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看!”徐公子的嘴角微微上扬,便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道。
“我看不懂!”圆脸丫环并不懂认字,便老实地摇头道。
徐公子的笑意更浓,像是对那边漂亮妇人说道:“这是这座宅子的房契!既然小娘子觉得本公子烦人,那么本公子只好将这里买下来!”
“徐元概,你意欲何为?”云娘停下手中的针线法,当即便寒着脸质问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诩风流的中书舍人徐元概。
只是并不像孙杲和朱麟喜欢青楼的贵公子不同,却是对少妇情有独钟,自从看上宋澄的妻子云娘便是欲罢不能。
由于徐溥是宋澄老师的缘故,宋家这边还不能做得太绝。
徐公子再度扬起手中的房契,显得十分得意地道:“刚刚本公子已经言明,本公子只是想要时不时来这里瞧一瞧自己的……宅子!”
“徐元概,你翘班至此,当真不怕本官参你一本吗?”宋澄提着肉归来,看着出现的徐元概便寒着脸地威胁道。
“宋大人,今天怎么这么早,你亦是翘班了吧?下官的俸禄不打紧,但你而今还得还债,少了俸禄怕是连肉都吃不上了呢!”徐元概没想到宋澄这么早归来,却是十分镇定地道。
宋澄将猪肉交给迎上来的小桃,显得一本正经地道:“今日是云娘的生辰,我已经告了假,所以并不是翘班!”
云娘听到这话,嘴角不由得抿出一丝笑意。
虽然自己夫君像是一根木头般,哪怕平日风趣的话都不会说上一句,但却是知道他心里装着自己。
“既然都还有钱吃肉,那本公子就给你涨涨租子吧!”徐元概甩了甩那张房契,便打算给宋澄一点不自在地道。
涨租?
小桃听到这话,不由得眼睛微微一瞪,这简直是想要她们紧巴巴的日子雪上加霜啊!
“宋大人,你住的这个地方确实够寒酸的啊!”正是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从门口处响起道。
宋澄认得出现在这里的是大太监郭镛,却是十分认真地道:“郭公公,我这里已经能遮风挡雨,足矣?”
“你是正四品官俸了,怎么不换个好点的住处呢?”郭镛打量这个破旧的四合院,显得有所不解地道。
云娘深知自己夫君不善言辞而易得罪人,便上前微笑地道:“不敢欺瞒郭公公,家中早年出了一些变故,所以至今还欠钱银。今日劳烦您来到寒舍,妾身替夫君向您陪罪了!”
“小娘子好生伶俐,宋大人是有福之人!你们准备香炉迎旨吧!”郭镛没想到这个黑木头有如此聪慧的妻子,亦是微笑着说明来意地道。
迎旨?
徐元概的眉头微蹙,却是无论都想不通这个黑木头有什么圣旨要如此大费周章。
啊?
云娘等知竟然是要迎旨,顿时亦是颇为意外地微微张开嘴巴。
所幸,由于她信奉观音,亦会初一或十五到观音庙中祈祷,故而家里有香,而香案只能借用宋澄的书桌了。
这里还住着三户人家,在得知有旨意来到他们这间破旧的四合院,当即便纷纷跑出来帮忙张罗香案。
“臣大理寺卿宋澄恭请圣安!”宋澄同样不明白有何圣意下达,但还是规规矩矩地迎旨道。
面对圣旨,哪怕徐元概再如何嚣张,此时此刻都要规规矩矩跟随宋澄一起迎旨,却是期待这是一份治罪宋澄的旨意,那么自己便有机会“趁虚而入”。
郭镛展开手中明黄的圣旨,当即便朗声念道:“圣躬安!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理寺少卿任职能秉公决断,又深谙刑侦之理,今特此擢升顺天府尹,往稽古训,勉钦职任,上必有以光辅朕德,下必有以厚民之主,钦此!”
这个朗诵圣旨的声音在这个破旧的四合院响起,钻入院中所有的人耳中,宛如一道惊雷在众人的心头炸响。
顺天府尹,不说对于生活在京城底层的百姓而言,哪怕徐元概都深知已是朝廷高官。结合着宋澄的年纪,前程简直是无可限量。
“怎么会这样?”
