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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宅两边都有巷墙,巷墙旁边还有巷子,是城中最不容易烧到别处的地方。
“呼——”
火势却忽然在窜起,连暗宅也被点燃。
这是今晚的第二处着火之地,好在城中众人早有灭火的准备。
有漕夫冲进了暗宅,同时,世绅也已经带人赶到了,大怒不已,喊道:“你们在做什么?!快灭火……”
“灭火啊!”
“薛县尉呢?你们不会烧死了县尉吧?”
“这……”
“烧了?你们杀官?这样杀官?!这是什么大罪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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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白这把火一烧,明面上一看,外来的张三娘不论真假,她的家丁护卫全被拿了;新来的县尉也被烧死了,死得有些轻易。
如此再一想,今夜死了的郭万金、李三儿,如何就能被薛白除掉?
这两场大火,终于让更多人感到了不安与警醒。
于是,越来越多的世绅连夜翻身起来,聚到了县署中堂。
“事情闹得太大了,若是县丞每次‘摆平’都要这样放火,偃师县经得起几次?”
荥阳郑氏的郑辩听了,招过人道:“去把我们的家丁都喊起来。”
第242章 欲令其亡,必令其狂
偃师城东的东城坊坐落着一片宅院,乃是博陵崔氏旁支崔晙的宅院。
宅门外,杜五郎从县署出来就等在这接应,正探头张望,身边还站着三个穿着红色女装的汉子。
“来了,你们快去引开。”
待杜妗带着人匆匆过来,杜五郎忙领着她们进了门,街巷上只有三个红衣汉子领着追兵越逃越远,越逃越快。
“嗒”的一声院门被栓上,杜五郎长舒了一口气。
“你怎那么晚?”杜妗当即教训道。
因驿馆高阁上能看到县署,她是早早就看到赵六把杜五郎带进令廨了。
“唉,我一吓唬,吕令皓就打算出来了,但他太胆小了,得等卫兵到了才肯现身。”
“你怎么说的?”
“我说,王仪去韦府尹那里说清楚了,证据也送到洛阳了,高崇走私铁器、伪造铜币,韦府尹已经调人来镇压了。高崇死定了,所以才跳脚要杀薛白。现在薛白杀了郭万金,就是不想事态闹大,要是薛白也死了,吕县令可就完蛋了。总之我说得可多,怕他不明白。”
“伱就是说得太多了,耽误时间。”
“崔祐甫也没比我早到多少……对了,薛白的计划我已经明白,韦府尹要带兵来镇压,也得有理由,先把高崇逼急了,事闹大了,韦府尹就要来了。”
说着,杜五郎推开门。
这里是崔祐甫在偃师县暂住的地方,崔祐甫与崔晙是不出五服的亲戚。今夜的计划,除了杜五郎带吕令皓解围之外,还有一层是崔祐甫带着世绅过去解围。
“确定此处安全?”
“放心。”杜五郎道:“崔祐甫比我有本事,已经说服他亲戚了。”
杜妗走进大堂,只见殷亮、柳湘君等人都在这里。
见礼之后,再一转头,她终于见到了杜媗。
“大姐。”
杜媗一身襕袍,衣摆和靴子上都沾着泥,该是入夜关城门前才到的。
她脸上带着些担忧之色,教训道:“我就说一开始得让我过来,任着你与薛白两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性子,闹得太过份了。”
“若让大姐来,事情反而闹不到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杜妗问道:“阿爷如何说?”
“阿爷已经带着王仪见到韦府尹了,韦府尹说很重视此事,与阿爷商定,必处置此事。”
杜妗笑了笑,又问道:“阿爷呢?”
“来了,船只在洛水上。”
“只有人来了没用,仪驾来了吗?”
“转运副使,专管漕运,自是带了。”
杜妗这才点了点头,问道:“吕令皓派到洛阳的那个幕僚呢?”
“元义衡,找到了,已在阿爷身边,会找机会让他去县署。”
“好。”
如此,计划便万事俱备了,只等薛白回来。
杜媗当着众人不好问,但忍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问道:“薛郎怎还不过来?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
杜妗答了,感到姐姐的目光审视着她,偏过头去,想到了一次次与薛白抵死相交时说的“一起死了”时的情形。
又等了许久,这是一段很煎熬的时间,终于,门外传来了动静,听到薛白的声音,众人连忙开门去迎。
薛白先是看向杜妗,问道:“你没事吧?”
