过大海,派往海对面的半岛。
对于这场战争的前景,定惠并不乐观,他已经用自己的双眼印证了唐国的强大,大唐天子的确霸道,但其野心并没有超出自己的实力;反观中大兄皇子,他的确是不世出的英才,但倭国太弱小了。战争就好比赌局,一个有百万赌资的赌徒和另一个只有数百赌资的赌徒地位是大不一样的。
“禅师,原来你也还没有睡呀!”
门外的声音打断了定惠的思绪,只见窗外站着一人,正是使团的同僚伊吉连博德,此人与他一样,都是来唐国求学之人,平日里与定惠交好,也同住一个院落。
第176章 闻鸡起舞
“是呀!心思烦乱,睡不着!”定惠坐起身来,指着榻上空出来的一块:“若是你也睡不着,你我今晚便抵足而谈吧!”
“也好!”伊吉连博德也不客气,推门拖鞋上了榻,叹道:“你是在忧心国事吧?我与你一样,若是把大唐比作泰山,相较起来,大和不过一鸡卵耳!两国交战,岂不是自寻死路?”
定惠无声的点了点头,白天他把自己沉浸在学问之中,尚能排遣忧虑,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忧虑和烦恼便重上心头,父亲当初难道已预料到了今日的处境,所以才说出那番话来的?
“定惠!”伊吉连博德偷偷的看了定惠一眼,对方的脸笼罩在厚厚一层阴影之中,看不出是喜是悲,只好小心问道:“令尊是中大兄皇子的心腹,我听说中大兄皇子早就有了攻打新罗,收复任那的计划,令尊参与其中,为何他还让你参加使团?”
“家父从来不和我说这些事情!”定惠答道:“临走前,他告诉我:“踏上甲板的那一刻就要忘掉自己是谁,来自何处,为大唐天子竭忠尽智!”
“踏上甲板的那一刻就要忘掉自己是谁,来自何处,为大唐天子竭忠尽智!”伊吉连博德眼睛一亮,猛拍了一下大腿:“我明白了,令尊果然不愧为智者呀!”
“智者?这个从何说起?”
“我问你,令尊若是劝谏中大兄皇子不要出兵大陆,你说中大兄皇子会听吗?”
“当然不会!”定惠摇了摇头:“家父虽然颇得皇子信重,但皇子是个极有主见之人,出兵大陆也是王国数十年来的国策,岂会因为家父一人之言所能改变的?”
“不错,所以令尊不会出言劝谏皇子!而他把你派往大唐,一旦形势有变,唐人就会把你扣押。两国战事爆发,若是唐人打赢了,终归是要和谈的,一心求学,为大唐天子竭忠尽智,又对大和内情极为了解的你岂不是唐人最信任的人?而令尊有这样一个儿子,岂不是也能逃过战败后的灭顶之灾?”
“这个……”定惠愣住了,半响之后苦笑道:“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只是有些牵强附会了。你别忘了当初我们出使的时候唐国可没有进攻百济,两国关系也还不错,家父又怎么能想到两国会打起来?”
“令尊是皇子的心腹,用唐人的话说就是出入禁中,参与机要,身居宰辅之位。皇子想要进军大陆的计划,他岂有不知道的?而唐人交好新罗,攻打高句丽、百济,经略半岛也不是什么秘密。两家针尖对麦芒,迟早都会撞上,中臣氏虽然可以追溯到天儿屋根命,但论起家世来只能算新进呀!以令尊的智谋,当然会未雨绸缪,早做打算呀!”
定惠点了点头,正如好友所说,中臣氏虽然是一个古老的家族,但传到中臣镰足这一代已经衰微了,是中臣镰足凭借自己的才能和中大兄皇子的赏识才重新兴盛起来,底蕴还无法与其他大家族等相比,更不要说天皇家族了。
一旦中大兄皇子的大陆攻略失败,中大兄皇子可能只需要退位就可以了,作为中大兄皇子忠犬的中臣家族就很可能会被抛出当替罪羊,遭遇灭顶之灾。在这种情况下,让身为长子的自己先前往大唐,无疑是一种明智之举,最差最差情况下也能让中臣家族在大唐开枝散叶,避免家族全灭。
“难怪你能够这么专心学问,原来令尊早已有了安排!”伊吉连博德笑道:“对了,你觉得两国相争,结局如何?”
“结局?”定惠叹道:“两国相争,自然是强者胜,弱者败。不过若是弱者能够从失败中吸取教训,潜心学习,倒也未必就是坏事!”
“这倒也是!”伊吉连博德叹了口气:“唐人胜我之处甚多,若是能让我等回国,将这里学到的用在国事上,方能不负我们这番辛苦。”
定惠没有说话,好友的话道出了他的心声,在唐国这段时间,他耳闻目睹无不远胜自己的母国,心中愈发坚定了一个信念——无论这场战争胜者是谁,都要向唐人好好学习!然后将学到的知识用于母国之上,将其变成一个海东之上的“小唐国”,就像太阳一样教化蛮夷,统御四方,这才是他们的使命,也是大和国的命运。
咯咯咯!
咯咯咯!
“这是什么声音,怎么像是鸡鸣?”伊吉连博德问道。
定惠侧耳听了听,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笑道:“不错,果然是鸡叫,你我说话没注意时间,就这么一夜过了,你看外头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哎呀,竟然就这么一夜过了?”伊吉连博德跳下床,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笑道:“也罢,我先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