徐元概听到这道圣旨后,不由得震惊地抬头望向郭镛,显得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顺天府尹虽然归为地方官员,但执掌的地方终究是北京城,即便没有大理寺卿的位置显赫,但亦低不了多少。
宋澄去年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刑部浙江清吏司员外郎,结果在完成大理寺少卿的惊天一跃,而今竟然已经是正三品的顺天府尹。
正三品顺尹出任是封疆大吏,入则是六部侍郎,却是已经正式跻身高官之列。
姑爷升官了!
小桃的眼睛顿时一阵雪亮,显得十分兴奋地道。
云娘的脸上亦是露出兴奋的笑容,倒不全是因为自己夫君升官带来的喜悦,而是知道自己夫君的才华被当今圣上赏识。
若不是自家相公得到皇恩青睐,又岂能如此擢升?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宋澄的表情却是没有变化,显得规规矩矩地接旨道。
郭镛将圣旨交给宋澄,亦是进行道贺道:“宋大人,恭喜高升!”
“本官入仕并不图升官!”宋澄从地上站起来,显得一本正经地道。
“郭公公,这是我夫君的谢仪,家中确实不富裕,还请莫要嫌少!”云娘将已经准备好的碎银送上,显得十分诚恳地解释道。
郭镛知道所送的谢仪不多,但还是选择收下地道:“呵呵……还是小娘子贤惠!若是杂家推脱,怕是以为杂家嫌少到陛下面前说是非,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公公不嫌弃,臣身跟夫君便心安矣!”云娘亦是暗松一口气,便是微笑地说道。
宋澄黑着脸看着这一幕,只是今日是云娘的生辰,倒亦不好多说什么。
郭镛将钱收好,便是一本正经地道:“宋大人,陛下让杂家给你带一句话!”
“郭公公,请说!”宋澄的脸色当即一正,便认真地道。
云娘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亦是在旁边认真地倾听。她倒不担心自家相公断案方面的能才,而是自家相公太过于不懂人情世故,故而担心他将皇帝的话不当回事。
郭镛之所以跑这一趟,正是想要传达清楚圣意,便是认真地告诫道:“陛下说现在顺天府衙的风气不正,顺天府衙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你都可以奏请升迁或裁撤,但你务必尽快肃清风气!今后京城的案子不管事涉何人,当秉公办理,若敢效仿吴玘之举,必治你的罪!”
云娘得知皇帝是要自家相公做好顺天府尹,却是没有什么无理的要求,不由得将心重新放了下来。
其实他的其实或许不行,但让自己相公秉公办案,这简直就是正中他下怀。哪怕没有圣意都会铁面无私,何况还有了圣意呢?
“臣自是如此,定不负圣望!”宋澄本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听到这番话当即便认真地表态道。
郭镛看到圣意已经传达,却是早已经注意到徐元概在这里,便望向徐概道:“徐公子,杂家有一言相赠!”
“郭公公,请说!”徐元概知道现在最受宠的太监正是郭镛,当即便上前讨好地道。
郭镛深深地望了一眼徐元概,便是认真地告诫道:“别整天惦记这天上的云,当心后院已经起火!”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新官铁面,帝治赣疾
“郭公公,你这是何意?”徐元概的眉头微蹙,显得十分不解地道。
云娘若有所悟地望向徐元概,只是看到徐元概完全领会不到郭公公的话,不由得伸手微微掩嘴而笑。
“宋大人,告辞!”郭镛懒得直接点破,便带着随行人员离开了这里。
宋澄知道是因为自己提前下衙才让郭镛不得不来到这个破旧的地方,亦是带着几分歉意地朝郭镛拱了拱手道:“郭公公,慢走!”
“恭贺宋大人高升!”
“还叫宋大人呢,这是咱们的府尹大人了!”
“小的不知今天是府尹夫人生辰,这便再去割几斤好肉!”