杜五郎帮忙扶着姜亥,抢着道:“我带着吕令皓到的时候,火已……”
“闭嘴。”杜妗径直踹了杜五郎一脚,道:“说正事,我这边还算顺利,你呢?”
“有两个意外之喜,高崇派出了披甲私兵,且他以为我被烧死了。”
“那我们出城门?”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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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署。
越来越多的动静传来,吕令皓终于坐不住了。他起身走到西花厅,安排了两人保护,方才招过高崇来。
“你怎回事?根本没有必要闹到这么大!”吕令皓抬手一指,道:“你可知道?我已经安排好,开春就让薛白升迁走了。”
“是我先动手的吗?”高崇反问道:“县令回头想一想,是他先利用假的张三娘陷害郭万金,抄暗宅。又动手杀了郭家父子了!也是他的人公然拒捕,杀了我的人,我才放火逼他们出来的。明白了吗?若我没有反应,他已经借助郭万金之事,抄我们的家底了!”
“他是奉了圣谕查案……”
“他骗你的。”高崇非常肯定,道:“七月七的刺驾案,圣人若要查,能等到十月下旬?只派一个县尉来?”
“我不管这些。”吕令皓语速飞快,道:“你的事已经败露了,韦府尹已经派兵来镇压你了。你快逃吧,随你往哪逃,不要连累旁人就好。”
因高崇手下人手多,吕令皓既不敢杀他,倒不如让他逃了,免得到处攀咬。
高崇笑了起来,道:“原来你怕的是这个?”
“本县是为你好!”
“县令放心。”高崇笑道:“这般说吧,除了王彦暹、薛白,就没有我们哨棒加钱币安抚不了的人,这偃师还翻不了天。”
以前这般说无妨,可今夜闹得太大了,吕令皓真觉得不稳妥,整张老脸都皱起来,道:“不管是不是被薛白激的,你已惹了众怒……”
“县尊!”
赵六冲到了花厅外,喊道:“出大事了!”
两个县官走出花厅,只见外面已经聚齐了更多人,世绅们满脸忧虑,正聚在那长吁短叹,一见高崇,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
“县尊请看。”
那是摆在地上的两具尸体,披着盔甲,须发有些被烧焦的痕迹,但面容清晰,众人都认得出,正是平日跟在高崇身边的两个随从护卫。
“还有几具尸体已经烧焦,恐怕是薛县尉。”
私藏甲胄是重罪,连吕令皓也是不安。
“这……县丞作何解释?”
“有何好解释的?”高崇脸色难看,道:“薛白杀了我的护卫,栽赃给我。”
崔祐甫站了出来,道:“薛县尉已经葬身火海,如何杀了他们?!”
他神色没有任何悲伤,反而薛白一死,许多担子都落到他肩上,他必须撑住局面。
“高县丞,你一夜间连续纵火、杀人、杀官,未免太过份了啊!”
“就是,总不能因你不是当地人,就任意牵累偃师百姓吧?”
几个世绅一开始还是这般婉转地说着。
但渐渐地,语气越来越重。
“先是骊山刺驾,又害死了王县尉,引来了薛县尉,今夜这许多事,真是要连累死全县百姓不成?”
“我等都知,高县丞自不可能是要造反的。但当此形势,还是请高县丞向朝廷请罪,解释清楚,厘清误会才好。”
“是啊,解开误会,莫牵连全县百姓……”
众口悠悠,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白——眼看事情闹大,要兜不住了,他们要高崇一个人站出来兜着。
高崇却是脸色越来越冷,大喝道:“没有误会!”
“那高县丞打算如何解释?”
“此事是薛白栽赃,证明他派人假冒皇亲,擅自杀人即可。”
“高县丞,你这是往牛角尖里钻,越钻越出不来了啊。”郑辩大急,“事到如今,说的是纵火、披甲、杀官之事,你还在这……”
“够了!”高崇以声量、气势喝住旁人,道:“这里还是偃师!没什么事是我盖不住的!”