……
院中的百姓看到郭镛带领随从离开,当即便纷纷热情地围了上来,显得七嘴八舌地说道。
且不说正三品官员已经是他们高不可攀的存在,而今他们都是身居北京城,管理他们的正是顺天府衙。
现在有这么好抱大腿的机会,若还不赶紧进行巴结,那真是蠢到家了。
宋澄对断案可以做到明察秋毫,但面对突然显得热情高涨几十倍的邻居们,当即显得招架不住了。
云娘跟邻里相处的不错,亦是懂得人情往来,对那些想要赠物的邻居进行婉拒道:“刚刚徐公子说要涨咱们家的租子,加上我家夫君很快便要到城北顺天府衙任职,所以这个房子是不会再租了!即便是礼收了,现在亦是无处安放,现在只希望过些天搬家之时,诸位能搭一把手!”
“这个自然,我们准到!”邻居听到这个小小的请求,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徐元概原本还惦记着云娘的美色,只是看到云娘如今在人群中风光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烦闷。
即便他再如何不甘心,对云娘如何念念不忘,但一直被他瞧不起的木呆子宋澄升任顺天府尹,自己的已经是越来越渺茫了。
“徐公子,留步!”宋澄看到徐元概要转身离开,却是突然叫住道。
正在忙碌的小桃看到宋澄叫住徐元概,却是带着几分不解地望了过来,不明白姑爷为何要搭理这个对小姐图谋不轨的徐公子。
徐元概自持有老爹罩着,便皮笑肉不笑地道:“宋府尹,不知有何贵干?”
“听闻昨晚你跟朱麟一起在教坊司饮酒,可有此事?”宋澄迅速进入新的角色,便认真地求证道。
徐元概的眉头蹙起,便进行挖苦道:“宋大人,你这都还没有上任,便想着办好朱麒的案子讨好陛下了?”
“此案跟陛下无关,而且陛下亦没有特意要求本官重查此案,一切不过是你们妄揣圣意罢了。本官既然要接任顺天府尹一职,自然是要深究教坊司的案子,还死者一个公道!”宋澄有着自己的追求,当即便表态立场地道。
无论有没有皇帝的意志,如今关系到人命大案,即便是一个官妓,他亦要深究到底,从而将凶徒绳之于法。
若早前因为自己只是大理寺少卿而无法插手,但现在自己已经被皇帝任命为顺天府尹,自然是要替死者讨要公道。
今天在大理寺用午膳时听到有人谈起徐元概昨晚跟朱麟一起饮酒,既然在这里遇上徐元概,自然是要问个清楚。
徐元概感受到宋澄调查这个案子的意志,却是倨傲地回应道:“本公子跟谁饮酒是本公子的事,你管不着本公子!”
“若你现在不如实招待,那么咱们到时只能顺天府衙相见了!”宋澄猜到徐元概昨晚在场,当即便亮明态度道。
徐元概知道这个人现在确实有这个能耐,便是愤愤地道:“不错,本公子昨晚是跟朱麒一起在教坊司一起饮酒,这能说明什么?要是你怀疑是本公子所为,那就拿出证据来,否则休想往本公子身上泼脏水!”
“除了你们两人外,当时可还有旁人?”宋澄不理会徐元概的盛气凌人,显得十分冷静地询问道。
徐元概发现这个黑木头果真可怕,便是进行威胁道:“当时只有本公子跟朱麒!你要查便尽管慢慢查,但别怪本公子没警告你,这里的水足可以将你淹死!”
说着,他不打算理会宋澄,当即转身离开这里。
他此刻的心情很是矛盾,既是担心宋澄深挖这个案子揪出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但又期待宋澄深挖这个案子而被淹死。
若没有皇帝庇护的话,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其实跟蚂蚁没什么区别,吴玘便是很准确地摆正自己的位置。
咦?
宋澄看着徐元概逃离的背影,隐隐间觉得这个案子似乎并不简单,起码仅是抚宁侯府淹不死自己。
“夫君,你还没上任呢!”云娘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身后,便带着怨念地提醒道。
宋澄发现自己现在着手案子确实是名不正言不顺,便是做出决定地道:“对,我现在……不,明天就前往顺天府衙上任!”
“你此次是要出任掌印官,拿顺天府那枚银印,所以上任要看吉时吉日,哪是你说明天便是明天的!”云娘对官员的规矩有所了解,便是嗔怪地说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